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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冤家聚头(1)

坐忘峰是昆仑上最高的一座峰。太阳高照,昨日过关的人们准时聚集在坐忘峰上,等待着第二关的考验。

谢红燕正等得心焦,忽然风里传来一阵笑声:“看来人都来齐了,那就跟老夫走吧。”

众人抬头,正好看到二绝老头在树木间穿梭的身影,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已掠过了七八棵树。底下人看得又是一阵惊叹,直到老头的身影化成了一个点,所有人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一直到了峰顶的最高处,二绝终于停下身形,抬手一指:“你们都上去吧。”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禁大惊失色。

峰顶的悬崖边,腾空矗立着一个由许多烂木板搭建的宽阔高台,约能容纳百人站立,有六七丈高。然而这么高的平台,底下却只有一根直径一尺的细长柱子支撑。

山顶风大,呼啸的狂风将竹竿似的柱子刮得晃来晃去,而木板高台则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渺渺一看就腿软了:“老头,你要我们站那烂木头搭建的台子上去?”

二绝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这烂木台子叫做试剑台,想过第二关的人今天都得跳上去。”

此话一出,谢红燕立即一马当先地凌空跃起,双足沿着柱子轻轻几个借力便稳稳跳上了台。一旁的唐梵见状,也连忙紧随其后。

渺渺看得汗颜,拉拉南卿的衣袖:“我不要上去。”

南卿低头朝她一笑:“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我带你上去。”

渺渺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死死拽住身旁另一个人的胳膊:“开什么玩笑,要上你自己上好了,我才不上!”

南卿还想再拉她,一旁却忽然响起了冷哼声:“她怕高,你拎她上去又能如何。”

渺渺冷汗着别过脸,赫然发现自己拽着的竟是纪小柏的胳膊!她吓得立刻松手:“啊哈!小柏哥哥你也来了啊。”

纪小柏轻蔑扫了她一眼,一撩衣摆,从容地跃上了试剑台。

渺渺讪讪地搓了搓手,转头对南卿道:“行了,花孔雀你也快上去吧,我在这里欣赏你的英姿就好了。”

南卿瞧了瞧高台上的纪小柏,又低头看看她,终于遗憾地点点头:“那好吧,你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

来这里拜师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不多时又有很多人陆续跳上试剑台。片刻过后,峰顶的平地上就只剩下了二绝和渺渺。

看看差不多了,二绝兴高采烈地宣布了考题——

“好了,现在开始打架吧。掉出试剑台的人算输,在台上站到最后的人算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规矩。”

这是要他们在这个摇摇欲坠的高台上来一番集体大混战?众人顿时一阵哗然。

谢红燕反应最快,立刻长鞭一甩瞄准了纪小柏:“姓纪的小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有机会再打一场了!”

长鞭的破风声在空中划过,意识到二绝老头不是在开玩笑,台上的其余人也立马纷纷亮出了手里的家伙,一时间高台上火花四溅,脆弱不堪的试剑台很快在刀剑撞击声中变得东摇西晃。

渺渺仰头看得心惊:“老头,你让他们这么多人同时比武?”

二绝开心地反问:“有问题吗?”

当然有!渺渺看了一眼随时都像是要散架的试剑台,哆嗦道:“这破台子又高又不牢靠,怕是不用片刻就会塌了啊!”

“塌了就怪他们命不好。”二绝掏了掏耳朵,忽然一瞥身边的渺渺,“诶?你这丫头怎么还在这里?快,你也上去给老夫打一打吧。”

说完,他伸手在她后背上轻轻一点。渺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忽然凌空飞向了试剑台。

“啊啊,死老头诅咒一辈子没人和你玩啊!”

伴随着一声悲鸣,渺渺从半空中重重摔上了试剑台边缘。眼见周围一片混乱,她趴着身体不敢乱动,惊恐地大喊道:“花孔雀救命!”

听到呼救,南卿立即就想冲过去,然而他此刻是众人的重点围攻对象,根本分身不暇。

没办法,南赋庄的沧澜公子是公认的武林后起之秀。若说这群人里面谁能站到最后,要数他的胜算最大。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人迅速达成了默契,决定先联手将他拿下。

实在被堵得脱不开身,南卿无奈之下只好越过人群嚷道:“阿梵,你帮我护着点渺渺!”

