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进了屋里。点燃油灯铺好了床,渺渺挽起袖子开始拖动地上昏迷不醒的某人。
“浑蛋,还说我重得像猪,你自己才像猪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纪小柏弄上了床,她累得直接趴倒在他身上,却不想这一下正好压在了纪小柏的左肋上,渺渺只听到一阵骨骼的咯咯声,就见身下的人被惨无人道的硬生生给痛醒了。
渺渺连忙上前按住他:“你千万别乱动。”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仿佛许久才找到焦距,望了她一会儿,强撑着掰开她的手:“你……别乱摸……”
渺渺看着他像是被汗水浸过一样的身体,以及那张已经白得发青的脸,手足无措道:“你是不是肋骨又移位了啊?我不会接骨啊。”
“……”纪小柏闭了闭眼,“我自己会接,不用你管。”
“哦。”不用她管最好。渺渺立刻乖乖退后两步,转身趴到桌子上休息。
纪小柏却像是见不得她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神情冷了下来:“去给我找点树枝和绷带来!”
已经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屁股还没坐热的渺渺迅速站了起来:“好的好的,你别乱动了,小心牵动伤口。”
纪小柏闻言,神情缓了缓:“快去快回。”
夜深深,月明明。渺渺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骚扰二绝。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据理力争,她终于拎着绷带和一些据说对断骨愈合有帮助的药材,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然而一打开门,竟见到纪小柏衣襟大大敞开,纤细又健硕的上半身整个露了出来,而他白皙修长的右手,正抚在自己的左胸处。
渺渺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猛地捂住脸:“你你你脱衣服怎么都不锁门!”
“你自己进来不知道要敲门?”纪小柏淡淡地瞥她一眼,“东西呢?”
“拿、拿来了。”
想了想没胆子叫纪小柏穿好衣服,渺渺只好闭着眼把东西拾起来,再摸索到床前将东西递给他。
纪小柏默不做声地接过东西,开始窸窸窣窣地动作了起来。渺渺不敢睁开眼看他裸露的胸膛,便闭着眼在床前等,半晌,床里传来一阵嘶嘶的抽气声。
“小柏哥哥,你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渺渺体贴地建议道。
“闭嘴!”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听到了骨头移位的咯咯声,而某人的抽气声也更响了。
渺渺忍不住狐疑:“那个……你自己接骨真的没问题吗?”
“闭嘴!”
一炷香过后,渺渺只觉得自己站得腿都酸了:“小柏哥哥,你接好了吗?”
“闭嘴……好了。”
渺渺长呼一口气,睁开眼,却见纪小柏穿好了衣服正要下床。她连忙扶住他:“不用不用,小柏哥哥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你不用让给我的。”
纪小柏冷冷地斜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要让床给你睡?
渺渺讪笑着收回手:“那你接好了骨就早点休息嘛,这么晚还下床做什么?”
“喝水。”
“我给你倒我给你倒。”渺渺殷勤万分,屁颠屁颠地就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
纪小柏也不客气,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递还给她:“还要。”
这一声“还要”声音软绵,渺渺的小心肝儿忽然就颤了一下。
许是刚刚接骨太耗力气,纪小柏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配合着一双隐含着雾气的凤目,竟让渺渺产生了一种他在撒娇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连忙掐了把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下,也不敢伸手接他的杯子,只转身蹭蹭蹭地跑去把整个茶壶都端了过来。
纪小柏来者不拒,又是仰头一饮而尽。将茶壶随手扔在地上,他忽然伸指一弹,熄灭了桌上的油灯。
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纪小柏翻身而卧:“睡觉了。”
“哦。”渺渺苦着脸借着月色看看四周。真的只能睡地上了啊,这大秋天的,还挺冷的啊。
一条被子却忽然从床上飞了出来,准确地裹到了她的头上。
渺渺一愣,抓着被子道:“你不盖吗?”记得刚刚看到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啊。
回答她的是纪小柏的冷哼声。
吃不准他的意思,渺渺犹疑不定道:“小柏哥哥还是你盖吧。你刚刚出了一身汗,这样要着凉的。”
黑暗中响起纪小柏略带恼怒的声音:“给你盖就盖,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渺渺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捧着被子,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以她认识纪小柏十二年的经验来看,实在无法从善意的角度来揣测他这么反常的举动啊。
抱着被子站在他床边,渺渺难受得抓耳挠腮起来。
似乎是被她弄出的响动搞得忍无可忍,纪小柏忽然坐起身一把将她手里的被子又抢了回去:“你到底睡不睡!”
“睡了睡了这就睡了!”
渺渺看着自己变得空空如也的双手,终于长舒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纪小柏嘛。
然而还没安心多久,她胳膊忽然被一把拽住,紧接着咚的一声,她整个人都被掀翻到了床的里侧。
刚刚那条棉被铺天盖地地盖到了她身上。纪小柏在她身侧躺下,冷声命令道:“睡觉!”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渺渺浑身僵硬,望着床顶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和纪小柏躺在了一张床上!
