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鲁迅读过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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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小说部(341种)(7)

《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中说:“我们的古之文学大师,就常常玩着这一手。班固先生的‘紫色声,余分闰位’,就将四句长句,缩成八字的;扬雄先生的‘蠢迪检柙’,就将‘动由规矩’这四个平常字,翻成难字的。《绿野仙踪》记塾师咏‘花’,有句云:‘媳钗俏矣儿书废,哥罐闻焉嫂棒伤。’上联的意思是儿妇折花为钗,虽然俏丽,但恐儿子因而废读;下联较费解,说的是他的哥哥折了花来,没有花瓶,就插在瓦罐里,以嗅花香,他嫂嫂为防微杜渐,竟用棒子将花和罐一起打坏了。这算是对冬烘先生的嘲笑。然而他的作法,其实是和扬班并无不合的,错只在他不用古典而用新典。这一个所谓‘错’,就使《文选》之类在遗老遗少们的心眼里保住了威灵。”鲁迅这里对反对白话文者的讽刺可谓入木三分。

李百川,约清乾隆中前后在世。郑振铎将此书与《红楼梦》、《儒林外史》并称为清中叶三大小说。

■《明言》

撰者不详。本书根据《古今小说》残本21篇,加上《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各一篇杂纂编撰而成。《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

■《目连救母记》

[明]郑之珍(1518-1595)作。其蓝本大概为唐以来《目连救母》的故事。《且介亭杂文·门外文谈》等提及此书。

郑之珍字高石,别署高石山人,明代戏曲家。传奇《目连救母》,又名《劝善记》,分上中下3卷,共100出。北宋时该剧可以连演7天。清乾隆时,又编为宫廷大戏《劝善金科》,共240出,可以连演10天。故事起源于西晋三藏竺法护所译《佛说盂兰盆经》。现存敦煌卷子写本《大目犍连变文》、《大目连变文》和《大目连缘起》等都是以目连救母为题材的变文。郑之珍的《目连救母》传奇就是在变文、杂剧基础上改编而成。

■《南北两宋志传》

题“姑孰陈氏尺蠖斋评释”。本书包括《南宋志传》、《北宋志传》。《南宋》题“陈继儒编次”,《北宋》不题撰人。

《中国小说史略·元明传来之讲史(下)》等提及此书。《鲁迅全集》注者谓“前者演太祖事,后者演宋初及真宗、仁宗二朝事。书名‘南宋’‘北宋’,实与历史上南北宋分期无关,且未涉南宋时事”。实际上《南宋志传》是“南唐、北宋”之合称,犹“隋、唐”之合称;《南宋志传》犹《隋唐演义》,是说鼎革之际,两朝故事,末尾联属而已。

■《女仙外史》

[清]吕熊撰。该书讲述了青州唐赛儿之乱的事情。《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吕熊,字文兆。性情孤冷,举止怪僻,一生布衣不仕,人称“文章经济,精奥卓拔”。书中写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族灭方孝孺、景清、铁铉等建文诸臣,篡位登基。又叙唐赛儿起事,尊奉建文正统,对抗朱棣。事迹完全出于虚构。书中屡议及明代官制仪礼刑律诸事,奉吕律为军师,实为作者自况。俞樾《茶香室丛钞》认为:其“平生学问心事,皆寄于此”。

■《拍案惊奇》

[明]凌初(1580-1644)编撰。拟话本小说集。书前有序,可能是冯梦龙所作。书有“初刻”、“二刻”两种(后又有据北京大学藏本的“三刻”出版,但显然不是一个连续的版本系列)。鲁迅所见是36卷翻刻本,并非足本。日本有明尚友堂刊40卷原本,为鲁迅所不曾见。鲁迅对该书评价不高,认为“叙述平板,引证贫辛,‘头回’(作者按:类似楔子,为正文之兴起部分,与正文往往无关)与正文‘捏合’不灵,有时如两大段”。因此,鲁迅不相信这是冯梦龙的著作:“冯梦龙是‘文苑之滑稽’,似乎不至于此。”见《坟·宋民间之所谓小说及其后来》。

凌初,字玄房,一字元方,号初成、雅成、迪知子,别号即空观主人。因功被授为楚中监军佥事。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农民军围困徐州,凌初率众抗击,呕血而死。凌氏又为江南刻书名家,有双色、多色套印。计刻有《孟浩然诗集》、《孟东野集》、《西厢记》、《琵琶记》、《红拂记》、《虬髯客传》、《东坡书传》等,多达20余种。所刻书为士林所重。著述亦丰,曾编小说集《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合称“二拍”,收入通俗小说80篇。另有多种戏曲杂剧。

