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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横生枝节(1)

孤月峰,松柏苍苍。

纪小柏刚走上峰顶,就看见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在崖边迎风而立。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落霞刀,凤眼里不知闪过什么情绪,最终还是将刀抛了过去:“义父,接刀。”

站在崖边的瑞青微微侧过身,并未伸手去接,反而挥起手中的另一柄冰蓝色的刀。

“铛”的一声,落霞刀应声而落,连同刀鞘一起被斩成两段。

瑞青看着地上的断刀,叹息:“没想到伴随二绝先生成名的落霞刀,也不过如此。”

纪小柏眉头微蹙:“我再去找其他的刀。”

瑞青看着就要转身离去的纪小柏,漠然地问道:“你就这么想要义父手里的这把‘离人泪’?”

纪小柏脚步停住,毫不掩饰地答道:“是。”

瑞青手中的那把刀,唤作“离人泪”。刀柄和刀身连在一起,都是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明明只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打造出来的,却比任何铜铁所铸的刀都更锋利。

为了换到这柄“离人泪”,纪小柏和瑞青约定,他会为他找到一把更好的宝刀。

瑞青有些不解:“你擅长的是剑法,要一柄刀做什么。”顿了顿,他又有些可惜地叹气,“其实‘离人泪’虽然锋利,但是若不配合谢家刀法使出来,始终发挥不了它真正的威力。”

纪小柏眼神微动:“谢家?”

瑞青轻轻摩挲着刀柄:“这把刀是我当年从岭南的谢家手里夺来的。只可惜我连杀他们家四十六口人,他们仍不肯交出刀法。”想了想,又道,“不过当年我留了谢家的一个活口,如今刀法说不定在她身上。”

这么一说,纪小柏也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义父当日要我留她一命的谢红燕?”

“不错。”

纪小柏心中杀意顿起。早知道在昆仑山上他应该杀了谢红燕,断了义父对刀法的想念,说不定他此刻索取“离人泪”会更顺利点。

瑞青侧眸瞥了一眼纪小柏的表情,常年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

当日他听闻纪寥已死的消息,便一时兴起赶去祭门看看是真是假,却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遭到手下叛变的纪小柏。

那时的纪小柏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像一柄无鞘的剑,重伤之下仍是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瑞青向来乐于收集锋利的武器,于是顺手帮他解决了那些叛变的人,并将他捡回了孤月峰。

只不过,人毕竟不是刀剑,真正的刀剑会听话,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心思。

瑞青看着他,缓缓地发出警告:“谢红燕有可能知道刀法的下落,留着她对我还有用,你不要动她。”

“知道了。”纪小柏垂下眼眸,再度转过身向外走去,“那我继续去为义父找其他的刀。”

告别了昆仑山,渺渺披星戴月连行了五日,终于回到南赋庄。门口的两个守卫认得她,见到她时都吃了一惊:“渺渺姑娘?你回来了?”

渺渺心里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在南赋庄不过是个白吃白住的食客,好不容易被踢去昆仑山了,结果没几天就又赖回来了。对他们点头笑了下,她默默抬脚往里走。

进了庄内,渺渺不由得边走边拿眼睛乱瞄。唉,这么大一个庄,也不知道雪灵芝会藏在哪里。

前几天赶路的时候她就在寻思,她在这里最熟悉的人就只有花孔雀,真要偷东西估计也只能从他那里下手。可是她就这么点斤两,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一眼就能被看穿似的,能那么顺利地查探到吗?

更重要的是,万一偷取雪灵芝的事情败露,以后就再也不能待在这个南赋庄了吧。说不定,也再也见不到花孔雀了。

心思复杂地在庄里转了几圈,渺渺始终没找到花孔雀的人影,连庄内的人手也似乎比平时少了很多。她心中奇怪,又找了一圈才在练武场上看到两三个弟子,便凑过去打招呼:“那个,你们公子去哪儿了?”

那几个人之前曾和渺渺一起去过昆仑山,倒也都认得她,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人回答道:“最近江湖上不安分,孤月峰又出来作恶,公子带了些人出去看看情况。”

孤月峰?不就是那个什么瑞青的地盘么。渺渺好奇:“孤月峰怎么了?”

