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山姆有这种驱力,而且她已经意识到她所采取的方式并没有起作用。山姆现在所需要的是一种可以采用并且真正有效的成年人的方式,能够让她控制自己的自主性驱力。
“山姆,你讨厌你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对吗?”
“是的,这里又脏又没有意思,社工也不上心,我正想搬出去呢。”据我所知,山姆在各方面说得都很中肯,她甚至提到社工的报酬很低,他们的工作时间不会持续超过一年。
“那么,你希望永远离开这里,到一个你愿意去的地方吗?”“当然。”
“为此,你愿意真正地辛勤工作吗?”
“我从不担心工作的辛苦。”山姆实事求是地讲道,但或许有一点蔑视和自大。
于是,我们开始行动了。当我对山姆的社工说起我的建议时,他最初的反应是:申请变更住所是可行的,但是在社工对山姆解除限制之前,她必须证明她能够真正作出一些改变。虽然山姆在一年之内烧坏了12所房子非常野蛮,但她的社工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因此,山姆在尝试着在现有秩序允许的范围内努力改变社工对待她的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在如何面对这些问题方面,山姆所作出的改变使得她能够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自己的生活。山姆已经意识到,遵循住所的规定不仅仅是对成年人的要求。这些规定对于未成年人来讲或许是一种障碍,但是对于想要选择在哪里居住并且永远离开这里的山姆来讲,这似乎更像是一个跳板。她会非常认真地遵循这些规则,甚至比成年人做得更好。逃离这个地方不再是对自由的追求,而是以一个孩子的方式规避问题,并且给其他人一个接受她的理由。
有意思的是,在听到山姆对她的住所抱怨了几个月之后,最后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想离开这里的欲望。一旦她努力地遵循这些规则,避难所变得并非像她原先所认为的那样不适宜居住。
“我的社工对我说,我现在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有一天,山姆悄悄地告诉我,“但是,我在这里再待上几个月就18岁了,我的社工告诉我,到那时她会把我安置在一个独立的住所。在那里,我会拥有属于我自己的房间,并且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深深地感觉到,我没有必要再作出其他大的变动。”
山姆正在逐渐地成长。
想要理解山姆、埃伦或者青少年行动项目中其他青少年的发展过程,关键是要认识到,青少年渴望成长。一旦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让青少年知道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将不再被他们当作敌人,反而会变得更像盟友。当我们和青少年一起,帮助他们勾画那些能够有效满足其成长渴望的路径时,我们会更多地得到他们的信任。我们和他们通常都会惊讶地发现,不管这些路径是修补房屋,在农场工作,抑或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审视规则,实际上都能够让他们感到满足,同时又富有成效。最终,青少年会意识到,比起砸碎玻璃、加入帮派、与许多同伴发生性关系或者试图对抗世界,这些成年人的处事方式更能够让人感到满足。
●加减5岁
尽管,我们有时甚至会瞥见青少年“内在的成人”,但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会发现与青少年进行清晰而又充分的交流有一定的难度。在交流中,青少年的行为和目的是那么的混乱,这恰恰使得我们很难理解青少年那些潜在的意图。有时候,他们会说一些无厘头的话,或者作出一些非常不成熟的行为,这让我们很难看到其背后所隐藏的成年人期待。我们强调要找到青少年“内在的成人”,并非是因为我们天真,而是因为我们充分地认识到青少年还不是成年人,几乎每天都有很多行为表明他们是不成熟的。
我们通常会告诉青少年的家长,对于青春期孩子,往往需要对他们的年龄加上或者减去5岁才能够反映出其行为的可变性。以一个15岁的孩子为例,在一个好的天气,他会表现得像一个20岁的孩子;而在一个坏的天气,他的行为或许和一个10岁孩子的行为没什么区别。一个18岁的孩子,有时看起来像23岁,有时看起来像13岁,等等。我们发现,这能够帮助青少年的父母认识到他们的行为存在很大的可变性,而且这种变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日常的生活阅历会使一个人变得成熟,然而在某种程度上,青少年的这种波动恰恰是伴随着这种不断发展成熟的能量而产生的。无论由于何种原因,在当今社会,这样的变化在青少年群体中都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如果我们试图同青少年进行有效的沟通,那么我们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
