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中华国学经典(随园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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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戒滥评

“原文”

西崖先生云:“诗话作而诗亡。”余尝不解其说,后读《渔隐丛话》,而叹宋人之诗可存,宋人之话可废也。皮光业诗云:“行人折柳和轻絮,飞燕含泥带落花。”诗佳矣。裴光约訾之曰:“柳当有絮,燕或无泥。”唐人:“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诗佳矣。欧公讥其夜半无钟声。作诗话者,又历举其夜半之钟,以证实之。如此论诗,使人夭阏性灵,塞断机括,岂非“诗话作而诗亡”哉?或赞杜诗之妙。一经生曰:“‘浊醪谁造汝?一醉散千愁。’酒是杜康所造,而杜甫不知,安得谓之诗人哉?”痴人说梦,势必至此。

“译文”

西崖先生说:“诗评兴盏时诗歌就衰亡了。”我曾经对这种说法不理解,后来读了《渔隐丛话》,因而感叹宋朝人的诗歌值得保存,宋朝人的诗评应该废除。皮光业(皮日休之子)有句诗说:“行人折下柳枝荡起轻轻的柳絮,飞翔的燕子口中衔着的春泥也沾上了落花。”这诗好啊!裴光约却指责说:“柳当然有絮,但是燕子可能口中没有含泥。”唐代人有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诗好啊!欧阳修却讥笑说夜半没有钟声。作诗歌评论的人又举例夜半的钟声,以考证此事。如此评论诗歌,使人阻塞了性灵,埋没了智慧,这难道不是“诗评兴盛,诗歌衰亡”吗?有人称赞杜甫诗歌的美妙。一位书生却说:“‘浊醪谁造汝?一醉散千愁?’酒是杜康所遣,而杜甫不知道,又怎么称得上是诗人呢?”痴人说梦,势必会荒唐到这么一种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