“你没听说啊?孤月峰的人前阵子连杀了好几个江湖成名人物,抢了不少宝刀宝剑回去。”

“是啊,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那个魔头得了一件武器后还会消停一阵子,现在竟然连着抢。”

渺渺听得皱眉,不过毕竟对孤月峰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听了一会儿就把话题绕了回来,“那花孔……呃,我是说你们公子到底去哪里了啊?”

先前的高个子答道:“去点苍山了。孤月峰前几日放话说要夺走点苍派的龙鳞宝刀,公子便说带人去看看。”

正说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渺渺,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声音,渺渺顿时感到一阵头大,还来不及回头,红燕就已经扑上来勒住了她的脖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别说你是修行怕苦所以溜回来的。竟然浪费这么好的跟着二绝先生学武的机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不是啦,再说我也不是跟那老头学武的啊,我就是学笛子而已……咳咳……”

唐梵正跟在谢红燕身后,一看到这情景赶紧上前劝:“红燕快松手,你要勒死她了。”

谢红燕闻言冷哼了一声,总算松开渺渺,又异常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怎么好像长胖了不少,看来你这段日子肯定都没练功。走,陪我练武去。”

简、简直胡说八道啊,想她在昆仑山被迫和纪小柏朝夕相处,日日都过得心惊胆战,怎么可能长胖?渺渺喘了口气道:“要练武找阿梵去。我刚长途跋涉回来,累着呢。”

“没看出来。”

渺渺几乎要给她跪了:“真的,而且我在和他们说正事呢。”

谢红燕奇怪:“什么正事?”

渺渺一本正经:“就是孤月……”

“就是在讨论渺渺姑娘从昆仑山学成归来的事呢,大伙儿都想看看她的学艺成果!”先前的那个高个子忽然高声打断渺渺。

开玩笑,公子特意吩咐了有关孤月峰的事绝对不能在谢红燕面前提起。毕竟孤月峰的那个尊主瑞青就是杀了谢姑娘全家的罪魁祸首,而谢姑娘为了报仇,平时就已经练武练得快疯魔了,谁还敢在她面前提瑞青这个名字来刺激她。

渺渺却压根儿没想到这一层,听到那人打岔,不禁有些发蒙:“学艺成果?”

“对啊。”那高个子弟子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点头,“你不是跟着二绝先生学乐理去了么,现在回来了那必定是学有所成了吧,来吹一曲给大家开开眼界?”

一旁的其他人也赶忙附和:“是啊。听说二绝先生的凌霄曲也是一绝呢,渺渺姑娘吹一曲来听听吧。”

大家突然间这么热切地要看她的“成果”,渺渺虽然有些莫名,却也不好拒绝。可是老头的那个什么凌霄曲她一遍都没学完,根本吹不出来。想了想,渺渺决定拿自己唯一会的龙吟曲糊弄两下算了。反正这帮人看着都像是乐痴,应该也听不出来好坏不同。

她取出笛子,架势十足地放到唇边,很快有淳淳的笛声流淌而出。龙吟曲并不惊艳,却很耐听,听久了颇有些让人安神的感觉。

一曲吹完,在场的几个人都很给面子地大力鼓掌。

“真好听,不愧是二绝先生的成名曲。”

“对对,波澜壮阔,意境深远。像是、像是……”

一道柔软的女子声音插了进来:“像是浅海龙吟。”

哎?哪个人这么有眼光啊,这曲子确实就叫龙吟曲呢。渺渺好奇地抬眼望过去,冷不丁就对上了一双凤眼。

要形容的话,是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眼。

渺渺望着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女人,表情呆住。

谢红燕却已经高兴地蹦了过去:“容姨,你来啦!”

被唤作容姨的女人温温柔柔地笑:“燕儿今日不练功?”

谢红燕一把拉住渺渺:“正打算和她去练呢。容姨也一起来练吗?”

渺渺睁大了眼。眼前这个陌生女人约摸三十多岁,一身白裙胜雪,生得楚楚动人柔弱无力,难道也是个习武之人?

谢红燕瞅了瞅她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禁笑道:“渺渺你是第一次见到容姨吧?是不是觉得美呆了?”

