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有顾宪成《泾皋藏稿》,《提要》有论:“明末东林,声气倾动四方。君子小人,互相搏击,置君国而争门户。驯至於宗社沦胥,犹蔓延诟争而未已。春秋责备贤者,推原祸本,不能不遗恨於清流。宪成其始事者也。考宪成与高攀龙初不过一二人相聚讲学,以砥砺节概为事。迨其後标榜日甚,攀附渐多,遂致流品混淆,上者或不免於好名,其下者遂至依托门墙,假借羽翼,用以快恩雠而争进取。非特不得比於宋之道学,并不得希踪於汉之党锢。故论者谓攻东林者多小人,而东林不必皆君子,亦公评也。足见聚徒立说,其流弊不可胜穷,非儒者暗修之正轨矣。惟宪成持身端洁,恬於名利,且立朝大节,多有可观。其论说亦颇醇正,未尝挟私见以乱是非,尚非後来依草附木者比。”
■《广经室文钞》
[清]刘恭冕(1821-1880)撰。《日记·1927/9/16》提及此书。刘恭冕,大儒刘宝楠(1791-1855)之子。锐志读书,深研经训。
刘宝楠曾依焦循作《孟子正义》法,作《论语正义》,因病而停笔,由刘恭冕继续写定。父子二人共著的《论语正义》,征引广博,为《论语》研究的重要著作。刘恭冕还曾举段茂堂“拟以《史记》、《汉书》、《说文》等与五经并列学官”之说,推其意而论之,谓:“今之列学官者,当有廿一经。盖于十三经外,加《大戴礼记》、《荀子》、《史记》、《汉书》、《通
鉴》、《楚辞》、《说文解字》,《九章算术》也。”嗣即以“广经”名其室。
■《韩昌黎集》
[唐]韩愈撰。集中有《毛颖传》一篇,作者将笔拟人化为毛颖,讲述自己的社会感受。《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文。又有《拘幽操》一篇,为作者模拟周文王口气写的古体诗,其中有名句:“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这是大儒韩愈对孔子儒学“以道事君,不可则止”(《论语·先进》),以及“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重要政治思想的严重背离,凸显了臣下的奴性,影响后世极深,几乎改变了儒学政治哲学中刚性的一面,取消了儒学“清议”性质的政治批判精神,以及君臣以道合,以礼合的“政治-伦理”模式和“公道-仁德”理念。所以鲁迅要在《华盖集·“碰壁”之余》中说:“然而,惭愧我还不是‘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式的理想奴才……”
■《鹤山文钞》
[宋]魏了翁撰。32卷。《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有《鹤山全集》。《提要》云:“南宋之衰,学派变为门户,诗派变为江湖。了翁容与其间,独以穷经学古,自为一家。所著作诗文极富,……史称了翁年十五时,为《韩愈论》,抑扬顿挫,已有作者之风。其天姿本自绝异,故自中年以後,覃思经术,造诣益深。所作醇正有法,而纡徐宕折,出乎自然。绝不染江湖游士叫嚣狂诞之风,亦不染讲学诸儒空疏拘腐之病。在南宋中叶,可谓然於流俗外矣。”《日记·乙卯/7/25》提及此书。
■《后甲集》
[清]章大来撰。又名《跃雷馆日记》。2册。《日记·癸丑/6/29》提及此书。该书后来寄周作人阅,见《日记·乙卯/1/4》。
章大来,号对山,山阴(今绍兴)人。
■《浣玉轩集》
[清]夏敬渠(1705-1787)撰。鲁迅从刘半农处借得,见《日记·1926/6/23》。
夏敬渠,字懋修,号二铭,小说家。诸生。好游历,足迹遍及四方。其推崇程朱理学,以道学家观点作小说《野叟曝言》。另著有《纲目举正》等。
■《悔余庵文稿》
[清]何(1816-1872)著。其中有《齐姜醉遣晋公子赋》,内有句云“公子固翩翩绝世未免有情少年而碌碌因人安能成事”语;鲁迅在《华盖集·答KS君》中将此引来与章士钊《停办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呈文》文中“钊念儿女乃家家所有良用痛心为政而人人悦之亦无事理”比较。
鲁迅认为章士钊文章“文字庞杂,有如泥浆混着沙砾”,比起何文章来,“就显得字句和声调都怎样陋弱可哂。何比他高明得多,尚且不能入作者之林,章士钊的文章更于何处讨生活呢?”