不远处的唐梵应声,迅速跳到渺渺身边护驾。

与此同时,谢红燕也和纪小柏打得不亦乐乎。她手中长鞭一阵疾挥,趁着间隙也向唐梵喊道:“阿梵,我要和这家伙单打独斗!你帮我清理周围的人,别让其他人妨碍我们!”

唐梵一听,只好又捞起渺渺跑到谢红燕那头替她清扫周围,直忙得焦头烂额。

山风呼啸不绝,突然间,台上一声巨响,似乎又有什么重物撞击上了试剑台,东侧的木板顿时被撞得几乎断裂开来。

变故来得突然,快要断裂的木板很快开始向下倾斜。不少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纷纷惨叫着滑下了高台。

渺渺只觉得忽然重心不稳,眼看也要滑出高台,唐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然而东半边的倾斜之势越来越甚,唐梵自己也几乎要滑出试剑台,眼看无处借力,他只好大喊:“阿卿,我撑不住了。快来支援下啊!”

渺渺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也惊恐大叫:“阿梵,你可千万别松手!”

话刚吼完,就听到头顶上“嗖嗖”两声响,瞬间有两只手同时伸到了她面前。

只不过,其中一只的衣袖是花花绿绿的,另一只的衣袖则是紫色的。

什么情况?渺渺冷汗着抬眼,就见到花孔雀和纪小柏同时在上方向她伸手。

这个,虽然花孔雀更让人有安全感,可是看纪小柏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她敢选择花孔雀的话,他立刻就会把她踢下去……

渺渺无语凝咽。

唐梵也无语凝咽:“渺渺你倒是快抓住阿卿啊,我是真的要撑不住了啊!”

仿佛为了印证此刻情势有多紧急,又有几个人惨叫着从渺渺身边滑落。见此情形,渺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开了窍。

——自己真是笨死了,被那老头扔上来了不会自己再跳回地上嘛!只要掉出了这试剑台就算出局,那死老头总不可能再把她扔上来一次!

想通了这节,她立刻抬头喊道:“阿梵你松手,这个高度我跳下去应该死不了。”

说完,不等头顶上的三个男人反应过来,渺渺就掰开了唐梵的手指。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渺渺的身体猛然下坠。眼见快要落到地面,她忽然摸出暗器射向了二绝。

站在地面的二绝听到风声,轻轻嗤笑了下,抬手挥出一掌,轻而易举地就将半空中的暗器全数拨回了。

渺渺早有准备,甩匕首将飞回来的暗器一一劈落后,便随风施施然落了地。

二绝看得一愣,随即大笑:“好丫头!竟然利用老夫的掌风来减缓自己的下落之势。”

渺渺不客气道:“是你扔我上去在先。现在我掉下来了,你帮我一把也是应该的。”

看到渺渺平安落地,高台上的南卿和唐梵都松了一口气。纪小柏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当他面无表情地跃回木板中央时,忽然重重地一脚将想要奋起再攻的谢红燕踢出了试剑台。

这一脚用了七成力,谢红燕压根儿没有反击的余地,身子一飞就掉了下去。刚被南卿拉上来的唐梵正好看到谢红燕被打落的一幕,于是很干脆地也追着她跳下了高台。

经此一折腾,东侧的木板已经塌裂得不能站人,高台上还剩下的人全部跃到了西侧。风雨飘摇的试剑台上再度掀起一阵刀光剑影,一个又一个的人被踢下了台。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出局,落到地面的人们开始聚在底下仰头观战,并随着战况的变化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渺渺和唐梵刚安慰了一会儿伤心出局的谢红燕,就听到地上的众人又一次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三人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到残破不堪的高台上,此刻竟只剩下了衣炔翻飞的纪小柏和南卿两个!

山风劲吹,昏黄的日光在天空里弥漫开来。摇摇欲坠的高台之上,一花一紫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气氛有些肃杀。

底下众人都屏息着看向这一触即发的一幕,就连谢红燕也忘了自己被踢出局的不甘,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紧张道:“渺渺,你说,纪小柏和南卿哥哥哪个厉害?”