■《彭公案》

[清]无名氏著,或署“贪梦道人”。侠义小说。书中有人物黄三太者,武艺高强,尚除暴安良之行,是为民间所乐于称道的偶像人物之一。鲁迅多次提到黄三太,但从字里行间可以感到对这类“小传统”的讽刺。在《热风·不懂的音译》中,鲁迅针对伪国学家热衷于贪外国发明为中国原创之丑陋时说:“自命为‘国学家’的……不特显示他的昏愚,实在也足以看出他的悲惨。倘如他的尊意,则怎么办呢?我想,这只有三条计。……下策是,只好将外国人名改为王羲之唐伯虎黄三太之类,例如进化论是唐伯虎提倡的,相对论是王羲之发明的,而发见美洲的则为黄三太。”

《中国小说史略》评价此书说:“至光绪十七年(一八九一),则有《彭公案》二十四卷一百回,为贪梦道人作,述彭朋(当作鹏)于康熙中为三河县知县,擢河南巡抚,回京出查大同要案等故事,亦不外贤臣微行,豪杰盗宝之类,而字句拙劣,几不成文。”参《施公案》条说。

《彭公案》是《施公案》的姊妹篇,所讲故事发生在《施公案》故事之前,但成书却在《施公案》之后。后说书人将其敷衍成评书《彭公案》,一续再续,篇幅拉长。书又名《安良传》,寓“除暴安良”之义。

■《品花宝鉴》

[清]陈森(约1805-1870)著。书前有陈森自序。书又名《怡情佚史》,亦题《群花宝鉴》。60回。《中国小说史略》说该书“以叙乾隆以来北京优伶为专职,而记载之内,时杂猥辞,自谓伶人有邪正,狎客亦有雅俗,并陈妍媸,固犹劝惩之意,其说与明人之凡为‘世情书’者略同。至于叙事行文,则似欲以缠绵见长,风雅为主,而描摹儿女之书,昔又多有,遂复不能摆脱旧套”。

陈森,字少逸。曾科举不得意,道光中寓居北京。鲁迅认为该书为清末“狭邪小说”的始作俑者。

■《平山冷燕》

鲁迅考订此书题云“荻岸山人编次”,未详何人。小说。又引清人盛百二《柚堂续笔谈》说法:此书为嘉兴张博山十四五岁时所作,为张父执辈人续成。但《中国小说史略》认为此书“文意陈腐,殊不类童子所为”,“盖早慧,故世人并以此书附著于彼。”按此书有法文译本,名《两个有才学的年青姑娘》,1860年巴黎出版。参《玉娇梨》条说。

《平山冷燕》主要描写“先朝”隆盛时,才子才女(平如衡、山黛、冷绛雪、燕白颔)才华出众,深得皇帝赏识,最后双双成亲的故事。鲁迅认为该书主旨是“显扬女子,颂其异能,又颇薄制艺而尚词华,重俊彦而嗤俗士”。

■《七剑十三侠》

[清]题“姑苏桃花馆主人唐芸洲编次”。该书讲述明王守仁平定朱宸濠叛乱事。《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认为是《三侠五义》后起之作。

■《奇缘记》

[明]佚名撰。6卷12回。

《书信·271118致翟永坤》中说到本书:“构想和行文,都不高明,便是性欲的描写,也拙劣得很,是一部没有什么价值的书。我想,这大约是明朝人做的,本是一篇整篇,后来另一人又将他分开,加上回目,变成章回体的。至于里面用元人名字,这是明人做小说的常有的事,他们不敢讲本朝,所以往往假设为元人。”友人寄赠,见《日记·1927/10/20》。

■《青楼梦》

[清]俞吟香著,题“厘峰慕真山人主”。又名《绮红小史》。64回。该书以狎妓为题材,写风流才子的生活,属于狭邪小说。

《中国小说史略》说:“《青楼梦》成于光绪四年,则取吴中倡女,以发挥其‘游花国,护美人,采芹香,掇巍科,任政事,报亲恩,全友谊,敦琴瑟,抚子女,睦亲邻,谢繁华,求慕道’之大理想,所写非实,从可知矣。”