渺渺愣愣地点点头。

谢红燕得意无比:“容姨是南卿哥哥的小姨,也是端家的二小姐,更是公认的江湖第一美人端容呢。”

端容听得微笑:“容姨现在已经老了。不要说第一美人,就是‘美人’二字也谈不上了。”说着,她转向渺渺,“不知这位是?”

这女人笑起来可真是勾魂的美。渺渺半晌才回过神:“我叫渺渺。是……从祭门逃出来的。”

好端端的干吗要提自己是从哪里逃出来的?谢红燕不解地看了渺渺一眼。

端容却没什么反应,只笑道:“原来你就是渺渺啊,我听阿卿提过呢。”

渺渺也赔笑,赞道:“夫人真是貌美如花,可比一般的小姑娘都好看。”

此话一出,周围人脸色微变。谢红燕尴尬地拉了拉渺渺的衣袖,悄声道:“容姨还是未嫁之身,你不能叫她夫人……”

“不怪她。”端容的面上一派温柔和蔼,“到我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的,估计也是绝无仅有了。渺渺姑娘会误会也是正常。”

渺渺神色古怪:“你真的……还没有嫁人?”

大龄未嫁本身就很尴尬了,渺渺这话问得实在有些失礼。谢红燕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立刻转移话题道:“容姨最近难得来庄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阿卿前阵子说酒窖里的梨花酿都不知被谁喝完了。他嘴馋,想让我再给他酿两坛。”说到这里,端容一双凤目环顾四周,疑惑,“不过我到现在也没见着阿卿呢。”

这么一说,谢红燕也有些奇怪:“说起来我也好几天没见南卿哥哥了。他到哪里去了啊?”

周围人纷纷冷汗,正欲搪塞过去,渺渺却没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咦?他们说花孔雀带人去对付孤月峰了啊,红燕你不知道吗?”

话音一落,谢红燕的神色猛然一变:“孤月峰?”

周围几人顿时全都拿眼刀子戳向渺渺,渺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坏事了!她怎么忘了那孤月峰的瑞青是和红燕有血海深仇的。

正想补救,谢红燕已经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在哪里?他们去哪里对付孤月峰的人?”

渺渺死命摇头:“不知道啊……”

谢红燕丢开她,看向另一边的高个子弟子,狠声道:“你说!”

一旁的唐梵急了:“红燕你别这样。”

“阿梵你也知道的是不是?告诉我瑞青在哪里!”

“红燕你不要冲动,你现在还不是瑞青的对手……”

谢红燕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

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知道孤月峰在哪里,所以谢红燕尽管大仇未报,多年来也只能一直隐忍着等待机会。而现在终于有孤月峰的消息了,她如何还能忍得住?

孤月峰放话要夺取点苍山宝刀的消息早已传得满天飞了,谢红燕只要出门一打听就会知道。唐梵眼见拦不住她,索性据实相告:“阿卿正在点苍山候着他们。红燕你一定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一旁的几个弟子也知道谢红燕对复仇的执念,担心唐梵一个人看不住她,纷纷开口道:“我们也一起去。”说着,高个子弟子一把拽住渺渺,“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哎?”

“哎什么哎,人多力量大,你现在也是南赋庄的人,当然要一起出力对付魔头了。”

渺渺嘴角一抽。她是见识过瑞青的厉害的,当初她和花孔雀两人被他逼得跳崖,以她这点功夫去和孤月峰作对根本是送死啊。更何况,她还想抓紧时间在南赋庄里找雪灵芝呢。

“我、我、我很没用的,还是不去了吧。”

沉默半晌的端容忽然笑着开口:“没关系,大家一起去好了。好长时间没见到阿卿了,我也和你们一起看看去。”

喂,美人阿姨你不要用一副大家一起去郊游的口吻好不好。渺渺瞪眼。

端容却亲切地拉起她的手:“你叫渺渺是吧。阿卿跟我提到好多次了,我们这一路上正好可以好好聊聊呢。”

“……”

由于谢红燕报仇心切,一行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四日的路程只用了三日,就已经接近点苍山脚下了。

暮色渐沉,唐梵策马拦到谢红燕坐骑前:“红燕,天要黑了。今日先在镇上休息吧。按约定孤月峰的人两日后才会来,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谢红燕本想拒绝,抬眼却瞧见他脸上的倦色,不禁心生内疚,点点头道:“好。阿梵你今晚也好好休息。”