渺渺想了想:“花孔雀吧。”

话音一落,头顶上就射来纪小柏杀人的目光。

不是吧,说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渺渺默默扭头。

南卿也投来赞许的一瞥:“渺渺,在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靠,花孔雀你的耳朵也好长!

风止,叶落。

纪小柏手腕微动,身形忽然如惊鸿般蹿起,一柄长剑直削向对方。

南卿却将手里的沧澜杖旋了两个圈才挥棍格挡。一杖抵住剑刃,他趁着间隙赞美:“这就是传说中的十方无敌剑?果然精妙。”

回应他的是冷冷的一道剑光。南卿反手架住攻击,见对方似乎不理人,只好开门见山道:“好吧,其实我就想说,你以后不要再追杀渺渺了。”

纪小柏这一回终于有了反应:“关你屁事!”

“这个,怎么说渺渺现在也是在下罩的……”

“闭嘴死人妖!”纪小柏衣袖翻飞,又是一片凌厉的剑风扫荡过去。

两人正战到酣处,一个苍老却又精神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打架呢,给我严肃点儿。”

纪小柏和南卿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回身跳开,这才发现二绝先生竟不知何时跃上了试剑台,单脚立在快要坍塌的东侧一角之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见他们吃惊,二绝眨眨眼:“继续打呀。”

纪小柏和南卿对望一眼,立刻飞身而起再度开战。二绝看得津津有味:“南家的小子,你这套棍法需要双手握棍,可你现在左手却只是虚握而不施力,这是为何?”

南卿后退一步,答非所问:“他的左肋有伤。”

二绝明白过来:“你不想占一个伤者的便宜,所以自缚左手以示公平?”顿了顿,他摇头叹息,“未免也太天真了。”

“天真”二字余音未消,纪小柏忽然长剑如矢,疾速挑向南卿的左手。刚刚二绝的话无异于是告诉他,死人妖此刻的左手丝毫没用力。这么大一个破绽,简直不砍白不砍。

然而就在剑尖要触到对方左手的一刻,南卿手中的沧澜杖却倏地伸长了一截,抢先一步重重戳上了他的左肋。

终究,还是慢了半招。

纪小柏面容骤然变得惨白,脚步一顿,下盘就被南卿踢中。他身形无法再站稳,仰面就摔下了试剑台。

渺渺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要捂眼。却不料身旁忽地蹿出两道人影,稳稳接住了下落的纪小柏。渺渺一看,发现他们正是上次那两个对纪小柏态度不太恭敬的祭门弟子。

周围的众人一阵唏嘘:“果然还是沧澜公子得胜了。”

二绝也跃下了试剑台,看着纪小柏啧啧摇头:“所以说太天真了。我刚刚只说南家小子自缚左手,你就认定这是破绽了,就没想过破绽也可以变成陷阱?这下自作自受了吧。”

纪小柏咬牙,白他一眼。

二绝看得有趣,又蹲下来拿手指戳戳他的左肋,直戳得纪小柏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才笑呵呵地停手道:“不过你小子下手倒是果断,别人好意相让,你却利用这一点想倒打一耙,心思也够歹毒的。嘿嘿,你叫什么名字?”

输赢已定,纪小柏也不想再理会他的嘲讽,起身面无表情地对身旁两个祭门弟子道:“走。”

二绝却伸手拦住了他:“走什么走。你走了谁来当老夫徒弟?”

这一下众人听得大奇,连纪小柏也呆住。

渺渺忍不住开口:“老头,你的意思是要收纪小柏当徒弟?可赢的人是花孔雀啊。”

二绝慢悠悠道:“老夫又没说过选赢的人当徒弟。如果选了你们这群人中武功最好的,那教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他一指纪小柏,“等他跟着老夫学武后再去打赢南家的小子,那才显得出老夫的本事嘛。”

渺渺顿时大为不平,正要再说点什么,南卿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如此,在下就恭喜二绝前辈得了个中意的徒儿。天色不早,晚辈们也要就此告辞了。”

见他放弃得果断,众人有些佩服。南卿却有自己的心思,他本就只是陪着红燕来的,如果要留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跟着一个老头修炼,那还不如回家逗渺渺。

南卿带着渺渺等人正打算离开,哪知二绝再度慢悠悠地开了口:“慢着,那丫头也得留下来。”

原本正在低落的谢红燕听得狂喜,立刻回过身去,却发现二绝的目光看的是渺渺。

渺渺差点傻了,指着自己道:“您不是在说我吧?”

