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一巴掌拍在案上,那一声砰然让诸葛均心里一抖。
"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诸葛均惶怕地说:"你不是没在家么.."
"没在家就不说?你不知道去学校传个话?"
"我是觉得你一向对男女私情没兴趣,你又不爱八卦.."
"这是八卦么,这是二姐的终身大事!"诸葛亮暴躁地说。
诸葛均又一抖,"现在说也不要紧吧。"
"现在说就晚了!"诸葛亮咬牙切齿。
诸葛均还在犟嘴,"怎么就晚了,又不是已经结婚生娃没告诉你。"
"还想结婚生娃?"诸葛亮越发气了,"就庞山民那样,还妄想娶二姐!"
"庞山民怎么不能娶二姐了,我觉得他挺好的。"诸葛均和庞山民相处日久,早被庞山民用无数颗棒棒糖收买了。
诸葛亮雷霆,"他好个.."他本来想飚脏字,又觉得不能带坏未成年少男,忍住了没说出口,"庞山民那人又懒又没上进心,还霸道不讲理,二姐若是跟了他会受罪。"
"可他为二姐做了很多事.."诸葛均在为庞山民竭力争取。
诸葛亮冷笑,"做了什么事?挑了两次水,烧了两次火?这叫做事?"
诸葛均辩解道:"人家为二姐改变了很多..而且二姐喜欢他..是二姐的婚事,二姐同意就行。"
"我不同意!"诸葛亮斩钉截铁地说。
"喂喂,你不能这么霸道,这是封建家长作风!"诸葛均的民主思想很强烈。
"大哥不在,我是家里的长男,大事就该我说了算!"
诸葛均抗议道:"太专制了!你就不想二姐有个好归宿么?"
诸葛亮义正言辞地说:"你懂什么,我是为二姐好,现在不斩断孽缘,以后就晚了,二姐当然该有个好归宿,但绝对不能是庞山民!"
他正说着话,抬头看见昭苏正站在门口,仿佛彷徨无依的一缕魂,也不知她来了多久,她默默地看着他,轻轻地说:"吃饭了。"
她不再停留,缓慢而迟滞地离开了,背影像一捧衰弱的草,仿佛细细的一阵风便能将她揉碎。
诸葛亮忽然难过起来,他知道自己伤了二姐的心,他很想追出去,可他没有动,他想要给二姐最好最幸福的生活,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留给二姐,尽管那种渴望会变得强制而无理,可他愿意为之付出。
晚间,大姐昭蕙回来了,拎了一大堆蒯祺给她买的名贵包包,诸葛亮因问起庞山民的事,昭蕙漫不经心地说:"庞山民?就那个肌肉男么,他家里条件听说一般,他爹虽是大学教授,也拿不到多少钱,我觉着再考虑考虑吧。"
她琢磨道:"要不,我给二妹介绍对象吧,保证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嫁过去就当太太。"
"别给我随便介绍,我不稀罕!"昭苏忍不住了。
昭蕙被她吼得一愣,"真是拧巴脾气,找个有钱男人有什么不好,你真想一辈子吃腌菜住茅屋么,现在这个年代,没有钱举步维艰,千万别和钱过不去,不然有得你吃亏!"
"谁要嫁谁嫁,别塞给我!"昭苏很是生气,摔门便出去了。
昭蕙摇头,"不懂事!"她也不搭理了,把一包品牌运动包运动鞋运动袜塞给诸葛均,说,想要什么尽管提,你未来大姐夫给你买!
诸葛亮不喜欢大姐的唯利是图,也不喜欢二姐的为情不顾,他甚至两难了。
到底什么才是幸福,是只为外在的物质为上,还是随心所往的情感慰藉,这纷纭而艰难的世界,得到幸福真的很难么?
五日后,诸葛亮一家以及诸同学,浩浩荡荡奔向江东。
众人走水路,顺长江东下,再南下至吴,庞山民也来埠头送行,他远远地跟了一路,却不敢靠前,直到被他堂弟庞统"忽然"发现。
庞统便喊了他一声,因在众目睽睽下,诸葛亮不好发作,忍耐着让庞山民接近了昭苏。
在诸葛亮严密的监视下,庞山民将一个大包袱递给了昭苏,包里一半是零食,瓜子话梅饼干奶糖泡芙蛋卷,一半是日用品,洗发水洗面奶沐浴露洗衣粉洗洁精。
昭苏说,这些日用品不用给我,大哥那里都备着呢,还有零食,我哪儿吃得下这么多,别浪费了。
庞山民非要塞给她,口里喃喃着,你拿着,你拿着..
昭苏不得已,只好接了,庞山民还在罗唣,什么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什么过年多吃点,你太瘦了,什么注意休息,要早睡早起,把身体调养好,等等等等。
他那喋喋不休的唠叨和依依不舍的惆怅,让人感觉仿佛这不是送别,而是永诀。
待得船行,庞山民便立在埠头目送,所有人都看见他在擦眼睛,或者是江边风大,揉了沙子,或者,是所有人都懂的那种情感。
凛冽江风扑向江岸,将那目送的人濛上一身感伤的雾水,渐渐,船行远了,视线被远远地拉开,可庞山民还伫立不动,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被苍茫天水融化了。
众人坐在舱中,庞山民在送他们,他们也在看庞山民,崔州平被感动得泪流满面,用绣了茉莉花的手绢捂住脸,"太感人了!"