■《嵇康集》
[三国魏]嵇康撰,鲁迅校正。10卷。该书为鲁迅用力较勤的一部古籍整理本。从1913年至1931年断续用力十八年,方校订完成。鲁迅所用底本为明吴宽丛书堂钞本,参校多种版本。《古籍序跋集〈·嵇康集〉跋》中,鲁迅陈明校勘经过,结语说:“中散(作者按:嵇康曾任中散大夫)遗文,世间已无更善于此者矣。”现在研究嵇康,鲁校本仍然是最好的本子之一。鲁迅另有《〈嵇康集〉逸文考》一篇,附于书后。旧本有《嵇中散集》。参该条说。
■《嵇中散集》
[三国魏]嵇康撰,[明]黄省曾(1490-1540)刻,有黄序。鲁迅校正《嵇康集》,曾以之为参校。该书鲁迅曾从好友蒋抑卮处借阅,见《日记·乙卯/7/15》。
《汉文学史纲要》第2篇讨论《诗经》,引述孔子关于“放郑声”的意见,认为后儒以为郑声“淫逸”,是“失其旨”。随后,说道:“自心不净,则外物随之,嵇康曰:‘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耽荒酒,易以丧业,自非至人,孰能御之。’世之欲捐窈窕之声,盖由于此,其理亦并通于文章。”嵇康的话就引自《嵇中散集·声无哀乐论》。
■《浇愁集》
[清]邹弢著。《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
■《琅文集》
[明]张岱著。该集有关于景清谋刺永乐皇帝的乐府诗《景清刺》,古琴曲《琴操》等。《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六至九)》等提及此书。
■《李卫公会昌一品集》
[唐]李德裕撰。《畿辅丛书》本,《日记·壬子/6/9》提及此书。
■《李卫公外集》
[唐]李德裕撰。又名《穷愁志》。李德裕唐武宗时任宰相,后封卫国公。有《李卫公文集》,正集20卷,别集10卷,外集4卷。鲁迅看到的《周秦行纪》版本之一,即来自于《外集》,题为牛僧孺撰,但真实作者应该是李德裕的拥护者韦瓘。
■《笠泽丛书》
[唐]陆龟蒙(?-约881)著。别集。《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等文提及此书。参《馋书》条说。鲁迅于上海隐庐购得,见《日记·1936/1/3》。
■《陆放翁全集》
[宋]陆游作。《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为《渭南文集》并《逸稿》总52卷。鲁迅于1914年在琉璃厂购得此书。见《日记·甲寅/1/3》。此后,鲁迅著作中多次征引陆游诗文。
《准风月谈·豪语的折扣》中说:“豪语的折扣其实也就是文学上的折扣,凡作者的自述,往往须打一个扣头……仙才李太白的善作豪语,可以不必说了;连留长了指甲,骨瘦如柴的鬼才李长吉,也说‘见买若耶溪水剑,明朝归去事猿公’起来,简直是毫不自量,想学刺客了。这应该折成零,证据是他到底并没有去。南宋时候,国步艰难,陆放翁自然也是慷慨党中的一个,他有一回说:‘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他其实是去不得的,也应该折成零。”鲁迅主张踏实做事,对于豪言壮语多表示怀疑。这里引用的陆游诗句就出自《全集》中的《夜泊水村》。
■《陆士龙集》
[晋]陆云撰。有明刊本。10卷4册,并《鲍明远集》1部4册,共5元,购于琉璃厂,见《日记·乙卯/9/5》。
陆云,字士龙,与兄陆机齐名,时称“二陆”。《四库总目提要》谓:“史谓其文章不及机,而持论过之。今观集中诸启,其执辞谏诤,陈义鲠切,诚近於古之遗直。至其文藻丽密,词旨深雅,与机亦相上下。平吴二俊,要亦未易优劣也。”
■《罗鄂州小集》
[宋]罗愿撰。2册,西泠印社邮购,见《日记·乙卯/5/6》。罗愿,字端良,号存斋,著名史志学家。他是南宋议和派代表人物罗汝楫的儿子。任鄂州知事,能体察民间疾苦,为政清廉,政声较佳。曾编撰《新安志》10卷。该书在方志史上有较大影响。罗愿另著有《尔雅翼》,也颇知名。《宋史·罗汝楫传》后附有罗愿小传。参《尔雅翼》条说。
■《罗昭谏文集》