青少年不成熟的言语和行为通常会导致成年人本能的反应,成年人本能的反应又会导致青少年的抵触,这将引发争论、批评、谩骂、愤怒等一系列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青少年“内在的成人”就迷失不见了。有时候,这种情况似乎也是难以避免的,我们的行为方式有时并非如我们所愿。下面这段对话是大多数青少年的父母在很多场合下都会经历的,让我们以此为例来展开我们的讨论。
“不要忘记洗碗”,这个简单的提醒往往会立刻引起青少年一通愤怒的回应,“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唠叨?你也不能什么事都管吧,如果你不愿意我住在这儿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走的。”
如果我们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像小孩儿那样无理取闹,甚至拒绝那些再合理不过的要求,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可以采取很多种方式来作出回应。给青少年提供引导,或者开展权力斗争,或者重申父母的权威,或者选择离开。我们曾一度尝试过这些办法,然而这些办法几乎都不能长期有效。令人失望的是,我们知道在青少年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一种成熟的观点,因为我们偶尔能够看到它,然而,这种成熟似乎恰恰在我们最需要它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内在的成人”对话,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战然而,有一种方法可以用来更有效地处理这些对抗和磋商。有一个事件,可能是目前为止世人所知道的最高利益的谈判,或许,通过这个事件来阐述这种方法是一种最为有效的方式。家长们通常会感觉到家庭的 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虽然在不久之前,他们感觉到的威胁并没有那么多。
1962年,约翰?肯尼迪总统曾面临一次谈判困境。此次谈判困境中的一些重要方面与在日常生活中家长和青少年古怪行为之间的权力斗争有着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肯尼迪找到了突破谈判困境的方法。谈判困境出现在古巴导弹危机时期(与苏联的原子能平衡问题,历史学家将其称为史上对人类生存最大的威胁)。这次危机是一场经典的心理战。俄罗斯不希望美国在土耳其拥有原子弹,因此,他们试图将自己的导弹部署在古巴。肯尼迪认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俄罗斯这么做。随后,谈判陷入了危险紧张的局面。
经过了9天焦灼的谋划和磋商,谈判出现了一丝希望。肯尼迪收到了一封看起来像是来自俄罗斯总统尼基塔?赫鲁晓夫的私人信件,他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建议在通往核战争的道路上后退一步。然而,在美国还没来得及给予回 复的时候, 第二封邮件来了,信中的言辞变得尖锐好战,使美国除了采取军事对抗之外几乎别无选择。
在收到第二封信之后,肯尼迪团队心烦意乱,他们担心已经失去和平解决的机会。后来,他们突然找到一个绝妙的回复办法。为什么不能只回 复 第一封信件中那些合理的建议和话语,而完全忽略 第二封信件中的那些恐吓和威胁呢?经过大量的论证,美国最终决定这样做,不久之后,苏联政府收到了忽略 第二封信件的回 复。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历史里所讲的那样了。
肯尼迪对待苏联的办法为我们提供了经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应该运用这些经验来处理我们与青少年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对青少年那些更成熟、更合理的方面作出回应,我们才能够成功地进行互动,把青少年那些成熟的、合理的方面激发出来,虽然有时这些方面并不是很明显。幸运的是,我们与青少年之间的争论并没有那么高的风险,然而,解决的办法却是类似的。那么,让我们暂且放下历史的经验不谈,回到生活中那些更平常的洗盘子时的争论。我们的建议是,对青少年话语中那些小孩儿的成分不作回 应,而对青少年话语中那些我们听到的或者能够推测出的更成熟、更合理的成分作出回应。我们需要对青少年话语中像“ 第一封信”那样更合理的表述作出回应,即便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听到这样的表述。
因此,当我们听到“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唠叨?你也不能什么都管吧”的时候,我们应该尝试着根据青少年的感受将这些话转化成一些更像成年人的表述,“其实,我不想马上去洗这些盘子,因为我现在情绪很糟糕”。
随后,我们可以这样回答:“你听起来很痛苦,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来摆脱烦恼吗?”
