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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和东吴那一架(5)

好大一轮月亮,像是整片天压低了,把天幕的景象都拉在眼前,星辰也不再遥远,似乎一抬手,那颗最亮最恒定的北辰星便在指间闪耀。

已是二更天,夜市还未曾散去,满街的人像鬼影似的穿梭不休,一忽儿涌过来,一忽儿涌过去。

但有一群人却比鬼更像鬼,每个人都挂了彩,有的伤了手,有的伤了脚,有的脸上有淤青,有的鼻子很肿,像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可却不见得一丝一毫的衰败,甚至更加凶残,似乎随时都会掐住一个路人的脖子,吼道,你丫看个屁!

孙尚香踏着正步往前走,手腕上吊着绷带,她却像讨着了彩头,满脸的喜气。

其实孙尚香并不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刚才那一场架,因众同学顾忌着孙尚香是女人,每次当拳头飞来时,都把她挡在身后,孙尚香的手腕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因为被众爷们儿推来攘去,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伤。

受伤最惨烈的是徐庶,他倒不是因为对手强横,而是为了保护同学,尤其是保护诸葛亮。打架还分心照顾偶像,马良为此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

所以徐庶扭伤了右手和左脚,额头也肿了,像是长了牛角,诸葛亮出于对徐庶的感激,一路搀扶着他。

马良总结道,老徐真是赚到了,被诸葛亮这么呵护备至地照顾,他就是半身不遂也甘愿。

可最伤心的却是崔州平,因为他破了相,左脸颊不知道被谁的指甲刮出一条口子,他坚持是石韬,因为当时石韬被某某从背后偷袭,他为了救石韬,出手相助,将敌人成功吸引过来,但石韬情急之下,施了一招九阴白骨爪,于是崔州平毁容了。

石韬对此坚决否认。

石韬的伤在腰上,他说肾受损的可能性很大,孟建的伤在膝盖,他说软组织被重创了,庞统的伤在手肘子,他说神经组织遭到破坏,仨人的脸上都留着淤青,倒似庙里青面獠牙的鬼判。

诸葛亮的伤..人人都说诸葛亮有徐庶保护,压根不可能受伤,诸葛亮却说,我的伤都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再说我没有你们那么娇贵,受点伤就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受伤还深藏不露,这就是自恋狂的主要表现,庞统总结陈词。

只是这一热战后,诸葛亮和庞统的冷战无声地结束了。

都说男人的友情要在战争中淋漓尽致地体现,如果没有战争,打一架也是可以的,在暴力的宣泄下,一切纠葛矛盾都会消亡,明日一壶酒浇在伤口上,早忘记昨日因为什么争吵,这法子却对女人不合适,女人生了嫌隙,就像皮肤生了永久性暗疮,嘴上不说,外面可以依旧光鲜美丽着,里边却持续性烂下去。

虽说男女要追求平等,可女人之间很难有快意恩仇的友情,玩儿暧昧可以,却走不到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地步,你比我多一件漂亮衣服,我比你多买一瓶限量香水,就能让如胶似漆的友情患上不治之症。所以女人很难理解男人之间的友情,倆大男人成天承诺来承诺去,你死了我刎颈,我死了你摔琴,除了有奸情还能有什么,这世上什么能让男人们生死相随,不过就是爱情吧。小女生的永恒爱情幻想把史上的男人们都推向了攻受两级,非攻即受成了他们的宿命。

这就是腐女的历史文化心理。

这场架不是打完的,而是有人在街口嚎了一声:条子来了!

玩儿血性暴力可以,可被条子逮了坐牢谁都不愿意,打着架,脑袋倒还清醒,顷刻,刚才还纠缠得难舍难分的敌我双方,像是被铁鞭子猛地抽醒了,彼此都撒了手往两头跑,便是躲条子,还冲对方吐口水,叫嚣:你丫等着!

