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是寂寞撒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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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幸海娘为幸海的婚事也操心得睡不着觉,正天求村里的媒婆为幸海找对象。媒婆刚开始不答应,靠在自己家的门板上,嗑着瓜子吐着瓜子皮子,不屑地看着幸海娘说:“现在的姑娘都金贵着呢,你家那么穷,哪个愿意嫁到你家,不是我不愿意帮老姐,我是怕人家撵我出来,咱脸上可不好看。”幸海娘娘巴巴地望着媒婆说:“我家虽然穷,可海子他是吃国家饭的,现在当老师。你告诉人家姑娘,只要她跟着海子过好就行了,我和海子他爸这把老骨头绝对不沾他们的。”媒婆一听幸海是吃商品粮的,又在当老师,原先还直棱棱的眉毛马上变得弯溜溜,脸上笑开了花:“哦,海子现在出息了啊。”幸海娘忙把提着的一框鸡蛋递给媒婆说:“麻烦大妹子了,谈成了少不了给你一二百的喜钱。”媒婆扔了手里的瓜子,接过蓝子笑呵呵地说:“大姐你就放心吧,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海子多好的娃啊,要给她找不到对象,我就不当这个红娘了!”说完,扭着肥臀摇摇摆摆地进了屋。

在娘的安排的下,幸海就尾随着巧嘴的媒婆南北二屯地相对象,万万没想到直到遇到芬兰,他才算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如果说,此时幸海被他爹的尊严和娘的哄劝,软硬兼施地跟着媒婆逼上那条羊肠小道时,躲在远处的丘比特笑得还算可爱;那么,以后他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地与幸海捉着迷藏,就有些残忍了。

漫漫十三年,大地绿了十三次黄了十三次,而幸海的希望却记不清绿了多少次黄了多少次。在此期间,幸海绝不仅仅追求过十三个女孩。终因缘分不到或别的什么原因,不是阴差阳错总离那么三五米,就是鬼使神差擦肩而过。

就在幸海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精疲力竭绝望透顶,或是准备屈服世俗重蹈父兄婚姻的老路,或是打算远离世俗终生做个长发和尚的时候,蓦然回着眼睛顿时一亮,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爱情,与他只隔一条柏油路。

那时,幸海在路北的小学工作,她在路南的医院工作。读报喝茶之余,幸海举目就能望见她们医院房顶上的红十字;查房问诊间隙,她低首亦可瞧着幸海学校的国旗。幸海有个头疼脑热需上她们那里打针开药,她有时候也会去学校给学生们打预防针,一年四季还不止四次在同一个时间坐一个地点聆听同一个乡长或书记做的同一个又臭又长的形势报告。可在已逝的岁月里,他们近在咫尺竟视而不见。由此可见,爱情也是一种树,不到季节是不会开会的。当幸海正想与这位护士谈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人家女孩早有对象了,对象就在沙河乡政府当秘书。幸海再一次陷入到绝望和无助之中。

眼瞅着生命的航船忽忽悠悠漂进三十岁的港湾,而将与幸海同舟共济的水手还不知在何处流浪。

那年春节,幸海真的好沮丧。尽管娘给予他那么多关怀和温暖,他心的船舱仍如一页白纸空荡荡。

除夕夜的钟声很清脆地响了12下。

娘微笑着说:“海子,你帮我干点活,把这只荤油坛子搬到西屋去。”

幸海知道娘又在演那个老把戏了。按照农村迷信的说法,“荤”即“婚”也。除夕夜大男大女搬一下荤油坛子,凝固的婚姻就会因之动起来。可是,这只荤油坛子幸海不知东屋西屋地折腾了多少次,婚姻仍如一潭死水。幸海对它早已没有幻想。又不忍心冷了娘的心,幸海无可奈何地把荤油坛子抱进怀里。就在这时候奇迹发生了,随着幸海踉跄的脚步,坛子里的荤油竟隐隐地动了起来。紧紧跟随在幸海身边的娘惊呼道:“海子,你今年真要大喜了!你看!不光坛子动,连坛子里的荤油也在动!”

幸海也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要知道那是满满一坛子凝固的液体呀!

紧接着,娘含着眼泪说:“海子,你千万别灰心,你这样娘心里难受。好事多磨,你要坚持,何况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兆头……”

幸海对娘深深的点了点头。那夜,幸海破天荒地喝了个酩酊大醉。

不知是荤油坛子真的很灵验,还是命中注定幸海应该走到了孤独的尽头,那年秋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幸海认识了她。幸海想,如果没有那坛摇晃的荤油旗帜般地激励着他、鼓舞着他,在那一春一夏里,他也不知道他的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可幸与不幸的是,幸海开始了与芬兰的故事,而且很快做了男人。

芬兰是幸海初中的同学,她黑黑矮矮的,他不曾着意多看一眼。

她成绩也很好,可是因为身高不够连续两年进了师范分数线都没被录取。第三年又进入取线,七拐八拐托了人,总算进了师范。寒假幸海偶尔听说她毕业分到沙河乡教学,就动了心。女大十八变,五年不见,她或许早出落成漂亮姑娘了。

幸海的三叔就在沙河中学干后勤,文化不高,但有副热心肠,有一张好嘴,已把十几对不相干的男女撮成了夫妻。

幸海就去找他。三叔话不多,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听信吧。”

