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伤寒论》之和法治疗作用均较缓和
《景岳全书·古方八阵》曰:“病有在虚实气血之间,补之不可,攻之又不可者,欲得其平,须从缓治,故方有和陈”。近代名医任应秋先生亦云:“所谓和法,实具调理之意,故亦又称为和解者。凡病邪并不盛,而正气却不强时,最宜用和解之法”[3]。纵观《伤寒论》原文113方,起和解作用的方药多具有寒热并用,攻补兼施,疏利枢机,调理升降,宣通内外,畅达气血等配伍规律,所起的治疗作用均较为缓和。从药物配伍及煎煮方法来看,如解肌祛风、调和营卫的桂枝汤,在外可调和营卫,在内能调和脾胃,且发汗而不伤正,止汗而不留邪。再如和解少阳的小柴胡汤,既可和解表里,又可调和阴阳,且能调节上下升降。原方柴胡用量半斤,并从6升再浓缩成3升,分3次服用,按古今药物剂量折算,每次柴胡用量尚不足10克,故无劫肝阴之弊。又如调和脾胃、消散痰饮和镇肝降逆的施复代赭石汤,其生姜用量是代赭石的5倍,以加强健胃祛痰消痞之效,并防止代赭石重镇下行。以上三方与和中降逆消痞的半夏泻心汤,和胃降逆、消水散饮的生姜泻心汤,和胃补中、消痞止利的甘草泻心汤等和解剂的煎药方法皆为“去滓重煎”,以使诸药性味匀和,作用协调,其缓和作用由此可见一斑。从服用方法来看,调胃承气汤虽为和下之剂,但应“少少温服”,以调和胃气,通肠下便。小承气汤治大便成硬在肠,腑气不顺,证以腹部痞满为主,但未到燥屎内结,肠气闭阻的程度,故只用朴、实、黄而不用芒硝,方中诸药同煎,不分前后次第,则大黄泻下之力变缓,且“少少与”,以微和胃气,使烦躁小安,与大承气汤相比,亦为和下之法。此外,原文中“为自和也”、“阴阳自和者,必自愈”等更进一步说明了一切病证,若邪去而正衰,则不一定再用药物治疗,可以通过饮食调补、休息疗养,等待人体阴阳能以自我调节达到新的平衡,则可自愈。亦正如《医醇賸义·自序》所言:“疾病虽多,不越内伤外感。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归于平,是即和法也,缓治也。毒药治病去其五,良药治病去其七,亦即和法缓治也。”
5《伤寒论》治疗八法似可包括在和法之中
《医学心悟·医门八法》曰:“盖一法之中,八法备焉;八法之中,百法备焉。病变虽多,而法归于一”。“然有当和不和误人者;有不当和而和以误人者;有当和而和,而不知寒热之多寡,禀质之虚实,脏腑之燥湿,邪气之兼并以误人者;是不可不辩也。”又曰:“世人漫曰和解,而不能尽其和之法,将有增气助邪,而益其争,坚其病者,和云乎哉!”可见,和之为法,源渊流长,用之得当,济世活人;用之不当,延误病情,贻害无穷。故应仔细掌握,灵活应用。近年来,有学者根据明代李中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的理论,结合清代高世栻《医学真传·心腹痛》中“但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下逆者使之上升,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等论述,撰著《中医通法与临证》[4]一书,详尽论述了四十一种“以通为主的治法”,并把大部分疾病的发病机理都归之于“不通”,把包括八法在内的大多数治疗方法都概括为“通法”;以“一法之中,八法备焉”。同时,又有学者设想把八法中已很少应用的吐法删除,而代之以应用广泛的通法,提出“汗、通、下、和、温、清、消、补——新组成八法”[5]的新概念。以“使八法成为实实在在的八种基本治疗大法,可能更便于指导临床治疗”。以上说法尽管有一定的道理,但笔者却不敢苟同。所谓通法,确实是一种应用范围较为广泛的治疗方法,虽可与其它治法配合应用,但不能因此就把包括八法在内的多种治疗方法归统于通法之下,例如通法与补法联系在一起就显得过于勉强。中医八法的理论来源于《伤寒论》,疾病治疗的目的是“和则愈”。和法作为治则,当属广义;作为治法,则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因此,若要以一种治法来概括八法,似乎以广义的和法来解释则更为确切一些,以“法归于一”。同时,随着医学的不断发展,八法之外许多治法也相继提出,诸如祛痰法、祛湿法、润燥法、理气法、固涩法、驱虫法等等,极大地丰富了中医治法内容。但八法各有特点,“日本人丹波元坚竟否认和解法的存在,即由于未达和解之意云耳”[6]。即使目前不常用的吐法,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故亦不能删除,更不能以病证多、方药杂的通法所替代。
参考文献
[1]中医研究院,等.中医名词术语选释.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4︰228-229.