厘峰慕真山人,即俞达,又名宗骏,字吟香。

■《青泥莲花记》

[明]梅鼎祚(1549-1615)著。《中国小说史略》谓之记录“艳迹”之“伎家故事”。

■《情史》

[清]詹詹外史评辑。小说。有乾隆年间刻本。24卷12册,2元购得,见《日记·1923/12/8》。

《情史》一书,一向认为是冯梦龙编述,即认为詹詹外史是冯梦龙的又一别号。但有人对此不同意。《情史》一名《情史类略》,又名《情天宝鉴》,为历代笔记小说选辑。共有男女之情故事24类,870余篇。其中《情外类》选录了历代的同性恋爱情故事。

■《全像古今小说》

[明]冯梦龙编撰。即《喻世明言》,属于“三言”系列之一。《中国小说史略》尝考其与宋人话本小说之渊源本末,论之甚详。

■《肉蒲团》

旧题“情痴反正道人编次”,另有题为“情隐先生编次”。或为[清]李渔所撰。著名性爱长篇小说。《中国小说史略》认为此书“意想颇似李渔,较为出类”。

■《儒林外史》

[清]吴敬梓(1701-1754)著。著名讽刺小说。

《中国小说史略》说:“迨吴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又说:“著者方侨居于金陵也。时距明亡未百年,士流盖尚有明季遗风,制艺而外,百不经意,但为矫饰,云希圣贤。敬梓之所描写者即是此曹,既多据所闻见,而笔又足以达之,故能烛幽索隐,物无遁形,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论及“范进中举”那一章,鲁迅又道:“至叙范进家本寒微,以乡试中式暴发,旋丁母忧,翼翼尽礼,则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诚微辞之妙选,亦狙击之辣手矣。”

《南腔北调集·真假堂吉诃德》中批评“国民性”,引用了《儒林外史》中的故事,鲁迅说:“西洋武士道的没落产生了堂·吉诃德那样的戆大。他其实是个十分老实的书呆子。看他在黑夜里仗着宝剑和风车开仗,的确傻相可掬,觉得可笑可怜。//然而这是真正的吉诃德。中国的江湖派和流氓种子,却会愚弄吉诃德式的老实人,而自己又假装着堂·吉诃德的姿态。《儒林外史》上的几位公子,慕游侠剑仙之为人,结果是被这种假吉诃德骗去了几百两银子,换来了一颗血淋淋的猪头,——那猪算是侠客的‘君父之仇’了。”

■《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

题[明]“二南里人编次”。该书讲述了郑和下西洋的故事。

《中国小说史略》谓:“前有万历丁酉(一五九七)菊求职吉罗懋登叙,罗即撰人。”鲁迅对此书评价不高,说:“郑和之在明代,名声赫然,为世人所乐道,而嘉靖以后,倭患甚殷,民间伤今之弱,又为故事所囿,遂不思将帅而思黄门,集俚俗传闻以成此作……惟书则侈谈怪异,专尚荒唐……所述战事,杂窃《西游记》《封神传》,而文词不工,更增支蔓……”

又有小说《西洋记》,题[明]罗懋登编次,排印本。鲁迅赠与日本友人辛岛晓,见《日记·1926/8/19》。罗懋登,字登之,号二南里人。或即此人此书。

■《三国志传》

[明]罗贯中(约1330-1400)著。即《三国志演义》、《三国演义》、“金圣叹批评的《三国志》”。

鲁迅有创作经验,深知《三国》创作之艰,所以他要说:“据旧史即难于抒写,杂虚辞复易滋混淆……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惟于关羽,特多好语,义勇之概,时时如见矣。”见《中国小说史略·元明传来之讲史(上)》。

鲁迅多次引用该书。小说《风波》中,赵七爷“是邻村茂源酒店的主人,又是这三十里方圆以内的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学问家”他就有“十多本金圣叹批评的《三国志》,时常坐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他不但能说出五虎将姓名,甚而至于还知道黄忠表字汉升和马超表字孟起。革命以后,他便将辫子盘在顶上,像道士一般;常常叹息说,倘若赵子龙在世,天下便不会乱到这地步了”。张勋复辟的消息传到乡下,这位赵七爷就说:“大兵时就要到的。你可知道,这回保驾的是张大帅,张大帅就是燕人张翼德的后代,他一支丈八蛇矛,就有万夫不当之勇,谁能抵挡他。”这个细节再现了民间对传统的认知特点。

