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青少年非常需要这样的关系,因为接受成年人世界的挑战是困难的、不稳定的,有时还是孤独的。当他们在接受挑战时,我们可以为青少年提供的一个很重要的脚手架是情感性的:为那些在有时冰冷无情的成年人世界中奋斗的青少年提供温暖。即便是在他们偶尔失败的时候,把我们对他们的积极期望传达给他们(“是的,你当然能做到”)。因为一个成年人的成功所需要的大部 分因素在本质上都是情感性的。例如,在挫折面前学会坚持,寻找新挑战要足够勇敢。尽管其他人可以教会我们的孩子很多成年期所需要的实用技能,但是父母是唯一能给他们提供情感支持的人。青少年往往会太骄傲或太担心自己看起来过于依赖父母,而不去直接寻求帮助,但他们依然需要帮助。如果我们可以提供一些这样的支持,那我们将会得到自己生命中的盟友。
于是,我们转回到沃尔特家中,沃尔特非常沮丧,因为乔希拒绝了他90%的邀请。这个答案有些令沃尔特不满意?10%的邀请没有拒绝爸爸!一个真的不想和他的父母花时间在一起的青少年,会100%地拒绝父母的邀请(我们知道,我们遇到过这样的青少年)。当没有什么不方便时,当他不再生父母的气时,当父母邀请他参加的活动看起来真的有趣时,乔希真的不会介意花时间与他的父母在一起。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需要一定的家庭时光和家庭的情感补给。乔希和沃尔特的关系正面临的最大危险就是,沃尔特没有认识到他们的关系对乔希是多么重要,并且主动放弃或以行动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儿童的父母,成年人的父母
让沃尔特知道乔希真的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很有帮助的,但这仍然让沃尔特感觉不安。那些沃尔特和乔希曾经在一起的、乔希显然很崇拜沃尔特的很棒的时间都去哪儿了?它们会永远消失吗?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沃尔特“10%其实并不差”似乎是个小小的安慰。随着青少年的成长,父母在教养青少年的过程中无疑会有大量的遗失和留恋。孩子般的拥抱和依偎,父母成为英雄的机会(因为他们近乎神奇地一下子就解决了孩子们的问题),这些都是教养小孩的乐趣中的一部分,看着这些时光成为过去,对父母来说是很困难的。这一现象适用于我们、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来访者和我们认识的大多数人。但是,青少年成长本身并不是他们的错!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接受这样的变化是教养子女(更不用说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生活中其他的事情就会向我们敞开。在青春期中期,我们所起的作用经常是微弱的,但我们即将获得一些新的、更丰富的与我们成年孩子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我们可以更自由地分享自己的想法,而且我们也会被理解得更充分一些。在这种关系中,我们会惊讶于孩子们与我们分享的思想和情感的深度。我们现在能够同样对一些笑话大笑,学习彼此的经验,在困难时期给予和得到一些情感支持。我们将获得这样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我们可以逐步释放一些照料者的角色(甚至有一天,我们会发现自己正被我们的孩子照顾)。我们也将获得这样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我们的青少年爱我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而更是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我们是谁。简而言之,我们可以获得位于我们成年人生活中最深刻、最丰富的关系。
