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忽遭暗袭
“沐曦兽，你从哪里来的？”
“不告诉你。”
“沐曦兽，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不告诉你。”
“沐曦兽，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茗桐清随手扯了根熏衣草的草尖，绕了绕手指。
“不告诉你。哈唉”金毛小兽在她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真是的，问它什么都不肯告诉她。茗桐清撅起了小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微微打出鼾声来，想把它丢掉但是又不忍心。灵机一动，把缠绕在指尖的草伸到了它的耳朵里挠了挠。
可是没走几步，一个趔趄，脚下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身子向前一倾，松松的怀里熟睡的小东西哧溜一下成抛弧线状划落出去，耳朵里还插着根草，欢快地摇曳着。
沐曦兽摸了摸被撞疼的脑袋，那个该死的娃娃怎么能这样对它！它刚甩了甩脑袋想要吼叫，忽然发现眼前躺着一个陌生的衣衫褴褛的女人。那个小娃娃全然没有顾及到它的存在。
“姐姐，你醒醒。醒醒啊。”
躺着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沐曦兽，怎么办呀？”
“嘘．．．”小兽示意她安静。隐隐感觉这谷间有些凝重。那是什么感觉？
他们所处的这片四季长春的山谷以南，却是白雪皑皑的诸峰群山，逾越过去，可望见，那大片大片的冰雪消散在一望无际的黑色海域中。海域之中悬浮着大大小小的冰雕冰锥，似将这海同这冰天雪地的陆岸生生分裂开，黑白分明，触目惊心。
黑海覆盖之下的，便是妖界魔界所在之处。
十三年前，魔妖二界发生一场叛乱，当今魔君谣传嗜好杀戮，老谋深算，喜怒无常，****无度，喜好从六界抢貌美如花的女子来填充自己的后宫。凡忤逆命令令者重则非杀既剐，轻则断骨灭灵。虐残了形形色色的妖魔和在人间的走狗，断了他们的骨经，废了他们的功力之后，还强迫他们做苦力。
“小子，你居然敢放走了娘娘？！”为首的使役对一个羸弱少年厉声叱骂道。
“啪”的一声，一声火鞭就在身上狠狠地抽烙下一条血红的印迹。黯离咬了咬牙，挺直脊梁，雪白的肌肤上伤痕累累。
“快说，娘娘藏哪里了？”少年依旧抿嘴不言。
“老子就不信你不说出来！”说着，就要再次落下那吐着火星的长鞭。
“等等，魔君有令。”站立一旁的灰衣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而此时魔殿之上高高在座的浑身通黑的男子，便是那嗜血的魔君。相传没有人曾见过他的面貌，他戴着黑色的面具，巨大的黑色斗篷遮盖了他的身形，似要将他的一切都掩挡在世间的面前。
灰衣男子走上前俯首，在魔君的身侧似乎在倾听什么，但是他的脸看不见，只有一个灰色的头蓬。
“魔君有令……黯离与后宫妃子有染，罪不可赦，即时拖下去受万蛊噬骨之刑，断其腿骨手骨，废其全功，逐出魔界，流放荒蛮！”
众妖魔听闻，不觉倒抽一口冷气。万蛊噬骨之刑乃重刑中之一，生不如死，受刑者须受万蛊之虫毒咬，直至骨骼碎成粉末为止。魔界中人与其受此刑不若一死求个痛快。
“黯离，你以为你不说，魔君就不知道娘娘在哪吗？刚魔君是考验你的忠诚！你怎么如此顽固不化？唉．．．此时只怕娘娘早已被擒回回宫了吧。”押管的小卒平日受了黯离不少的帮助，责怪他道。此时心里难免有几分同情，却又不敢言其他。
黯离不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际。她，终究是没有逃离吗？
抱着怀里的人，茗桐清动弹不得。原本想让沐曦兽帮忙的。可是那家伙居然叫她闭嘴。
沐曦兽屏息凝神，周围充满了杀气。
“嗖嗖……”冷不防成千上万支黑羽箭漫天铺地地射来。
完蛋了。她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嗷……”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接踵而来，强烈的金光满面地冲来，眼睛似有烧灼的疼痛之感。
栗深林兮惊层巅！一刹那仿若天动地摇！她微微眯了一条缝观察周遭的情况。这．．．．这是什么？！
在她面前隐隐屹立着一个浑身闪耀金光的庞然大物！它将她们笼罩在一个金色的光罩中，凌乱四射的黑羽箭淋雨般来袭又若冰雹般被反弹回去。罩外密密麻麻的箭枝混淆了周围的视野。
正欲松口气，四周竟一下亮了起来。只见四处乱飞的箭猛地停住，掉头转向，形成一个圆环向不远处的空中飞去，刷刷地凝聚起来，一层层重合，最终居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漩涡。
从黑色漩涡中走出一个奇怪的人，他的眉毛比常人要厚密许多，身着黑色的羽衣，身后还插着巨大的翅膀，手执叉刀与旋镖。
“黑鸦！”一个女声颤抖着惊呼起来。茗桐清这才发觉昏迷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眼中闪烁着恐惧的神色。
黑鸦面无表情地停顿在空中，手中敛聚起一团光球，往金色的光罩上重重一掷。若琉璃易碎般，那罩竟在瞬间被轰成碎片。
“扑……”这时庞然大物轰然倒地，慢慢缩小成平日的沐曦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沐．．．．沐曦兽！！”不，这不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将手触及到它的身旁。