[2]刘渡舟,等.伤寒论诠释.天津: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
[3]任应秋,等.中医各家学说.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232-233.
[4]何天有,中医通法与临床.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4.
[5]董明强,中医辨证新方法论.北京:学苑出版社.2004.
[6]任应秋,等.中医各家学说.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3︰232-233.
(刊登于《中医研究.》2005年第10期)
十二、经方管窥五则
东汉医学大家张仲景,著有《伤寒杂病论》,国我国临床医学的伟大奠基人,在祖国医学史中享有崇高的声誉,后人称之为医中之圣、方剂鼻祖。亦如《金匮要略心典·序》所言:“惟仲景则独祖经方,而集其大成,惟其两书,真可谓经方之祖”。滋就对经方的学习略陈管窥,供同道参考。
1《伤寒论》载方112首,佚方2首
《伤寒杂病论》问世不久,由于兵火战乱的洗劫,原书已散失不全,后经西晋太医令王叔和搜集整理,使此书才得以保存下来,但书中内容已有所调整与增减。北宋仁宗、英宗两朝,大规模整理医书,国家校正医书局林亿、孙奇、高保衡等于治平2年(公元1065年)核定毕《伤寒论》十卷,并刊行于世。据林亿等序文说:“以为百病之急,无急于伤寒,今先校订仲景《伤寒论》十卷,总二十二篇,证外合三百九十七法,除重复定有一百一十二方,今请颁行”。至此我国才有一个官定的《伤寒论》标准本。至明代洪武癸酉年(公元1393年),芗溪黄仲理著《伤寒类证》(又名《伤寒类证辨惑》)十卷,原书已佚,原文选录始于太阳,终于差后劳复,其谓:“仲景之书,六经至劳复而已,其间具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二方,纤悉具备,有条不紊者也”。至1979年第1版全国高等医药院校试用教材《伤寒论选读·概论》中亦曰:“全书分为十卷,共397条,除重复和佚方外,计112方”。可见,自宋代以后《伤寒论》397法,112方被历代医家所公认。但亦有人对此持不同见解,如宋代朱肱《类证活人书·卷十二》言:“张仲景伤寒方一百一十三首”。1983年,当代著名伤寒大家刘渡舟教授在其主编的《伤寒论诠解·凡例》中,提出该书“凡十篇,414条,113条(佚1方)”。2003年由梅国强教授主编的21世纪课程教材《伤寒论讲义·绪论》中亦尊是说。2004年王付教授编著的《经方学用解读·导读》中有“实际是115方,缺禹余粮丸方药组成”之言。笔者仔细对照,刘氏与梅氏著述中均加入《辨霍乱病脉证并治法》及《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脉证并治法》二篇,除去其重复者后,与1版教材多出治疗阴阳易的烧裈散方,故两书方剂总数皆为114首。至于王氏所言,恐是将组成及用量完全相同的理中丸与理中汤按两方进行了统计。考114方中,有方无药者2首,其一为治疗汗家发汗后致恍惚心乱,小便已,阴疼的禹余粮丸方;其二为外导法治疗阳明病,大便硬,有胃热结实的土瓜根方。而以上诸家皆言“佚1方”,误将方已佚的土瓜根方列入完整处方之中。因此,《伤寒论》载方应为112首,佚方2首。
2《金匮要略》佚方5首
《金匮要略》为《伤寒杂病论》的杂病部分,为北宋瀚林学士王洙在馆阁日,于蠹简中发现《金匮玉函要略方论》三卷,上则辨伤寒,中则论杂病,下则载其方并疗妇人。后经林亿等删除繁复,校定成《金匮要略》一书,刊行于世。1980年第1版全国高等医药院校试用教材《金匮要略选读·绪言》曰:“原书前二十二篇包括四十多种疾病,共载方剂205首(其中4首只载方名而药味未见)”。2003年由黄仰模教授主编的21世纪课程教材《金匮要略讲义》,及2004年由范永升教授主编的新世纪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规划教材《金匮要略》也尊是说。实际上,《金匮要略》中佚方除以上所述的杏子汤、附子汤、黄连粉及藜芦甘草汤4首之外,还有治疗妇人陷经的胶姜汤。因此,《金匮要略》中佚方应为5首。
3《伤寒杂病论》共载方260首