这确实是罕见而珍贵的奖品,虽然在青春期的战壕里,我们很难见到。我们可以得到全部 奖品,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这个代价包含一些情感上的伤痛。代价很明显(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小孩子),但是这无论如何都是要发生的。这个改变发生在青春期的过渡期,当青少年忙于其他方面的事情时,他们需要我们充当维持和巩固我们与他们关系的桥梁建筑师。这意味着,父母要接受青少年需要更多的空间,即便自己最终会有一点被扔下不管的感觉。我们发现,在这个时期,建立和巩固他们自己独立的社会支持网络,对父母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因为这是最好的防卫措施。这个措施可以抵抗父母过度依赖与青少年的亲密关系,以及过度依赖过去的美好时光,或者可以抵抗青少年不能满足父母需要时,父母所产生的愤怒情绪。所有这一切非常具有挑战性,因为在某些方面,青春期需要父母作出的情感转变和成长与青少年的一样多。但是,对于愿意作出这个艰难转变的父母来说,得到的回 报就是青少年无言的感激,以及对其可以持续一生的深深的信任。
因此,尽管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发觉,青少年在拒绝我们邀请的频率上,玻璃杯的90%都是空的(有时桥梁建筑师的角色是吃力不讨好的),我们也需要提醒自己,杯子中剩下的10%可能是纯金!它是青少年愿意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它是给未来的成年人与成年人的关系提供良好开端的时间。它是如此珍贵,所以我们不应该小看这些时间的价值和意义。
●关系中的成年期原则
邻居、老板和青少年
一旦我们接受了青少年确实需要成年人关系的观点,问题变成了我们该如何真正与这些内心矛盾且善变的伙伴建立关系?首先,我们要避免将他们由成年人变回 到青少年,避免与他们的互动模式回 到我们与青少年的互动模式,这种避免可以给我们提供所需要的指导。在第6章中,我们概述了处理与青少年之间的分歧的几种方法:始终以更像成年人的方式与他们互动。当我们把这一原则扩展到我们之间关系的其他方面时,我们发现,对于青少年担心在与父母的关系中会使他们保持孩子气和依赖别人的解毒剂,就是使我们的关系更像成年人间的关系。如果我们快速瞥一眼那些常见的父母与青少年的互动类型,我们就能够弄明白,在这一点上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首先,让我们看看沃尔特所学到的,与乔希就家务问题进行谈判的方法。我让沃尔特想象有一个会经常打断自己话的邻居,他经常不请自来地参观他的草坪,在上面散步,并且经常以抱怨沃尔特的方式开始谈话。沃尔特的邻居会指向一堆树枝说,“沃尔特从来都不抽时间把它们从两个院子的边界上移走”,“你什么时候要将这一堆树枝移开呀”,“它看起来像一个该死的蛇巢”。事情像这样一直持续着。当沃尔特塞满汽车准备去度假时,他的邻居就过来阻止并讽刺地说:“哦,你有时间去某地放松,却没有时间让你的院子看起来体面一些!”
问题:沃尔特将如何与这个邻居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
这一点都不公平,沃尔特说。不像这个邻居,沃尔特应该对乔希树立一种权威。那么,如果我们不是在谈论沃尔特的邻居,而是他的老板,又该怎么办呢?想象一下,如果沃尔特有一个上司,他对任务的期望似乎相当高,以至于沃尔特没有完全把握。如果老板认为,沃尔特做得不对,又该怎么办呢?进一步想象,虽然老板曾经是一个好人,但是现在,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充满了讽刺和批判……可能因为沃尔特在一些公司的社交活动中没有加入他。比如说,只是为了论证,老板的大部分批评是对的。那个老板狂暴而又严厉的方式,能够使沃尔特处于最佳的工作状态中吗?当然不能,大多数人都会承认,那么相比于成年人,为什么乔希会觉得这个“老板”会更容易相处呢?