我们通常会发现这种回应会让青少年的不满以一种我们和他们似乎都能接受的方式表达出来。更好的是,我们通常可以用一种更加成熟的回 应方式来结束对话:“不,我讨厌做这些家务事,我做了很多事情,我已经很累了”,这种洗盘子的对话通常会以一种让人厌倦的方式结束。或许有时,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以一种更让人喜爱的方式来结束对话。然而,在这种情形中,谈话会进展得更加富有成效。青少年真正喜欢的是能够受到成年人的待遇,随意地交谈,并且提高他们在谈话中的地位,这样才能使这个更让人满意的成熟的谈话进行下去。
总的来说,人类是一种具有一定习性和模式的生物。如果我们为青少年呈现一种成熟的对话模式,他们就更有可能配合。肯尼迪总统似乎深谙这个道理。当然,这个技巧的另一方面是,承认父母也是这种具有一定习性和模式的生物。青少年父母的首要任务是,避免陷入青少年发起的那种孩子似的争论模式之中。当我们与青少年对话时,让他们“内在的成人”展现出来是至关重要的,但这未必总是那么简单。就这一点而言,我们反复对青少年的父母强调:记住,那里是一个成年人!一旦我们记住了这一点,我们与青少年通常隐藏着的“内在的成人”展开对话并努力让其浮现出来,就会变得更加简单。
●代言人是必要的
虽然青少年经常在言语上占上风,但他们却很容易感到愚蠢和荒谬,特别是在争论的时候。青少年真实的想法未必那么不切实际,但他们所学到的争辩方式却让他们显得远远不够成熟。虽然青少年最终会作出让步,但实际上他们感觉自己的错误还不至于不被别人理睬。在这些案例中,找到“内在的成人”意味着努力帮助青少年尽可能清晰地发出他们的声音。青少年行动项目的工作人员深谙这个道理。我们发现,有时我们几乎需要充当青少年的代言人,来帮助他们把头脑中那些隐约形成的合理目的清晰地表达出来,以免这些目的通过不良的方式展现出来或者被忽略掉。
让我们将这一原则应用到那些或许是长期以来最陈旧的家长与青少年的对话模式上来。情况如下:家长:“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青少年:“挺好的。”
家长:“你每天除了说很好以外,还能说点别的吗?”青少年:……
我们需不需要再说点什么呢?其实,这种模式的对话无论重复多少次,几乎总是毫无结果的。
许多青少年并不具备清晰表达的技能、沉着冷静的能力,乃至成熟的心理能量。这使他们在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仅仅能够表达出他们内心最一般的想法。如果他们能够清晰地表达他们的所思所想,情况可能就会变成这样:“这是漫长的一天,我不想现在谈论这些,或许我们可以稍后再谈”,或者说,“我不想每天都给你做一个报告,来描述在学校里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大部分青少年并没有能力如此清晰地表达他们的感受。
那么,我们就面临着一种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告诉他们“好的”是多么生硬的回 答,来阻止他们这样答复,或者我们可以帮助他们用一些好的词语来表达他们的所思所想,即便他们所要表述的是当时我们所不想听到的。
当我们试图作为青少年的代言人来帮助他们更清晰地表达他们的感受时,情况几乎总是会有一点起色:父母:“你现在真的不想谈论这些事情吗?那我们过会儿再谈,好吗?”
青少年:“我觉得可以,这一天太漫长了。晚上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趣的是,一旦青少年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被忽视,而且也不必因为那些他们不想谈论的事情而感到烦恼,他们谈论的意愿反而会更多一点,虽然不一定是在刚放学之后。经过在我们自己家里反复地尝试,我们发现,如果在3点半孩子放学时我们没有烦扰他们,当晚上10点左右,他们通常会挨个房间找我们,向我们描述当天发生的事情。起初,我们感觉他们就像刚准备睡觉时来的一些不速之客一样讨厌(这或许同孩子们在3点半放学后遭到我们追问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后来,我们意识到,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我们的孩子在自主地思考他们的生活和人生。他们制定了一个符合自身情绪感受的时间安排,而成年人都没有这么做。我们很快意识到,牺牲一些睡眠时间来参与这些通常是比较愉快的谈话是很有意义的。
●听一门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