[唐]罗隐撰。有道光年间刻本。《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隐不得志於唐。迨唐之亡也,梁主以谏议大夫召之,拒不应。又力劝钱讨梁。事虽不成,君子韪之。其诗如《徐寇南逼感事献江南知己》一首、《即事中元甲子》一首、《中元甲子以辛丑驾幸蜀》四首,皆忠愤之气溢於言表,视同时李山甫、杜荀鹤辈有鸾枭之分。虽残阙之馀,犹为艺林所宝重,殆有由矣。”这是说罗隐当乱世,不失气节操守。鲁迅于上海隐庐书局购得此书,见《日记·1936/1/3》。
■《枚乘集》
[汉]枚乘(?-前140)著。后人辑本。
《汉文学史纲要》评论枚乘艺术成就和社会影响时说:“枚乘,字叔,淮阴人,为吴王濞郎中。吴王谋为逆,乘上书以谏,吴王不纳,乃去而之梁。汉既平七国,乘由是知名,景帝召拜弘农都尉。乘久为大国上宾,不乐郡吏,以病去官;复游梁。梁客皆善属词,乘尤高。梁孝王薨,乘归淮阴。武帝自为太子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乃以安车蒲轮征乘,道死(前一四○)。《汉志》有《枚乘赋》九篇;今惟《梁王菟园赋》存。
《临灞池远诀赋》仅存其目,《柳赋》盖伪托。然乘于文林,业绩之伟,乃在略依《楚辞》《七谏》之法,并取《招魂》《大招》之意,自造《七发》。借吴楚为客主,先言舆辇之损,宫室之疾,食色之害,宜听妙言要道,以疏神导体。于是说以声色逸游之乐等等,凡六事,最末为观涛于广陵……由是遂有‘七’体,后之文士,仿作者众,汉傅毅有《七激》,刘广有《七兴》,崔有《七依》,……凡十余家;递及魏晋,仍多拟造。谢灵运有《七集》十卷,卞景有《七林》十二卷,梁又有《七林》三十卷,盖即集众家此体为之,今俱佚;惟乘《七发》及曹植《七启》,张协《七命》,在《文选》中。”
■《眉庵集》
[明]杨基(1326-?)撰。12卷,补遗1卷。《四库总目提要》称杨诗“近体之佳者,亦自清俊流逸”。《日记·壬子/11/2》提及此书。
■《梅村家藏稿》
[清]吴伟业(1609-1671)撰。有宣统年间影刻本。见《日记·1935/2/20》。
吴伟业,字骏公,号梅村。明清间著名诗人,长于七言歌行。记事之作,学长庆体而自成新吟,后人称之为“梅村体”。他屈节仕清,一直认为是“误尽平生”的憾事,在诗文中多有表露。《四库全书总目》评论说:“其少作大抵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眠之致。及乎遭逢丧乱,阅历兴亡,激楚苍凉,风骨弥为遒上。”此说颇能概括其特色及前后变化。
■《梅亭先生四六标准》
[宋]李刘(1175-1245)撰。40卷。有《四部丛刊》本。李刘,号梅亭。所谓“四六”,即骈文体式。所谓“标准”,即书信小札之规则。《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论甚详:“刘平生无他事可述,惟以俪语为专门。……以刘初年馆何异家,及在湖南、蜀中所作汇为一集。题曰‘标准’,盖门弟子尊师之词也。凡分七十一目,共一千九十六首。自六代以来,笺启即多骈偶。然其时文体皆然,非以是别为一格也。至宋而岁时通候、仕宦迁除、吉凶庆吊,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其启必以四六。遂於四六之内别有专门。南渡之始,古法犹存。孙觌、汪藻诸人,名篇不乏。迨刘晚出,惟以流丽稳贴为宗,无复前人之典重。沿波不返,遂变为类书之外编、公牍之副本,而冗滥极矣。然刘之所作,颇为隶事亲切,措词明畅。在彼法之中,犹为寸有所长。故旧本流传,至今犹在。录而存之,见文章之中有此一体为别派,别派之中有此一人为名家,亦足以观风会之升降也。”四六体式往往影响自由思想的表达,但传统文体中,四六骈文的影响一直延伸到了民国,尤为反对新文化的守旧派人士所擅长。鲁迅文中对此多有批评,也源于对此体式之弊有深刻理解。见《日记·1934/2/26》。
■《南雷余集》
明末清初黄宗羲(1610-1695)撰。鲁迅于北京神州国光社购得此书。见《日记·壬子/8/14》。后寄周作人阅,见《日记·壬子/10/15》。
黄宗羲,字太冲,号南雷,学者尊为梨洲先生。
■《皮子文薮》