“你你你占我便宜!”
纪小柏闭着眼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便宜值得我占?”他翻了个身背对向她,“快睡!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杀了你。”
这种情况下能睡得着才怪啊!借着惨淡的月光,渺渺战战兢兢地瞄了眼他的后背,实在忍不住道:“我能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
“你刚刚那么用力拽我,肋骨……不疼吗?”
“……闭嘴!”
好、好吧。渺渺拉好被子,默默闭上眼。
唉,这今后的日子,会怎样呢?
一个晚上噩梦连连,渺渺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小会儿。窗外的阳光照到了脸上,她不满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纪小柏正坐在桌边擦剑。
昨晚的记忆刹那间涌上心头,渺渺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满脸堆笑道:“小柏哥哥,早啊。”
坐在桌边的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优雅地将手中的剑掉转了个方向,剑尖上泛起寒光点点。
渺渺本能地向床里一缩。
纪小柏冷眼瞧着她的动作:“怕我?”
她老实地点点头。
纪小柏凤目一沉,忽然提着剑走过来将她逼至床角。就在渺渺以为他要出手掐死她之际,他却笑了:“当日在禁地里你曾救我一次,这次在昆仑山,我不杀你。”
渺渺闻言大喜,得寸进尺道:“那出了昆仑山以后呢?”
纪小柏没有回答,还剑入鞘,转身出门了。
渺渺踢开被子,立刻跳下床跟上。
门外的二绝一见她出来,双眼就亮了一下:“来来来,小徒弟来给老夫煮早饭去。”
渺渺正端着脸盆和毛巾打算洗漱呢,听见这话陡然一愣:“我来煮?”
“是啊,你是女的,总会做饭吧。”
谁说是女的就一定会做饭的!
一旁的纪小柏替她说出了心声:“你觉得这个废物会煮饭?”
二绝顿时失望,转头向纪小柏问道:“那你会?”
纪小柏蹙了蹙眉:“厨房在哪儿?”
一炷香过后,一锅鲜美的鱼片粥出炉了。
二绝和渺渺被勾得口水直流,立刻就冲过去各自舀了一碗。
“好鲜…好烫……”
“好香…好烫……”
两人喝得泪流满面,渺渺趁着烫到嘴的间隙转头招呼:“小柏哥哥,你也吃啊。”
纪小柏嘴角微微上扬,正要坐下来,一低头见她吃得嘴角都是汤汁,顿时异常嫌弃地皱起眉。
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了的渺渺端起他的碗:“干吗还站着,你要不吃给我吧?”
“……”
早晨的昆仑山顶云雾缭绕,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仙境里喝粥,二绝吸溜两下将碗里吃抹干净,满足地剔着牙:“好了,时间不早了,开始练功吧。”
渺渺瞅了瞅脸色还有点儿苍白的纪小柏,立刻道:“不行啦,小柏哥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无妨。”纪小柏给了渺渺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转头对二绝道,“请师父多指教了。”
行,你就死要面子地逞强吧。渺渺撇撇嘴。
二绝却诡异地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大徒弟,不是师父不关心你。瞧见这画上画的东西了么?这叫火莲株,对治愈断骨有奇效,有了这个,你那点伤不出五日就能好。”
这么厉害?渺渺立刻凑上去看。
纸上画的似乎是一种花,通体红色,有八片细长的花瓣,张牙舞爪地盛开着。
渺渺拿着画纸看了半天,狐疑道:“我从没见过这个,在哪里有啊?”
二绝“嘿嘿”笑了两声,抬手指向远方:“看见那座山峰下的树林了吗?火莲株就在里面,你们速去取来吧。”
“我们?”渺渺吓了一跳,指着自己道,“我也要去?”
“师兄妹自然应该互相帮助。”二绝不怀好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大徒弟身上有伤,那林子里又危险的很,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什么!那林子里还很危险?”
二绝眯起眼睛:“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一些吃人的野兽、毒花毒草、山精鬼魅迷障迷雾什么的。”
他正吹得天花乱坠恫吓着渺渺,纪小柏已经搁下碗朝着不死林出发了。二绝立刻笑呵呵地住了嘴,像上次一样在渺渺后背上伸指一点:“去吧。”
“啊啊,死老头等我回来一定跟你没完!”渺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蹿了过去,很快化作了一个点。
树林里花木繁盛,遮天蔽日。
在林间一片祥和的鸟鸣兽嚎声中,忽然响起尖叫:“小柏哥哥,有蛇啊——”
“吵死了!”纪小柏已经走出老远一段路,听到这声音,只能蹙着眉转身,他单手拔剑一挑,准确刺中小花蛇的七寸。
“小柏哥哥!还有狼!”
“吵死了!”
“小柏哥哥!还有兔子!”
“吵死了……兔子你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