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人们都把自己的出生地或祖籍称为故乡,也许那童贞的回忆,故园的风情,会在无形的思维上烙下永恒。
我和所有人一样,能在地理坐标上查到故乡的经纬。然而,却很难在自己的意象中勾出它的轮廓。这常使我苦闷于幼时经历的平白,以至失却了故乡的梦……当我第一次涉身社会生活时,时代把我投入到了一个连梦都没有见过的地方--清原山村。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狭长的山谷,湛蓝的天空。幽静的小溪和那草房间缭绕的炊烟。村女旖旎,鸭群散漫。完美着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陌生增加了好奇,探索结下了情缘。在这本无联系的地方和这素不相识的人们订下的却是终生的爱恋。生活是一团火,烧不断悬想的桥。生活是一团麻,永远也理不尽那莫名其妙的情思……粗壮的手臂挥着先祖的工具。躬耕于沟壑的脊背,映着自然的光泽。索食的劳作,点缀着诗人的笔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然而,当你融身于这美的自然中时,才会真的体味到那甘苦与艰辛。
当我看到那只龟裂的大手从鸡窝里摸出小蛋,滑过一双水亮的眼睛,一支很脏的小手指压在蠕动的唇边,转向那匆匆而去的背影时,心里升起的是酸楚……大山背面的另一幕,对我的灵魂,简直说是震颤。
那是一片尚未成熟的玉米地。一柄弯镰在这只大手里飞舞着。这是一张绿色的屠杀。
还是那双小手,在这一片倒下的青纱中找到了半浆的玉米。紧握着,贪婪地啃咬着。溅出的白浆挂在腮边,口水与植物的汁液在那小手的指间延流成黑色。劈手夺下的积愤和那惊骇而稚嫩的眼睛,在这些诗画的山水间,添上了多么残酷的一笔。
难道这就是长思的过滤而沉淀在我心中的一层乡土吗青山叠着生命的起源,溪水流送着造物的条件。时代剪断了可怕的阴影,我也把这历史的残缺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那双很脏的小手,我想已是活跃在桑蚕间纤细而白皙的春鸽……时间的延伸,已滑入了我憧憬的轨道。“物华天空,天杰地灵”早已不是滕王阁的专利。假若我能够在那故土的乡思里寻梦,已不再是枕边的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