孙尚香对那一架意犹未尽,"你们刚才不该拦着我,我本来想抽烂那傻逼的脸!"

"可傻逼的脸没烂,战友的脸却烂了,我好苦。"崔州平抚着自己受伤的脸,自怨自艾的情绪满登登的。

孙尚香安慰他,"男人脸上有伤疤才叫男人,小白脸最可恨了!"

这话更让崔州平绝望,"我宁愿做小白脸!我不要有伤疤!"

孙尚香哼道:"小白脸有啥好,好看不实用,绣花枕头一个,我就不喜欢!你怕啥,怕破相了讨不着老婆么,你放心,你要是成了剩男,我不会不管你,到底你也帮我打了一架。"孙尚香没觉着这一架是她帮众同学出头,而是众同学帮她助阵,她是大姐大,不欠人情。

崔州平的理解是,如果他因为长疤娶不着老婆,万不得已孙尚香可以屈尊嫁给他,这让他有立即仰药悬梁剖腹截肢的冲动。

他宁愿一辈子和伤疤厮守到老,也不要和孙尚香天天相对,孙尚香,真的比伤疤还要恐怖!

孙尚香却没有崔州平的小心思,她和众同学并肩作战,已有了朋友的感觉了,她喜欢以武会友,以文会友太装逼,只有暴力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心,背两首文绉绉的诗,拿捏着腔调吟颂出来,是很风雅,但太虚伪。

"哥几个,陪姐姐去喝两杯如何?"她兴致盎然地邀请。

"这么晚了。"乔小小低声道。

"乖乖女,你和我在一起,还怕被人掳了去不是?"孙尚香瞧不起乔小小的软糯。

崔州平仍然摸着他的脸,"是咯,我要回去修我的脸,我们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都要回去修零件。"

孙尚香满不在乎,"这点小伤算个屁,战场上的英雄们血战昼夜,刀枪加身,血流如注,还奔驰敌营,斩将搴旗,怂!"

"我才不要当英雄,我要做文艺青年。"崔州平小声嘀咕。

庞统却说道:"如果这么回去,我们都带着伤,只怕会惊吓诸葛大哥,我看先寻个地方处理清爽。"

"也好。"诸葛亮赞同。

这是间接同意孙尚香的提议,但不是去喝酒娱乐八卦胡闹,而是去销毁犯罪证据。

于是马良开始出主意了,说徐庶的伤最明显,就说为了抢购打折衣服摔在坑里,不小心跌伤了脚,其余伤了软组织的可以说吃多了腰酸背痛,脸上有伤的在伤口处画朵桃花,这可是今年的流行脸妆,叫桃花脸,还有菊花脸,牡丹脸,茉莉脸,最炫的是全脸涂黑,称为晒伤脸,兄弟们随便选。

崔州平一听就兴奋了,他坚决要求画全家福,就是桃花菊花牡丹茉莉依次开放,再在下巴处补上了两朵迎春花,如果可以,手背上还可以描上自己的画像。

诸葛亮什么修饰都不用做,他只需袖手旁观,冷眼看着众同学画脸,装肾亏胃痛吃撑了跌跤伤脚。

因为诸葛亮完好无损,崔州平恨得脸上的伤疤越发含苞怒放了。

酒喝不成了,马良提议去一个装小资的去处,喝茶听轻音乐,还能寻倆美容师为诸同学画脸,倆妹妹为诸同学捏捏脚,如果能泡澡那更好不过。

孙尚香鄙夷道,你们太低级了!

可是百事通马良不需孙小姐指引,整个吴县的娱乐场所都在他的脑子里,他当先领路,将众兄弟姐们引向某某地方。

孙尚香在路上问道:"你们明儿干嘛?"

"在家养脸。"崔州平对毁容始终耿耿于怀。

"切,无聊!我还说让你们陪我去游太湖!"

