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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情无情(1)

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也会有这么冷飕飕的感觉,渺渺怕得要命,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真、真的会是那个二绝吗?”

纪小柏冷眼瞧着那封拜帖里的内容,问道:“你之前说的浮生谷里的那位神医是谁?”

渺渺摇头:“我只知道他好像叫做胡先生。”

信是要送给胡先生的,而这个署名二绝的人在信上称呼胡先生为师兄,那么这两个人之间必定关系匪浅。纪小柏用长剑挑起地上的那张信纸,装进信封里重新装好,神色恢复如常:“反正我们也是要去浮生谷,那就把这封信送到胡先生手里好了。”

渺渺又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我有点怕。”

纪小柏安慰她:“怕什么,就算真的有鬼,那也是冲我来的。”

这算什么安慰嘛,渺渺一听这话就不满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更难受啊。”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纪小柏心里一软,揽她入怀:“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嗯。”渺渺在他胸前蹭了两下,渐渐安下心来。她最近越来越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靠得这样近,他的气息就萦绕在她身边,并且会一直一直在她身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中有种什么满满的感觉要溢出来。

“渺渺。”纪小柏轻轻唤她,见她抬起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望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就将唇压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相触,渺渺微微仰着头,一点点地回应他。

不管怎样,能够再次遇见他已经太不容易。她想,她是喜欢他的,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再喜欢一点。

这么想着,她不禁伸出手环绕住他的肩,却被他吻得更深。

浮生谷虽然一直被传得神神秘秘的,但偌大一个山谷摆在那里,其实也并不难找。渺渺和纪小柏又行了两日时间,终于找到了山谷的入口。

那入口似是隐在苍茫云海间,走到近处却能发现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明明是在隆冬腊月,可此处竟然温暖如春,再往前看去,还能看到许多奇石林立在大片艳红的虞美人花海之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等等,奇石?虞美人花?纪小柏和渺渺都看得呆住,这分明是——九转玲珑阵啊。

怪不得传说一直都无人能进得了浮生谷,原来是因为在谷外有这么个阵法。可是纪寥曾说过九转玲珑阵是祭门独有的,渺渺也只在祭门禁地和后山见过此阵,从未听说过在别处也有啊。这浮生谷里的胡先生,莫非和祭门也有什么关系?

纪小柏心中也起了疑虑,可是人已经巴巴地赶到了这里,总不能白白地回去。他握紧了渺渺的手:“我们进去。”

渺渺却拉住他,仔细朝周围观察了一番:“等等,这里七星石和虞美人花的布局位置和祭门里的那些好像不太一样,我可能不会破这个阵……”她当初学习祭门里的那个九转玲珑阵靠的是死记硬背,根本没掌握破解方法,阵法稍微变动一下,她就不会解了。

纪小柏瞥她一眼,淡定道:“我会。”

“你怎么会?”

“之前在祭门你带过我一次,学会了。”

“可是这里这个和祭门里的那个很不一样啊。”

纪小柏斜睨她:“你就不会触类旁通?”

“呃……”渺渺低下头暗自流泪,这人跟人的水平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啊。

同样是山谷,这浮生谷却比幽深宁静的祭谷更多了几分云雾缭绕的仙气。两人抬脚往里走,见漫山遍野都是虞美人花,不知铺展了多少里路。纪小柏带着她左转右绕,下脚利落,丝毫不带迟疑。不多久,两人出了那片雾,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渺渺回身一看,两人竟然真的已经出了阵。

她高兴道:“看来还是挺简单的嘛。”

纪小柏的神情却有些凝重:“有人跟踪我们。”他回转过身,望向来时的方向,“渺渺,你到我身后来。”

渺渺乖乖点头,立刻走到他背后,脚下却突然间踩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地面上瞬间裂开一个洞,她还来不及抓住纪小柏,身体就猛地掉了下去。