庞统忽地冷声道:"诸葛亮,你过分了!"
诸葛亮一愣,他反问道:"我怎么就过分了?"
庞统微扬起唇角,像在笑,更像在挑战,也丢出反问,"你说呢?"
诸葛亮立了起来,声音像鞭炮似的炸了,"她是我二姐!"
庞统迎着那愤怒吼道:"他是我哥!"
这是庞统第一次当众称呼庞山民为"哥",以往,他不是视若无睹,就是以白痴脑残加在庞山民头上,没想到当考验到来时,他却站了出来,这个哥其实一直装在他心里,那根深蒂固的血脉从不曾真正从骨髓里剔除。
崔州平忙打圆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诸葛亮驳斥道:"我怎么就不能为二姐找个好归宿,因为庞山民是你哥,我就得依从他,这都什么神逻辑!"
庞统冷笑,"你才神逻辑!凭什么你就以为你二姐跟了我哥不是好归宿,我哥哪里配不上你二姐,是家世配不上,还是他兄弟配不上你二姐的兄弟?"
诸葛亮咬着牙,"我诸葛家配不上你庞家行了吧?"
"神经病!"
"脑抽筋!"
"自大狂!"
"装逼犯!"
眼见两人斗鸡似的吵起来,大有血溅长江的架势,崔州平和马良一人拉住一个,徐庶和孟建石韬也连忙劝架。
"你也就只会背后耍心眼,有种当面站出来和庞山民斗,和我斗!"庞统挑战道。
"文斗武斗随你选!"诸葛亮哪儿肯服软。
"好!"庞统切齿道,"是男人别当缩头乌龟,过来和我单挑!"
诸葛亮不惧地说:"你是要现在单挑,还是下了船择日,我都随便你!"
襄阳职院一哥二哥居然要单挑!
众同学都唬住了,马良死死地把诸葛亮拦住,"挑你们妹,大家同学,有话好好说,动不动就单挑,太有损友情了。"
那边崔州平也在劝庞统,"兄弟,打架是不道德的,既不能解决问题,又会伤筋动骨,万一抓破脸,造成终身残废,二位岂不得不偿失?"
本一直默不作声的昭苏忽地站起来,说道:"不用吵了,我不会和山民好,二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舱内的喧嚣低落了,仿佛被昭苏突如其来的宣告镇住了。
庞统看住诸葛亮,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满意了?"
诸葛亮不作声,他也没有显出如愿以偿的欣喜模样,甚至有些落寞。
因为诸葛亮和庞统隔阂,一路上虽有崔州平和马良插科打诨说荤段子,但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要么不说话,要么发呆,熬得爱热闹的崔州平差点想跳长江游回荆州,好不容易到了吴县的埠头,崔州平抢先跳下船,对着天空大喊一声:
"憋死我了!"
众人下得船,昭苏抱着庞山民给她的大包袱,动作笨拙了些儿,脚下绊了一下,包袱滚了下去,里边的零食日用品滚了一地。
她慌得手忙脚乱地捡东西,却见有人也弯下了腰帮她捡,动作很轻,那是诸葛亮。
诸葛亮把包袱扎好口,拎起来背上了,"我来拿。"他的语气很平淡,说完便转过身,似乎这句话这个举动并没有特别的深意。
马良悄悄对崔州平咬耳朵,"到底是二姐,还是心疼。"
"心疼也不让人家谈恋爱,庞山民虽然又蠢又没水准,可是痴情。"崔州平想起送别的庞山民,又开始擦眼角。
马良耸耸鼻子,"我和你打赌,不出两个月,庞山民一定和昭苏姐姐公开在阳光下,得到诸葛亮同学的祝福。"
"是么?"崔州平将信将疑。
马良自信地说:"赌呗,我压一根黄瓜。"
"那,我压两根。"
"成交!"
两人正在下赌注,听见走在前边的石韬喊道:"喂喂,看看这玩意!"
原来是那埠头的官坊上贴着一张硕大的海报,海报上又书写着一行硕大的墨字:
周公瑾新年独奏音乐会
--大年初三盛大开演
背景是一个男人的侧影,逆着光,仿佛用狼毫笔皴出的山峰轮廓,锋芒被水墨似的云烟消蚀了一半儿,侧影的旁边是两行小字,这是宣传语:
在新年听周公瑾指尖弹出的天籁之乐
享受的是整个世界的馈赠!
"周公瑾?"石韬看着男人的侧影发愣。
马良鄙夷道:"周公瑾都不认识,江东第一美男,江东中老年妇女的梦中情人!"
崔州平插话道:"听说他还是东吴大学艺术学院古琴系的客座教授,据说弹得一手好琴,江东有句谚语,叫,叫.."
"曲有误,周郎顾!"马良补充道,"周郎弹一首曲子,据说惊天地泣鬼神,旁人求一曲而不得呢!"