“当然是你。”

“可你不是已经收了纪小柏为徒了么?”

“老夫又没说只收一个。”

渺渺顿时后退两步,如果留在这山里,今后岂不是会和纪小柏待在一起?想到这一点,她立刻惊悚道:“老头,我不留。”

二绝顿觉意外:“为什么?老夫的凌霄曲极好听的,人间都难得几回闻。你为什么不要学?”

渺渺有点蒙:“凌霄曲?是乐曲?”

“当然。老夫被誉为二绝,除了武功是一绝,琴箫乐理也是一绝。”

“啊?”渺渺明白过来,“所以,你不是要传我神功啊?”

“神功?”二绝“嗖”地闪到她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臂膀,嫌弃道,“你觉得凭你的资质和根骨,老夫能传你神功吗?”

渺渺噎了噎,瞥见自己腰间碧绿的笛子,恍然大悟:“等等,老头你之所以选我,不会是因为看到我身上有支笛子吧?因为我是这群人里唯一看着像会摆弄乐器的人?”

“废话。”

渺渺立刻瞄向谢红燕:“红燕,你会不会弹琴什么的?要不你来……”还未说完,衣服后领已被人揪住。

二绝左手抓小柏,右手提渺渺,大笑:“好了。老夫的徒弟就决定是你们了。其他闲杂人等都回去吧。”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双足一点,提着两人就迅捷地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南卿、谢红燕和唐梵目瞪口呆。

祭门的两位弟子互相对望一眼,低声道:“事成了,快回去禀报尊主。”

入夜,月明星稀,风吹树动。

二绝拎着纪小柏和渺渺来到了昆仑山某座不知名的山峰顶。山顶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草木,只搭了两间茅屋,他抬手一指:“你们俩住这一间。”

渺渺看了眼茅屋,不敢置信道:“老头,你要我和纪小柏住一间?”

二绝懒懒地掏了掏耳朵:“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被强掳来做徒弟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她和纪小柏同住一间房,那她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你开什么玩笑啊!明知道屋子不够你还要收两个徒弟!更何况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我们怎么能住一间?”

二绝为难地指指自己:“那你来和老夫一起住?”

渺渺简直跳脚:“为什么不是你和他住一间?!”

“才不要。和年轻小姑娘共处一室,老夫还能勉为其难凑合一下。但要老夫和个男人一起住,免谈!”说罢,二绝不再理她,转身踏入了右边一间茅屋,“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渺渺瞠目结舌,立刻就想上前拍门,屋里却传出二绝凉凉的声音:“对了,你们两个小娃儿现在也算是师兄妹了。大徒弟看着快不行了,小徒弟你负责照顾他吧。”

渺渺一愣,这才察觉到身旁的纪小柏好像从刚刚起就安静得有些诡异。她连忙转头看过去,愕然地发现纪小柏的脸色竟白得吓人,额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

渺渺犹疑着开口:“小柏哥哥你没事吧?伤口……很疼?”

纪小柏冷哼一声,抬脚就踏入左边的茅屋,也“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渺渺再次目瞪口呆。喂,竟然趁人不备抢占房间,太不厚道了吧。

她恶向胆边生,立刻踹门而入,却没想到一进门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啪”的一下,她摔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

身下的物体触感软绵而冰凉,还发出了一声闷哼。渺渺顿时意识到自己是摔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吓得跳起来:“小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睡在地上……”

战战兢兢地解释了半天,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应,渺渺狐疑地蹲下身,这才发现纪小柏早已昏了过去。

一瞬间,渺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条路:

一、趁此机会把纪小柏给咔嚓掉,以绝后患。

二、趁此机会和纪小柏搞好关系,求同存异。

当然了,第一个选项万一失败,下场大概是要被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的。渺渺抖了抖,还是决定选择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