头顶的石板啪的一声被合上,顿时隔绝了地面上的阳光。跌进洞里的渺渺立刻爬起来,却无论如何推不动那石板,甚至连外面的声音也听不到分毫。

“小柏!小柏!”她喊了几声,然而洞内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完全听不到其他的一点回应。

完了完了,自己这是中了什么机关陷阱了吧。

洞内黑漆漆的一片,想到纪小柏估计在外面也一定很着急,渺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摸索着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条通道。

头顶洞口的石板既然合上了,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能打开的。她想了一会儿,决定与其在这里枯等,不如沿着通道走走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可能是这里的主人对九转玲珑阵很放心,觉得不会有人能闯进谷中,因此这条地下通道没有设什么机关,渺渺扶着墙壁往深处慢慢地走着,越走越觉得前方明亮起来,又走了一阵,真的瞧见有个出口,她心里一阵欣喜,连忙奔了出去,却在看到面前的景象时,不由得怔住。

眼前是一汪被翠绿竹林围绕着的清泉,泉水又清又静,似乎连风都不愿意打扰这里,阳光照下来,将四周的绿意衬托得柔和无限。

而在这浅浅的清泉中央,竟还有一张白玉雕成的卧榻浮出水面,上面还卧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上只覆着冰绡薄衣,就这么静静地侧身而卧,单手支着头,似乎是睡着了。他的青丝垂下来铺在水面上,整个人的气质安静得不可思议,呃,如果没有他胸前挂着的那块大木牌的话。

渺渺望着他身上的那块大木牌直发愣,就见那上面刻着闪闪发光的五个字。

——我是胡先生。

倒、倒塌。

她还以为但凡神医一定是个老头子,怎么竟然会是眼前这么年轻的一个美男子?而且在胸前挂木牌的举动,倒让她想起来似乎二绝先生也干过这种事,这么二货的模样,难道这两人真的是师兄弟?

观察了片刻,渺渺走到泉边站定,朝泉中的人恭恭敬敬地行礼:“胡先生。”

榻上之人没有反应。

渺渺又喊了两声,等了一会儿,那人却还是不动。

这睡得也太死了吧。渺渺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犹豫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跨入了泉水之中,打算走到榻边叫醒那人。

原本平静无波的泉水被她一脚踩出无数涟漪,却在这时,榻上的男子竟蓦地睁开了眼,眸光温润如水,定定地瞧向踏入泉中的渺渺。

渺渺不由得顿住身形,与他面面相觑。

许久,那男子才缓缓开口:“你踩脏我的泉水了。”

“……”渺渺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脚,想到自己还有求于这位疑似神医的人,她不敢惹他不快,立刻默默退回岸边,恭敬道,“您可是胡先生?”

男子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

渺渺瞄向他的胸前,小声提醒:“您身上挂着牌子……”

那男子微微一怔,低头看下去,忽地笑了:“睡得太久,倒是忘了这个。”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试着活动手腕,片刻,又转眼看向渺渺,语气有点失落:“睡了这么久,还以为能有个美人来唤醒我,没想到竟然是个呆头呆脑的小丫头。”

渺渺嘴角一抽:“你真的是神医胡先生?”

那人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小丫头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神医就在眼前,渺渺激动:“我是想请你救个人。”

男子懒懒打个哈欠道:“你情人?”

“……”渺渺的脸红了,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人却目光一闪,忽然道:“你过来。”

渺渺一愣,看了看前面的泉水,又看了看立在泉水中的卧榻,迟疑:“过去的话会踩脏您的泉水……”话未说完,她忽然感到腰间一紧,人就被一根白练卷到了卧榻之上。那男子一手揽过她的腰,伸手掀向她的衣领。

渺渺大惊,连忙捂住自己的衣襟:“你做什么!”

胡先生笑了一下,轻而易举挥开她碍事的手,从她衣领之中拽出她系在脖子上的玲珑骰子:“这是你的?”

这举动太过轻薄,渺渺有点怒了:“是我的,你快放手!”