■《三世报隔帘花影》

[清]无名氏著。又名《隔帘花影》、《三世报》。鲁迅认为该书乃是改易《续金瓶梅》所作。

■《三遂平妖传》

明朝罗贯中作二十回,冯梦龙增补为四十回。书中讲述宋代贝州王则、永儿夫妇率众起事,宋文彦博起用“三遂”(马遂、李遂、诸葛遂)平叛。但王则起事在本书中记叙不多,更多文字在讲述妖狐变幻,所以鲁迅一方面认为它属于“讲史”小说,又将其列为“神魔小说”。见《中国小说史略》和《坟·宋民间之所谓小说及其后来》。

■《三侠五义》

[清]石玉昆编述。公案小说。该书又名《忠烈侠义传》。鲁迅多次征引此书。

《中国小说史略》评价该书说:“凡此流著作,虽意在叙勇侠之士,游行村市,安良除暴,为国立功,而必以一名臣大吏为中枢,以总领一切豪俊,其在《三侠五义》者曰包拯。……至于构设事端,颇伤稚弱,而独于写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亦每令莽夫分外生色。值世间方饱于妖异之说,脂粉之谈,而此遂以粗豪脱略见长,于说部中露头角也。”

坊间又有传本名《七侠五义》,与本书略同,鲁迅说到二书之渊源颇详:“当俞樾寓吴下时,潘祖荫归自北京,出示此本,初以为寻常俗书耳,及阅毕,乃叹其‘事迹新奇,笔意酣恣,描写既细入毫芒,点染又曲中筋节,正如柳麻子说‘武松打店’,初到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甏,皆瓮瓮有声:闲中着色,精神百倍’(俞序语)。而颇病开篇‘狸猫换太子’之不经,乃别撰第一回,‘援据史传,订正俗说。’又以书中南侠北侠双侠,其数已四,非三能包,加小侠艾虎,则又成五,‘而黑妖狐智化者,小侠之师也,小诸葛沈仲元者,第一百回中盛称其从游戏中生出侠义来,然则此两人非侠而何?’因复改名《七侠五义》,于光绪己丑(一八八九)序而传之,乃与初本并行,在江浙特盛。”参《施公案》条说。

石玉昆,子弟书艺人。最有名者为演唱“包公案”,当时曾风靡北京城。有人将其说唱内容记录下来,略作改编,编成120回的《三侠五义》。

■《上海游骖录》

[清]吴趼人著。该书写了一个乡绅之子投靠革命党的故事。《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

■《施公案》

[清]无名氏著。公案小说。

《中国小说史略》评价说:“《施公案》八卷九十七回,一名《百断奇观》,记康熙时施仕纶(当作世纶)为泰州知州至漕运总督时行事,文意俱拙,略如明人之《包公案》,而稍加曲折,一案或亘数回;且断案之外,又有遇险,已为侠义小说先导。”

《三闲集·流氓的变迁》更从文化意义上来讨论这类公案小说:“满洲入关,中国渐被压服了,连有‘侠气’的人,也不敢再起盗心,不敢指斥奸臣,不敢直接为天子效力,于是跟一个好官员或钦差大臣,给他保镳,替他捕盗,一部《施公案》,也说得很分明,还有《彭公案》,《七侠五义》之流,至今没有穷尽。他们出身清白,连先前也并无坏处,虽在钦差之下,究居平民之上,对一方面固然必须听命,对别方面还是大可逞雄,安全之度增多了,奴性也跟着加足。//然而为盗要被官兵所打,捕盗也要被强盗所打,要十分安全的侠客,是觉得都不妥当的,于是有流氓。”

■《双雄记传奇》

[明]冯梦龙编撰。又名《善恶图》。《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

■《水浒》

[明]施耐庵(约1296-约1370)著。鲁迅考其版本甚详,一一为之评析,见《中国小说史略·元明传来之讲史(下)》。

鲁迅多处引用该书人物或故事。如《热风·(随感录)三十八》论及国民劣根性,说到“合群的爱国的自大”,列举了甲乙丙丁戊五种现象,其中的“戊”是一种“掉了鼻子,还说是祖传老病,夸示于众的人”。人家说你丑恶,“反以丑恶骄人;至于口气的强硬,却很有《水浒传》中牛二的态度”。鲁迅对此深恶痛绝。他说:“戊派的爱国论最晚出,我听了也最寒心;这不但因其居心可怕,实因他所说的更为实在的缘故。昏乱的祖先,养出昏乱的子孙,正是遗传的定理。”由此可以看出鲁迅对传统的批判为什么总是那么不留情面;也可看出鲁迅对传统中的“脊梁”为什么给予那么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