孙尚香简直是永动机,疲惫于她仿佛浮云,她需要一刻不停地活动,她的人生信念是不活动毋宁死,她该去参加希腊的古代奥运会,专门跑马拉松。

崔州平不感兴趣,"太湖有毛玩的,这大冬天的,冷飕飕的。"

"确实没啥好玩的,尤其那个西施的洗脚盆忒没意思了,还有一群无聊男人成堆地去看。"

听说太湖有西施洗脚盆,诸同学瞬间都成了无聊的男人,想想当年美人儿西施泡脚的盆子,真是香艳得无与伦比,身上的伤也忘了,脸上的伤也忘了,只记着那香喷喷的仨字:洗脚盆。

百事通马良已把众人带去了某小资所在,原来是一家私房茶馆,隐在深巷里,月光泻了满巷流水,巷口停着高车驷马,车盖高高地遮住了一爿天,也不知是哪些权贵在这里消遣。

"先问问价格,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也得打个七折,要是太贵,就去别家!"

可还不等进去问价格,才踏入巷口,便有一个小卒模样的年轻人过来说,有贵客把这整条巷子包了,请你们移步。

"我擦!"马良啐道,"江东人都这德行是不,动不动就包场子,连路也包下来,有这闲钱,干嘛不自己办酒楼修路,偏出来挡道!"

"谁包的,也太霸道了!"

"有钱了不起么,有种把全汉朝包下来!"

"哪个王八蛋又包场子!"

本来因为打架还积攒的火蓬蓬地燃烧起来。

小卒用拽死苍蝇的目光打量着这一群屌丝,这一个个衣衫不振,不是破相就是缺胳膊少腿,也不知是从哪儿爬出来的瘪三,他冷笑,"这人你们惹不起,奉劝各位一句,趁早out!"

孙尚香也来气了,"听你这话,是哪个动不得的太岁,难道我也惹不起?"

小卒瞧着原来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婆子,他更拽了,"他的名讳,你也敢问?"

孙尚香最讨厌人家和自己充老大,她恶狠狠地说:"是哪个孙子,他娘没给他取名是不,还说不得了!"

小卒被吓得神经猛跳,他壮了壮胆,"是讨逆将军,你敢惹么?"他说起这个名讳用了很膜拜的语气,仿佛讨逆将军是他爹。

孙尚香忽然大笑,"我道是哪个王八蛋,原来是孙策!"

她趁那小卒愣神,冲到前边,拍着一辆车的车厢喊道:"孙策,给姐姐滚出来!"

声音滚出去,碾出了一路烈烈风尘。

"孙策!"孙尚香的声音像雷霆,劈得深巷里的月光微微一缩。

小卒估摸着,孙尚香多半是福娃,听说偶像和自己近在咫尺,兴奋过头,以至于失心疯犯了。

深巷里响起了脚步声,蹭蹭跑下来一人,"小姐,将军请小姐过去。"

孙尚香偏不动,"去告诉孙策,我要和我的朋友在这里喝酒打麻将,麻烦他腾出一间房给我们,他要是觉得不方便也无所谓,我立马走人!"

那人满头冒汗,蹭蹭蹭又跑了回去。

崔州平为孙尚香捏了一把汗,"你敢这么命令孙策?"

孙尚香乜起眼睛,"他是我哥,凭什么不敢!"

马良一拍脑袋,"擦!我早该想到孙妹妹和孙策有关系!"

已知:乔小小的姐姐是孙策妻子。

推出:乔小小认识孙策。

已知:乔小小和孙尚香交好。

推出:孙尚香和孙策肯定有关系。

又知:孙策姓孙,孙尚香姓孙。

推出:孙尚香有和孙策同宗的可能性。

综上所述:孙尚香是孙策妹妹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当然,现在是百分之百。

俄顷,那人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将军说,说,请小姐和小姐的朋友同去,相逢是缘,将军说,说,如此良夜,诚可会友。"

孙尚香皱眉,"这么文艺范儿的话,一定不是我哥说的,肯定是周郎!"