胡先生丝毫不理她,用手指拨开骰子看了看:“里面的蛊虫呢?”

渺渺顿时停下要抢回来的动作,疑惑:“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虫子?”

胡先生并不答话,将玲珑骰子还给了她,随口问道:“你想要我救什么人?”

听见话题转了回来,渺渺的心思也立刻从骰子上转了回来,忙不迭道:“他叫纪小柏。”

姓纪?胡先生嘴角勾笑:“是祭门的人么?”

渺渺还是有几分警惕心的,反问道:“你知道祭门?”

男子点了点头:“我和纪门主交情匪浅。”

渺渺大喜:“纪小柏就是纪寥的儿子。”

“纪寥?”胡先生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是阿珑的儿子呢。”他低着头,忽然间轻轻地呢喃起来,“阿珑、阿珑……她在哪里?”

阿珑是谁啊!渺渺听得莫名其妙,什么阿珑的儿子啊。等等!说起来,以前在昆仑山的时候她好像听二绝说过被冰封在湖底的那个女人就叫阿珑,还说过她就是纪小柏的奶奶来着。

渺渺不由得再度望向胡先生,这人连阿珑都知道,看来真的是和祭门交情很好,那小柏的毒有希望请他解了啊。想到这里,她忙道:“纪小柏就是阿珑的孙子呢,他现在中了毒,久闻您医术高明,您救救他好不好。”

胡先生被她摇晃得回过神来,淡淡道:“不救。”

渺渺一怔,急了:“为什么?您刚刚不是说和纪门主很有交情吗?”

他的嘴角泛出一丝奇异的笑,似乎陷入了回忆:“是啊,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她,我喜欢过的女人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爱过一个人。”他一把抓住渺渺,从她的衣襟里又将玲珑骰子扯了出来,“我把我费尽心思养出来的影蛊都送给了她,痴心妄想着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等等,等等!”渺渺越听越蒙了,这胡先生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这人怎么会喜欢纪门主?莫非他口中的纪门主不是指纪寥,而是在说那个湖底的女人?可是阿珑都是纪小柏奶奶辈的人了,那么这个家伙到底多少岁了啊……

想着想着,渺渺忍不住向后挪了挪,向他确认道:“你爱的……是阿珑?你既然这么爱她,就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一帮小柏么。”

一瞬间,他脸上的柔和神情全部不见,笑得越发诡异:“我是很爱她,可是她却并不相信。她将我喜欢过的女人通通杀光,又在浮生谷外设下九转玲珑阵将我困在这里,你说,我为什么要救她的亲人?”

渺渺听得呆住。

他的声音却渐渐痛苦起来:“玉儿和阿茜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最终却连她们的尸首也找不到。而阿音、阿音只不过是个丫鬟,却也被她一把火烧得容颜尽毁,我穷尽一生的心力也不能医好她……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对阿珑说过从今以后就只有她一个,可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放过她们?”

渺渺被他眼中的恨意所惊到,忽然想起二绝曾说过的话,不禁惊疑起来:“所以……是你杀了阿珑吗?”

他微微一愣:“她死了?”

渺渺迟疑了下,点点头道:“死了,就沉在昆仑湖底。”

“死了啊。”他轻轻地呢喃着,仿佛许久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忽然间将手掌覆盖在自己的双眼上,放声大笑起来,“死了也很好,死了干净,我说过从此与她永生不见,很好,很好,真是好得很!”

渺渺被他疯癫的样子吓住,差点跌下卧榻栽进泉水里。她扶住卧榻的边缘,只觉得一片心酸。

虽然她还是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事情听到这里,她再笨也听出了这人和纪小柏的奶奶是有深仇大恨的,要他救小柏看来是不可能的。

明白自己再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渺渺失望得要命,只想立刻跑出去找到纪小柏。稳了稳心神,她正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有人要我把这封拜帖给你。”

她从怀中将信封掏了出来,放在卧榻的一角。

胡先生笑够了,也放下了手,目光扫过信封上的字迹,脸色微变:“原来是他。”

渺渺本来想走了,听到这话又将身体转了回来,小心地问:“二绝先生真是你师弟吗?这信,真的是他写的?”

