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外爱情文学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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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祖母绿

出生渔家的曾令儿从她第一眼看见班里的男生、外表漂亮潇洒的左葳,就有一种被融化了的感觉,从此而开始了她一生倾心的爱和不计回报的奉献。大学三年级时左葳得了肺结核,整整一年曾令儿既要听课、做作业、记笔记,还要替左葳补笔记、补功课,学年结束左葳顺利通过考试,而曾令儿却累得像是大病了一场,久久缓不过劲儿。50年代中叶,左葳写了一份大字报,有着一手漂亮毛笔字的曾令儿代他誊抄,后来事态发展,曾令儿遭到批判,人们要她交代那是谁写的,由于落款含糊曾令儿便一口咬定是自己写的,以此保护了左葳。当时任班内党支部书记的卢北河因为要完成分配的数额而不得不裁决曾令儿当了右派。不久,曾令儿又被分配到一个边陲小城劳动改造。在曾令儿戴上右派帽子之后,左葳陷于内心痛苦之中,他觉得曾令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再生父母,他要报她的恩,于是他到系里开了登记结婚的介绍信,然而却从那刻起他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在回报曾令儿方面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而对他来说真正的爱情也就随之消失了。当曾令儿见到那份介绍信时流下了一串又大又重的泪滴,那应该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日子,然而他们却相对无语。曾令儿执意追问左葳是否还爱她,左葳则躲躲闪闪以免触碰这个连他自己也无勇气直面的问题。在痛苦而又彷徨之中曾令儿献身于左葳,她用一个夜晚完成了一个妇人的一生。然后,她从容而坚定地将那封介绍信撕碎了,并告诉左葳:“我们已经结过婚了,你已经还尽了我的债,我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分手了。”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左葳。1958年,左葳与卢北河结婚,夫妇俩一起生活了20多年,又在同一研究所内工作,卢北河是所里的党委副书记和副所长,左葳则是个平庸的研究人员,从某种意义上说卢北河替代了曾令儿,继续为左葳“奉献”。曾令儿被发配去边疆不久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对此欢喜若狂,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富有,她默默地祈祷着她并不相信的上帝,给她一个像左葳一样的儿子。她原谅了左葳的薄情,丢弃了一切怨恨,只留下了对他的感念和一种比以前更博大的爱。人们轮番来找她谈话,让她交代这是与谁的孩子,可她除了用手护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儿地摇头外则一言不发。她遭受了种种的鄙薄、辱骂和蔑视,甚至是殴打。那时,她过的是出苦力的日子,一个月只有18元钱的生活费,经常饿得头晕眼花。生育陶陶时羊水破了以后她忍着阵痛爬往医院,在医院里她又受尽虐待和白眼。儿子陶陶从小就长得弱,经常生病,曾令儿面对多病而瘦弱的陶陶无能为力,曾有多少次她想写信或打电话给左葳,然而她的心在对左葳的爱和对儿子的爱之间挣扎,却终于没能写出一封信和通上一次话。陶陶成熟得早,独自承担了没爸爸而受到的歧视和辱骂。陶陶学做第一篇作文的题目叫《我的爸爸》,他在文中回顾自己从小认识的妈妈,称自己的妈妈为“比别人的爸爸做的事情还多”,语文老师批了“优”,还进行了家访,曾令儿与陶陶相依为命,他给曾令儿带来了希望和寄托,他使曾令儿忘忧解愁。

然而,陶陶长到15岁时到水塘里游泳时溺死了。曾令儿久久地不明白,为什么她有若干次机会救出陶陶的爸爸,却不能有一次机会救出陶陶,她责备自己枉做了渔人的女儿。20多年来,曾令儿不仅遭受了那么多生活上的磨难,而且在艰难的条件下仍坚持事业上的孜孜追求。她在学报上发表了一种计算机乘法过程的运算方法,深得同行专家的赞赏,又引起了国际上的注意。研究所即将召开一台新的、超微型电子计算机的研制筹备会议,在卢北河的大力保荐下,决定邀请曾令儿参加微码编制组的工作。曾令儿来到了阔别20多年的城市。在火车上她见到一本读物上写着极为详尽的、又言简意赅的每个出生人的个性和命运,她找到自己的生辰年月后面写着:“祖母绿。无穷恩爱”。她像是被枪弹打中,突然地垂下了头。在工艺品商店里她想起这辈子没人在她生日的时候送过一个镶着她的诞生石的饰物给她,她决定要买一件镶有较为罕见的绿宝石——祖母绿的饰物送给自己。最后,曾令儿挑选了镶珍珠的戒指;她买了一对粗大的龙风红烛,打算送给与她同行的一对新婚夫妇;她走进曾与左葳一同进过餐的西餐馆用餐;她来到了大海边,她已明白,令她心潮激荡不已和无穷眷恋的已非左葳,而是她度过如许美好年华的大地,以及她慷慨献出自己所有的、那颗无愧的心。卢北河与曾令儿在相别20多年后重逢,出现在卢北河眼前的是身材窈窕、神态安详自若的成熟的妇人,这多少令裹在沉闷灰色中的卢北河嫉妒和羡慕。因卢北河的暗中斡旋左葳已被定为这个微码编制组的总负责人。卢北河知道自己的丈夫实际上没能力扛这一头衔,担心他会在这个真刀真枪的工作中露底儿,便拉来曾令儿这位早在大学时代成绩最为卓著、又曾为左葳牺牲了大半辈子的老同学来支撑整个局面,以帮助左葳打响这惟一的、很可能是最后的一炮。卢北河告诉曾令儿会后她将留下来担任微码编制组副组长的工作,曾令儿颇为高兴,多年来她梦寐以求能做这项工作。然后当她听说要她当左葳的副手时不禁愕然,觉得这太难堪了。卢北河只能推心置腹地恳求曾令儿帮助左葳。曾令儿清醒而又义无反顾地走入这一“圈套”,与往昔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怀着对左葳的一片赤诚和至爱,而是对事业乃至国家和人民的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