[唐]皮日休(约834-约883)著。有一种说法认为皮日休曾经投靠黄巢农民军,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唐书》称其降於黄巢,后为所害。尹洙《河南集》有《大理寺丞皮子良墓志》,则称‘日休避广明之难,奔钱氏。子光业,为吴越丞相。生璨,为元帅判官。子良即璨之子’。陆游《老学庵笔记》亦据皮光业碑以为日休终於吴越,并无陷贼之事。皆与史全异,未知果谁是也。……今观集中书序论辨诸作,亦多能原本经术。其《请孟子立学科》、《请韩愈配飨太学》二书,在唐人尤为卓识,不得仅以词章目之。”
《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等文提及此书。参《馋书》条说。该书鲁迅购自厦门,见《日记·1927/1/15》。
■《毗陵集》
[唐]独孤及(725-777)撰。或作《陵集》。有《四部丛刊》本。《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唐自贞观以後,文士皆沿六朝之体。经开元、天宝,诗格大变,而文格犹袭旧规。元结与(独孤)及始奋起湔除,萧颖士、李华左右之。其后韩、柳继起,唐之古文,遂蔚然极盛。斫雕为朴,数子实居首功。《唐实录》称韩愈学独孤及之文,当必有据。(案此据晁氏《读书志》所引。)……集为其门人安定梁肃所编,……皆粹然儒者之言,非徒以词采为胜。”可见,独孤及有儒者之风。鲁迅《日记·1923/5/1》提及此书。
独孤及,字至之。幼年丧父,得母长孙氏教导,7岁诵《孝经》,后遍读五经,重大义而不为章句之学。天宝十三年(754年),举洞晓玄经科,授华阴尉。安史乱起,避难江南。代宗时,召为左拾遗,出为刺史,有善政。独孤及古文,与萧颖士齐名,为唐宋古文运动先驱作家。
■《平斋文集》
[宋]洪咨夔(1176-1236)著。《花边文学·古人并不纯厚》中说“:近来偶尔看见一部石印的《平斋文集》,作者,宋人也,不可谓之不古,但其诗就不可为训。如咏《狐鼠》云:‘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又咏《荆公》云:‘养就祸胎身始去,依然钟阜向人青。’那指斥当路的口气,就为今人所看不惯。”鲁迅此处用了反讽的手法,对所谓“纯厚”是持批评态度的,相反,对于“今人看不惯”的不纯厚,却是持欣赏态度的;所谓“不可为训”实为“可为训”。洪氏曾做过经筵进讲,官御史时,史称有忠言谠论,力陈时弊,应为儒学大家。
■《七乐斋稿》
[明]冯梦龙(1574-1646)著。诗稿集。朱彝尊《明诗综》,认为该集“善为启颜之辞,时入打油之调,不得为诗家”。鲁迅在《坟·宋民间之所谓小说及其后来》中引用这则资料,认为诗或者不是冯氏所长,“盖冯梦龙所擅长的是词曲”。
■《潜研堂文集》
[清]钱大昕著。《中国小说史略》等提及此书。
■《青阳先生文集》
[元]余廷心著。诗文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元余阙撰。阙字廷心,一字天心,色目人。世居武威。以父官合肥,遂家焉。元统元年进士。累官淮南行省左丞,分守安庆。陈友谅陷城,自刭死。赠行省平章,谥忠宣。事迹具《元史》本传。阙以文学致身,於五经皆有传注。篆隶亦精可传。而力障东南,与许远、张巡后先争烈。故集中所著,皆有关当世安危。”于此可考见,余阙乃元代色目人之大儒。
《且介亭杂文·儒术》表述了一个可以讨论的意见。鲁迅引《青阳集》中《送范立中赴襄阳诗序》一文:“宋高宗南迁,合淝遂为边地,守臣多以武臣为之。……故民之豪杰者,皆去而为将校,累功多至节制。郡中衣冠之族,惟范氏,商氏,葛氏三家而已。……皇元受命,包裹兵革,……诸武臣之子弟,无所用其能,多伏匿而不出。春秋月朔,郡太守有事于学,衣深衣,戴乌角巾,执笾豆罍爵,唱赞道引者,皆三家之子孙也,故其材皆有所成就,至学校官,累累有焉。……虽天道忌满恶盈,而儒者之泽深且远,从古然也。”
鲁迅据此评论道:“这是‘中国人才’们献教,卖经以来,‘儒户’所食的佳果。虽不能为王者师,且次于吏者数等,而究亦胜于将门和平民者一等,‘唱赞道引’,非‘伏匿’者所敢望了。”
鲁迅在这里表述了夷夏纷争之际,对儒学功能的一种批评意见。但这个批评意见是可以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