胡先生却不知在想什么:“阿珑真的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渺渺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点带着希冀的光芒。她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再发疯,犹豫了半晌才老实道:“真的死了,被封在冰里,我亲眼见到的。”

他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忽然苦笑着看向正对清泉的密道口:“既然阿珑真的死了,师弟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渺渺心里一惊,立即顺着胡先生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从密道口飞身掠出了一个瘦小的人影,那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模样,不是二绝老头是谁?!

“老头真的是你?你没死?”渺渺愣愣地看着站在密道口的人,心中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喜悦。

可二绝此刻的神情却充满了戾气,他看也不看她,一双浑浊的眼只盯向了胡先生,语气里竟带着许多恶意:“师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师弟今天可是带了礼物过来看你的。”

渺渺这才注意到二绝的左右两手各提着一只大麻袋,左手的那袋子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满了东西,而右手的那大麻袋里似乎是装着什么活物,竟然微微在动。

忽然间二绝左手一扬,被抛到半空中的袋子里有什么东西纷纷滚了出来,落在泉岸边一字排开,竟赫然是十二颗美人的头颅。

渺渺吓得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二绝却捋着灰白胡须微笑起来:“师兄向来喜欢美人,师弟我现在送十二个美人给你,不知师兄可高兴?”

胡先生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这情景何其熟悉,当初阿珑把和他关系密切的女人通通杀掉,最后也是将她们的头颅拎到他面前。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扶住玉榻的双手也颤得厉害,似是随时都会垮掉。

二绝见他这样,知道他已经心神大乱,不由笑意更甚。他向来最忌惮他的这位胡师兄,心知要彻底打垮他,还需再下点猛药:“师兄这几十年来用蛰龙睡功疗伤,不知当年被阿珑打碎的脊骨可都痊愈了?”

他这一番话其实半是刺激也半是试探。玉榻之上的男人果然被触到痛处,蓦地拂动衣袖,那冰绡织成的广袖轻轻一抬,刹那间有无数的水珠从泉中飞跃而起,迅猛地就朝岸上的人射了过去。

二绝并不敢硬接,提气跃到高处避开那些漫天飞洒来的水珠,又伸手从右边的袋子里抓出一个活的女人来挡在自己身前。

他是最为了解他师兄的,这个男人向来疼惜女人,尤其是对漂亮的女人就更会心慈手软,想当初阿珑那样作恶,他到最后也依旧舍不得杀她。

果然,在见到二绝手中有人质时,胡先生停下了手。不仅停了手,连刚刚鼓劲挺直的衣袖也软了下来,似是再也撑不住,又咳出一口血,身体如脱力般地软伏在榻上。

二绝眼神一亮,笑道:“原来师兄的伤这么多年还是没好,那可要当心些,别再动怒了。”

胡先生苦笑,他的伤确实没好,也永远都好不了了。脊骨碎裂,浑身瘫痪,这么多年来只凭着在体内潜运蛰龙睡功而吊着一口气,可实际上他的里里外外都早已形同废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渺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弄得蒙了,她呆呆地瞧过去,见到那被二绝抓在手里的女人居然是芙月,不由得更加惊骇:“老头,你这是做什么?”

芙月的身上都是血,软绵绵地被提在二绝手上,那模样几乎让人以为她已经死去,可她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头,在看清地上那些头颅后怔怔流泪:“千羽师姐,千草师姐……”她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头一仰就朝二绝的身上扑了过去,声音里全是恨意,“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可惜却连二绝的衣角也没碰到,就被他一把拽住了头发向泉边拖去,芙月的身子贴着地,缓缓地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渺渺简直不敢置信,这么残忍的二绝和记忆里的那个又二又抽的老头已经一点也对不上号了。她抖着声音:“老、老头,你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