第三天就接到三叔的电话。没想到消息来的这么快,幸海慌忙剪胡须梳头发,行色匆匆地骑车赶去。

芬兰早就到了,见她还是五年前那样儿的黑黑矮矮,幸海就心静如水。

芬兰却有些慌乱,给幸海倒水时,暖瓶盖子却失手落地,她弯腰去拣时却被脚尖一碰又滚到了床底下。

第四天,三叔打电话对幸海说:“芬兰没提出什么,最大的阻力可能是家庭。两个村太近了,芬兰舅姥爷和三表姑就是咱村的,家庭情况一点也瞒不了。”

三叔又说:“我要回村让你爹娘去芬兰的亲戚家里坐坐,以备芬兰家里打听。”

三叔最后又说:“这门亲事的关键是你要抓住芬兰。抓住了芬兰就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幸海如接到了作战计划的前线指挥,开始设计如何抓住芬兰。

下午幸海去了沙河乡芬兰所在的学校,买了一只小铝锅送给她说:“天这么冷,做点稀饭喝才行。”芬兰有点儿激动。幸海却丝毫没有当初面对小芳的慌乱无措,一切都是按事先的设计程序操作。

晚上幸海请芬兰吃饭,天已经黑透了,幸海也方便回水溪镇,芬兰只好留他去自己的宿舍住一宿。回到学校时,那晚正巧停电,借摸火柴的机会,幸海便紧挨着芬兰坐到床上。点着蜡烛后,幸海说:“我给你背首诗吧,是前天从你这里回去后写的。”

让前世的风 来世的雨

都倾于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风风雨雨

我都不会忧郁

不会叹息

只要与我携手

共渡人生风雨的

是你 是你 是你

芬兰满脸飞红说:“真是你自己写的吗?”

幸海点点头说:“这诗虽然写的不好,可我不是用笔写的,而是用心写的。”

幸海看到幸福的笑容在芬兰脸上袅袅浮起。烛光里的芬兰煞是动人,修长的眉,幽幽水灵的眼睛,在长长的浓密睫毛下,宛如深谷里的潭水,神秘而迷人,凝脂般的肌肤,镶嵌着一张性感的唇,呼吸间散发出如兰的气息。

幸海心里涌起一阵冲动,把她款款儿地抱入怀里,浑身涌起一阵风暴。

不知为什么,幸海突然两眼发酸,热泪滚滚。芬兰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幸海忧伤地说:“我没怎么,我怕你嫌我穷,不答应我。”

芬兰捋着他的头发说:“你家穷我早就知道的,在初中时你穿的最不好。”

过了几天,幸海又去了芬兰的学校。怕惹她生气,幸海编了个堂哉皇哉的理由:去给她送一本优秀教师教案。芬兰高兴地和面,给他包饺子。

吃罢饭,幸海很自然把她抱到怀里。在他痴迷的时候,她一激凌爬了起来,紧紧抱住他的手。

幸海嘿嘿笑道:“我只摸摸。”

幸海的手指固执地向下挣扎,穿过草丛后陷进了一片滑腻湿润里,那就是生命的出口。在幸海很小的时候,就从奶奶的书上知道了它的存在,他曾在裴裴的身上寻它未果,而今知道它千真万确存在,但却更加疑虑重重:一个几斤重的鲜活生命如何能从这么一个仅容一指的关卡通过?那天晚上他赖在芬兰屋里不肯离开。

看出她诚慌诚恐的样儿,幸海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睡吧,我就在床头上坐一宿。”芬兰躺下后,他压制着去抚摸她的欲望,装模做样地在那里看书。

芬兰放松了警惕,笑笑说:“你就上床来躺下吧——只是别脱衣服。” 幸海躺到芬兰身边,两手须臾不离那片神奇。他半是商量半是自作主张脱下芬兰的衣服,芬兰真是害怕了,赤身跑到地上,那晚天气奇冷,她冷战连连,牙齿咯咯作声。

见她怕成这样,幸海心里十分不安,他认真地说:“我不会动你的。你要不信,我就过去睡算了。”芬兰抱住了他的胳膊。

那一晚幸海真的信守诺言。

幸海知道自己被丘比特的神箭射中了。

第二天,幸海不知是怎样返回单位的。

不久,他们恋爱了。芬兰顽皮地问幸海:“漂亮的女孩多的是,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

幸海想了想,想起了叶绍钧在《过去随谈》里的一句话:“对方怎样的好是说不出来的,只觉得很适合,更适合的情形不能想象,如是而已。”

芬兰点点头,羞涩地说:“我也有同感。”

原来被诗人作家们侃得玄神乎其神的爱情,就是“彼此适合。”

随着冬天的降临,他们的爱情在噼啪的炉火旁、滚烫的暖气边和亲朋好友热烈的祝贺中迅速加温。

腊月二十,幸海和芬兰正式定亲。

按当时的行情,男方要一次给女方至少两千块钱做定金。可是幸海手里当时只有二百来块钱。三叔就试探芬兰。

芬兰低着头羞涩地说:“钱多钱少无所谓,又不是把自己卖了。”

三叔直夸芬兰通情达理。可是幸海并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