墨绿色的瞳孔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嘴角抽搐着，似要诉说什么，茗桐清抱着它的身体，将耳朵贴到它微弱的声息旁。
“娃娃．．．．．去．．．．．去．．．．暮云峰．．．．找主人．．．．．．咳咳．．”一口喷洒出一地的粘稠的血液，气息若游丝的它，努力地吐出几个字，“告诉他．．．沐曦．．．不才．．．不能．．．护送你．．．去了．．．．还有．．．．如果．．．．看到．．．．父母．．．替我．．．．”
“别说了别说了．．．你好好休息，等你伤口好了．．．．”眼角早已湿润，她不停地擦着它的嘴角，抚摩着它好看的金毛。
“不．．．来不及了．．．．娃娃．．．．以后我不再你身边了．．．要好好．．．保护．．．．保护自己．．呐．．．．．”
她一个劲地点头。
“你．．．别哭．．啊．．．．哈．．．．哈．．．．”墨绿色的瞳孔瞬间涣散，最后一丝流光幻灭，凝成了深沉的暗绿。
“沐．．．沐曦兽？”她，哆嗦着，伸出手指到它鼻子底下。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憨厚的鼻子之下，再无往日温暖的气息。
沐曦兽，你睡着了对吗？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睡着了？
你起来啊，继续跟我闹，继续讲我继续骂我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出生地是怎么样的呢？你不是要我抱你吗？从今以后你不用再那么累地背着我了驮着我了，我一直抱着你好不好？
你不是和我说你还有主人吗？你不是说你很想念你的主人吗？你不是还要见你的爸爸妈妈吗？你不是想和他们永远在一起吗？你醒醒啊。
求求你醒醒好不好？我肚子饿了，等着你变大堆大堆的佳肴呢。
不要睡了好不好？
起来啊，沐曦兽你起来啊。
她啜着泪水，一声又一声呼唤着它，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地晃，用力地摇，它再也不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哪怕，它再睁开那墨绿的眼眸，看她也好啊。
可是，它再也不会了，它再也不会了。那个一直和她拌嘴，被她戏弄，陪伴她的生命，永远，永远地消失了．．．．．
为何，无论是谁，是怎样的生命，都总要弃她而去？
她，妖孽之子，真的，不可饶恕到这种地步吗？
“娘娘。”顿立半空的黑羽男人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女子。
久响，那女子似乎心中了然了是怎么回事，阖上眼睑片刻后，畏惧的神色一瞬而逝。
该来的终会来。她知道她是逃离不了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便仰起脸来，眼中望不见一丝波澜，与来人道，“我会跟你回去，但是你放了这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娘娘自是要回去的。只是属下奉魔君之命来铲除妖孽之子。”黑鸦冷漠地回应道。
妖、孽、之、子，字字砸碎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之上。妖孽之子，妖孽之子，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懂，妖孽之子！要杀便杀了我，为什么要带走我身边的一切？
茕璕不由一怔，回头看了看似乎丢了魂悲痛欲绝的女孩，这样的孩子，只是凡人吧，怎么会．．．？
她还未思忖再三，黑鸦的一道身影就已掠过她的眼前。手中亮闪闪的叉刀直直砍向身旁的女孩。未来得及呼出口。
你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
只听“嘭”的一声，一道紫光从女孩的脖颈间迸射出，形成一道浪形光壁，黑鸦措手不及竟被反弹出老远。紫光越来越强烈起来，少女的瞳孔中一片的迷茫，似被什么附身一般，透明之珠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将少女带动冉冉上升至半空。
天色一下子灰暗起来。天空的边际轰隆作响。划过几道闪电。
黑鸦愣住了。
能够呼云鸣电的．．．再望向上空的少女．．．那双眼眸让他想到了另一双若鹰钩般深邃的眼睛。
珠子仍然迸发着五彩的光芒，闪电渐渐向少女的上空移来，瞬间汇聚成一股力量注入珠中，凝成异常闪亮的光点，直射向他而来。
这是．．．电柱！难道是．．．．
思绪未回到现实，躲闪不及，他竟硬生生地被这道电柱打下半空来。黑羽飘荡了一空。
口中一阵腥甜，他．．．居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身处暗之境的她神色恍然。
就这样毁灭吧。毁灭吧。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在耳畔。
毁灭？好，就，毁灭吧。她无奈地笑了笑。
绝不可以！一个如玉般的声音响起。四周的黑暗骤然若碎片般剧烈崩裂。
为什么不可以呢？呵呵。一无所有，她一无所有了。心若被什么掏空了般，狠狠撕扯地血肉模糊，她痛得昏厥了过去。
电柱一打出，少女胸前的光芒突然就消失了，缓缓降落在地。天际的流云渐渐散开，透射出一片蔚蓝。
恍惚间，云开见日。
自己已受伤，若再战下去，唯恐不利。而且这孩子．．．．．黑鸦咬了咬牙，从地上单手撑起疲惫的身躯。
可恶。看来是无法复命了。
再度望了望在地上的两人，一个失魂落魄，一个哑口无言，翅膀一合，便隐了身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