那人结巴着,"是,是。"

孙尚香满意地笑了,她便瞪那小卒,"你说我敢不敢招惹讨逆将军?脑残!"她对众同学招招手,"走,和我宰大户去!"

襄阳职院的同学们犹豫着,可转念一想,能结识鼎鼎大名的孙伯符,听说还有文艺青年领袖周公瑾,不由得心动了,加上孙尚香竭力撺掇,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

深巷中,月光阑珊,几棵老槐弯了腰,枯了的黄叶撒了满地,不小心便被行人踩碎了经络,谁家院墙伸出一两枝微红的冬梅,隐隐有曲声泌出琐窗,断续的音符遇了冷空气,久久地散不去。

一扇角门吱嘎开了,有个容貌整丽的女子提了灯出来,款款地给诸贵客行礼,她便在前边带路,将众人领上了二楼。

看得她在前边轻轻摇摆,细柔的腰肢仿佛一捧湿漉漉的水草,软底布履扣着楼板,轻悄悄如同耳语,真个让人心旌荡漾。

马良暗暗道:"还真会享受,打灯带路的都是极品美人。"

"这就是屌丝和土豪的天壤之别。"崔州平感慨道。

女子在二楼的一间房前停住,轻轻敲了敲门,听得里边应了一声,她才推开门,恭谨道:"请贵客进。"

而后她躬身离开了,却把无数的目光吸引走了。

屋里坐了许多人,主座上那人年纪二十五六,眉间英气勃勃,想来是孙策,他旁边坐着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或者是周瑜,因为屋里光线并不明亮,其余人的面目有些模糊。

孙策笑了起来,"原来小乔也在。"

"姐夫。"乔小小礼貌地称呼,她看见了周瑜,忽然就脸红了。

孙尚香跳了进去,"来来,我给你们介绍!"

她指着孙策,"这是我哥,"又指着周瑜,"那是你们口口声声想见的周公瑾,哦,对了,公瑾,你的音乐会门票给我匀出一百张,我要送人!"

她也不等周瑜答应,指着一个和善面孔的男人,"那个,鲁肃。"

"其余人,"她顿了顿,"都是东吴大学的学生,那是陆逊,那是吕蒙,那是.."

她又跳到一个年轻人身边,"这个也是我哥,孙权!"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江东权贵,崔州平注意到他们的衣服很华美,料子一定很贵,他想起自己衣柜里堆满的山寨货,很想哭。

孙策拱手,"幸会!"他是落落大度的丈夫,不会有比较心思,不在乎谁比谁腰包鼓,谁比谁衣饰华贵。

不用孙尚香帮忙介绍,襄阳屌丝们主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可便是道出名字,也觉得差了一大截,隐约听见有人在偷笑,或许是在笑他们衣衫褴褛的狼狈相。

是呢,他们在最狼藉的时刻遭遇了江东权贵。

诸葛亮最后报上名字,"诸葛亮。"

"你原来叫诸葛亮。"周瑜笑吟吟的。

诸葛亮也自一笑,"你原来就是周公瑾。"

这一番对话大约只有他和周瑜才明白,当日在襄阳酒楼邂逅遭遇,彼此不问名姓,擦身而过,还道那只是偶然,没想到竟又相遇。

"公瑾与这位小友相识?"孙策好奇地问。

周瑜静静一笑,"曾在襄阳偶遇。"

"那也真是有缘。"孙策扬起手,"今日相遇,是天意使然,诸位朋友请坐下叙话。"

襄阳职院众同学便寻地儿把自己插下去,一面儿落座一面儿对旁边人微笑点头表示友好,奈何人家不搭理他们,大约嫌他们屌丝味浓,翻了眼皮去看天花板。

襄阳职院和东吴大学本来有仇隙,这下子凑一块儿,双方心里都别着一根刺儿。

孙策因见孙尚香吊了手腕,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的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