石韬不屑地说:"有这么神?不就弹几根弦么,和弹棉花有毛区别,我觉着弹棉花还好听一些。"
孟建嘲笑道:"没文化就别出来丢人了,还言之凿凿。"
马良还在展现他的八卦功力,"那些花痴的中老年妇女奉周郎为超级偶像,还组成了粉丝团,叫鱼丸。"
"鱼丸?"石韬差点喷了。
"还有孙策的粉丝叫福娃.."
石韬彻底崩溃了,"哈哈哈哈,为什么叫福娃,哈哈哈哈!"
马良挖他一眼,"孙策字伯符嘛,周瑜的粉丝和孙策的粉丝相亲相爱,啧啧,可是有爱的一家人。"
石韬不解了,"怪了,粉丝和粉丝不是都有仇么,互相拆台骂架,恨不能把对方偶像扒光底裤。"
马良做出高深的模样,"此岂俗人能知,策瑜是一家,粉丝更是一家。"
石韬不懂,睁大了眼睛要答案,马良却不说话了,崔州平因笑道:"你不是腐女,有些问题,你这直男拎不清。"
马良寻思道:"要不,我们也去听周郎音乐会吧,难得来一次江东。"
"同意!"崔州平也想附庸风雅。
这时,诸葛亮缓缓向前,他低声念道:"周公瑾.."
海报上那男人的侧影映着幽幽的白光,仿佛下一个瞬间,他便会转过身来,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
这感觉真熟悉,像是多年以前经略过的一个人生片段,如今因为机缘巧合,便又重新捡起,只是记忆已有些干枯了,往事太过脆裂,越想粘合越是碎得厉害。
那边诸葛瑾已经来到埠头接人,他是宽厚长者,一向与人为善,也不嫌客人多,纷纷邀请至家里,不允马良说要去逆旅安排住宿的建议,说家里再窄,也放得下几张床。
用马良的话来说,一众同学无耻无情地跟了诸葛瑾回家,开始了蹭饭吃蹭床睡蹭屋子住的寒假生活。
庞统和诸葛亮依旧在冷战,两人还是不说话,虽然马良压了三根黄瓜,说这两只保证会在晚饭后彼此哼哈呼应,他们不是不想和好,只是死要面子,但事实是,晚饭后庞统居然说他打算明天回荆州。
众同学除了诸葛亮都露出了你怎么这样的骇人表情,崔州平甚至想半夜把庞统打晕,然后偷走他的衣服,让他只能待在屋里。
马良被逼出了绝招,他建议全体同学去逛吴县的夜市,不去的就不是男人。
尽管逛夜市和是不是男人挂不上钩,可毕竟这是沟通感情的有效办法,马良的意思是,吃着肉喝着酒看着妹,不怕这两只不和好,如果还是不和好,那就实施崔州平的第二套方案--偷走庞统的衣服。
夜幕落下,正是花市灯如昼的浪漫冬夜,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在夜晚焕发出她的百般姿容,吴县骨子里是个妖娆的女人,浣的不是纱,而是风情。
夜市上灯火辉煌,摊铺摆了两条街,吃的、用的、玩的堆成了山,
街口有家店在处理衣服,有个身材壮硕的女孩站在凳子上,歇斯底里地嚎道:"跳楼大甩卖,全场清仓处理,两折起,两折起!"
崔州平来了兴趣,"去看看!"
马良攥住他,"看你妹!一逛街你就忘性了,只知道看衣服,臭美!"
崔州平撅起嘴,他不乐意地跟着马良往前走,却忽然喊道:"喂喂,有敌情!"
"干嘛!"马良不耐烦地说。
"石韬的梦中情人!"崔州平激动地说。
不用崔州平点醒梦中人,石韬早就看见了,乔小小正站在打折店的外边,她不是为了买衣服,而是好奇,她的保镖孙尚香依旧站在她的身后,时刻警惕着不明物体靠近。
乔小小也看见了他们,她向她的厨师班同学点头微笑,石韬那盘盐多的鱼香肉丝没有让她生出反感。
所以想邂逅美女,请逛街吧!
三
马良曾经问过石韬,你在爱情持久战中,有没有什么值得表彰的成就,石韬得意地说,他和乔小小有过肌肤之亲。
为这话,参加厨师班的其余三位同学整整一个月没理石韬,和美女有过肌肤之亲,那简直是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反人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人人得而诛之!
马良酸不拉几地拷问过石韬,你说的肌肤之亲,是滚床单?
石韬摇头。
对嘴儿?
石韬摇头。
勾小手?
石韬还是摇头。
石韬坦白了,他所谓的肌肤之亲,就是在上课时,乔小小对他说,请把盐巴拿给我,他便乐颠乐颠地拿起盐巴递给了乔小小。
马良当时听懵了,他说,就这样?
石韬很天真地点头,他说这难道还不够么,一个班的同学,她只问我要盐巴,我们在传递盐巴时指尖相碰呢!
这就是石韬引以为傲的肌肤之亲。
马良于是给石韬建议,你那只和乔小小有肌肤之亲的右手别洗了,干脆剁下来做成标本,挂在床头,每日晨昏定省,可以避邪祛病求子求福求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