受到关心,唐梵霎时觉得什么疲惫都没了,只乐颠颠道:“那我们去前面的客栈。红燕你累不累?我买糖葫芦给你吃吧。”

这笨蛋可真好哄啊,这就激动到语无伦次了。渺渺无语地看着唐梵,顺便摸了一把自己被颠得快散架的骨头暗自流泪。

渺渺不会骑马,一路都和端容共乘一骑。没想到这个端容看上去柔柔弱弱,竟是个马术高手,飙起速度来毫不含糊。渺渺感叹着人不可貌相,和众人一道翻身下了马。

镇上只有一间小客栈,空房也只剩下了两间,最后只能几个男的挤一间,三个女的挤一间。

两间房相隔很远,小二带着几个男的往一个方向去了,掌柜则亲自领着三个女人在客栈里七绕八绕绕到后院里。

月色很亮,掌柜推开后院的一间房门,赔笑道:“今天实在是客满,腾出来的房间也比较小,还请几位客官将就一下。”

没有人搭理他的话。

掌柜悻悻地回过头,却见渺渺、谢红燕和端容三个女人站在后院长廊上,正表情各异地抬头看着屋顶。

顺着她们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后院的屋顶上,坐着一黑一紫两个男人。

——竟是瑞青和纪小柏。

渺渺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男人怎么会一起并肩出现在屋顶上,身旁的谢红燕已经像风一样冲了上去。

缠缚着柳叶刀片的藤鞭如毒蛇吐信般朝着瑞青的要害直击而去,这是燕舞鞭法中最厉害的一个杀招,八年来谢红燕练了无数遍,没想到却仍是被对方轻而易举地一把制住。

瑞青捏上她的脖颈:“谢家的丫头?”

谢红燕眼中的恨意顿时喷薄而出。

瑞青却显得有些高兴,像是在欣赏一件收藏品:“就是这种表情。当年我将你爹娘和兄弟姐妹一个一个杀掉的时候,你也是这种表情。”

好、好变态!

站在长廊上的渺渺被瑞青那愉悦的表情震出一身鸡皮疙瘩,她连忙拉起端容就朝着院门口狂奔而去:“阿梵!快来救命——”

求救声没有唤来唐梵,却引来了瑞青的注意,他抬臂凝聚掌力,正欲随手宰了底下的两个女人,纪小柏忽然飞身上前拦住了他:“义父,还是先去点苍派取龙鳞宝刀要紧。”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渺渺和端容已经跑出了院子。瑞青面无表情地看了纪小柏一眼,将手中的谢红燕丢给他:“难得这谢家的丫头自己主动送上门,就将她和龙鳞宝刀一起带回孤月峰吧。”

“是。”

渺渺带着众人跑回院子的时候,屋顶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唐梵顿时急得团团转:“我们快追。”

同行的南赋庄弟子出言道:“朝哪儿追?”

渺渺略一思忖:“去点苍山。瑞青还要去点苍派夺刀的,不会这么快回孤月峰。”

端容点点头,柔声安慰:“阿梵别急。阿卿他们也在点苍派,我们现在去追那个魔头,到时候前后夹击,一定能将燕儿救回来。”

唐梵一听,立刻转身夺门而出。端容也带着渺渺翻身上马,与众人一道往点苍山方向疾驶而去。

客栈离点苍派并不远,渺渺还在思索纪小柏怎么会和瑞青在一起的,众人就已经到达点苍山脚下了。

上山的路不能再骑马,唐梵跳下马背急匆匆往山上去。渺渺跟着端容走在最后面,只觉得这点苍派云蒸霞蔚,雾气特别重。

唐梵和几个弟子冲得急,很快将两个女人甩出老远的距离。渺渺有点担忧,催促道:“容姨,我们也快点,别和大家走散了。”

端容笑了笑,不疾不徐道:“阿梵他们已经被困住了。”

渺渺一愣,抬头向前张望。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她往前跑了几步,才见到唐梵等人竟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里。

原来点苍派因为收到孤月峰的通牒,早在几日前就在山上布满了机关陷阱想对付孤月峰,却没想到这会儿瑞青没抓到,倒让唐梵他们中招了。

八卦阵变幻莫测,阵中的人全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唐梵急得抓耳挠腮,举起长枪就想硬砸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