这正是我们与青少年更像成年人的互动目标所能够起作用的地方。当与青少年谈话时,成年人应该使用那些我们与成年人说话时所使用的相同的尊重和礼貌用语。说起来这一原则,似乎非常明显,但是,让成千上万的父母多年坚持下来,我们发现这其实很难实现。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我们是如此习惯于不像对待成年人那样对待我们的青少年,以至于我们不能轻易地转换过来。而且作为父母,我们的子女与我们培养了如此强烈的情感,当我们担心孩子会浪费他的机会或损害他的未来时,我们发现自己很难保持理性和礼貌。
让我们先从一个简单的例子开始:批评。是的,成年人有时需要批评另一个人,但是上帝呀,当他们在批评青少年时,是否与成年人之间的批评模式不一样呢,例如,在大多数工作场所,争论不以讽刺、贬损或傲慢开始。“我猜想今晚你并不愿意屈尊和我们一起吃饭”,“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认为自己的这一番废话也能通过”,“并不是因为你以前做过,而是今天要准时接你妹妹”,或者“你可能被宠坏了,不能理解这一点,但是有些人工作就是为了钱”。不沾边儿?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他们不会这样做,但是,至少一些父母有时候会这样做。
邻居如果没有不友好,而仅仅对自己的院子发表傲慢的言论也无所谓。在纠正他的员工时,责备这些员工的老板会成为冷笑话的笑柄。那些只会批评和建议我们应该如何以不同的方式做事情的同事,会让大家对他翻白眼。作为成年人,我们已经学会了尽可能地减少与所有这些人的联系。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谁会愿意花更多的时间与那些经常以粗鲁的方式、不断试图阐述我们应该如何做事情的人在一起?当然,我们的青少年经常是这样看待我们的。我们并不是说,青少年不想靠自己,也并不是说,成年人不愿意尊重他人、具有建设性地与人进行交流。(尽管老板像父母一样,但是,如果他们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他们的员工,他们的员工就不太可能避开他们)。简而言之,青少年避开成年人的一部分原因在于,成年人可能非常不乐意青少年围着自己转,甚至有时候认为他们没必要这样做。
当我们试图与青少年建立更像成年人的关系时,如果我们只给青少年与给其他成年人相同的礼貌用语,那么,当他们需要批评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例如,我们可以用一些使他们感觉更积极的言论来做批评的前奏。面对一个员工,我们会毫不犹豫地说:“我知道你真的希望这个项目能够成功,但我认为你所做的到现在还不起作用,所以我们应该谈一谈。”我们提供一个积极的开场白,所以员工知道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努力。为什么不能将其应用于我们的青少年呢:“我知道你真的关心学业,而且在过去的几周里有时你真的充满了学习动力,但是我认为,你现在所做的并不能使你达到你所期望的目标。”这样一定会更容易被接受,“这周,你在公司的表现不是很好”,或者“你的成绩单糟透了”。当我们批评成年人的时候,我们能知道并倾向于遵循这种含蓄的对话规则。我们只需要采用含蓄的成年人的对话方式,并将之应用到与青少年的对话当中。
没有批评的时候
除了我们该如何批评我们的青少年,同样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批评他们多少。即使很有建设性地传达,一定量的批评也会不可避免地让人感觉不舒服,不管批评什么时候降临。在成年期,关系的成长和深入,主要基于他们的共同兴趣和愉快的互动。批评在双方关系中占有一席之地,但当双方关系很亲密时,它就很少会长久地处于主角地位。没有人愿意处在一种对方批评自己行为的关系中,但是,好意的或正确的批评是必不可少的。在这方面,青少年与成年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对于父母,我们有时似乎会幻想,青少年是一个渴望得到我们明智建议的容器。我们经常没完没了地教训他们,试图把我们的知识和指导传递给他们。但我们没能认识到,这个简单的方程式中蕴含的基本真理:给出教训≠接受教训!
也就是说,父母教训青少年的次数与青少年真正听到和吸取的教训几乎不相关。事实上如果青少年不断地被教训,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当他们感觉教训快要来临的时候,他们就越来越擅长迅速屏蔽父母的教训。我们发现,减少批评和教训的次数并不一定会减少青少年向我们学习的数量,现实情况恰恰相反,但是它会减少当我们进入房间时青少年逃离的愿望。
在这里,有一个将其付诸实践的好方法。每周有意识地花些时间,陪伴这些完全不听父母指导、批评或建议的青少年。这段时间不必涉及任何花哨或特别的事情,它可以是任何一段一对一交流的时间,甚至可以开车去足球场踢球,只要任何一方的耳朵里都没有插耳机。一起遛狗,吃一顿饭,看一集青少年最喜欢的电视剧,等等。但没有任何纠正意见,没有关于他们开车的意见,不评论他们的行为举止,不对他们的友谊有看法,不矫正他们的行为,即使他们的行为是不可取的。除非是迫在眉睫的危险,比如他们要在州际公路上倒车。我们建议家长,当处于无批评时间的时候,丢掉所有批评的机会。相反,利用这段时间仅仅倾听他们的声音,与他们轻松地进行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