林亿等《金匮要略方论·序》曰:“故断自杂病以下,终于饮食禁忌,凡二十五篇,除重复合二百六十二方,勒成上、中、下三卷,依旧名曰《金匮方论》”。邹澍《本草疏注》言:“《伤寒论》、《金匮要略》两书中,凡为方二百五十”。此外,如前所述的两种教材中均言《金匮要略》“共载方205首”。事实上,《伤寒杂病论》方剂数目并非将《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书的方剂数目相加而成,由于两书中有许多条文和方剂都重复出现,黄氏《金匮要略讲义·绪言》曰:“《金匮要略》内的398条条文中,引用《伤寒论》条文占40条,其中方剂有36首”。故欲准确了解《伤寒杂病论》方剂数目,首先应删除两书中同方同名的重复方剂,其次应排除两书中药物组成及剂量调配完全一致,仅仅是方名不同的同方异名方剂,这类方剂共有39首,如桂枝汤与阳旦汤、理中丸与人参汤、吴茱萸汤与茱萸汤、桂枝去桂加白术汤与白术附子汤、麻黄附子甘草汤与麻黄附子汤、肾气丸与崔氏八味丸及八味肾气丸等。同时,还应减去后人在研究和编次过程中所采集的《千金》、《外台》等医方书之有效常用方剂附于分篇中共计21首。按此统计,《伤寒杂病论》共载方260首。
4从候氏黑散看仲景“博采众方”
清代徐大椿《医学源流论·金匮论》曰:“其方皆上古圣人历代相传之经方,仲景间有随证加减之法,其乃医方之经也”。方剂学是不断从低级向高级发展的。1973年在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西汉《五十二病方》,主要以单味药治疗疾病。但1972年在甘肃武威出土的武威汉简则反映了东汉初年已出现复方。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成书的医学巨著《黄帝内经》中,就载有半夏汤、小金丹、鸡矢醴等有名有方的方剂。《伤寒杂病论》载方260首,无论方剂大小,皆有固定的方名,均系仲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而成。如《金匮要略》中“治大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的候氏黑散;“治脚气上入,少腹不仁”的崔氏八味丸;以及水气病既经误下,又复误吐而出现“面目手足浮肿”时,他医又误“与葶苈丸下水”等。此处所引用的候氏、崔氏及葶苈丸,皆是其“博采众方”的最好例证。
5经方药物剂量单位多式多样
由王永庆教授等人主编,1991年出版的《经方用药研究》中统计,经方用药共达174味。梅氏《伤寒论讲义》认为《伤寒论》中载药92味,范氏《金匮要略》认为《金匮要略》“用药约155味”。若以成书于东汉末期《神农本草经》的分类为基础,再加上水部、土部及造酿部,经方用药共涉及十三部。其药物多以重量及容量剂量,此外还有计数及比拟等方法。其中草部73种,木部27种,金石部15种,多采用重量单位如斤、两、分、株等剂量;米谷部6味,水部6味,造酿部6味,以及其它属于液态的药物,多以容量单位如斗、升、合等剂量;虫鱼部13味、果部40味,以及附子、栀子、百合、枳实、瓜蒂等,则多以枚、个等计数单位剂量。用比拟方法剂量者,如枳实栀子汤加大黄方中大黄“如博碁子五六枚”;滑石代赭汤方中代赭石“如弹丸大者一枚”;猪膏发煎方中“乱发如鸡子大三枚”;大青龙汤方中石膏“如鸡子大”;升麻鳖甲汤方中鳖甲“手指大一片”;甘遂半夏汤方中甘草“如指大一枚”等。此外,还有竹叶汤、柏叶汤方中竹叶、艾叶“一把”、“二把”、“三把”;麻子仁丸方中厚朴“一尺”;白通汤、旋复花汤、通脉四逆汤方中葱白“四茎”、“九茎”;旋复花汤方中新绛“少许”等多式多样的剂量方法。但在具体应用时,必须结合古今剂量单位折算方法,并应结合实际情况而定,只有这样,才能学以致用。
(刊登于《中华临床医学研究杂志》2005年第4期)
十三、浅谈吴鞠通对中医儿科的贡献
清代名医吴鞠通是温病四大家之一,著理法方药俱备的《温病条辨》六卷,创立三焦辨证理论,制定三焦的治疗大法,对温病的发生、发展、传变进行归纳,组创不少温病方剂。他在儿科方面也卓有成就,有关儿科的论述集中在《温病条辨·解儿难》一卷中。该篇虽篇幅不长,却要言不繁,内容丰富,见解深刻,至今仍能有效指导中医儿科的临床实践。兹结合学习,就其对中医儿科的贡献浅淡如下。
1论生理稚阳未充稚阴未长
关于小儿生理特点的描述,最早见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黄帝内经》,《灵枢·逆顺肥瘦》说:“婴儿者,其肉脆、血少、气弱”。后世医家多有论述,如我国现存最早的儿科专著《颅囟经·脉法》说:“孩子三岁以下,呼为纯阳,元气未散”。北宋钱乙《小儿药证直诀》说:“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小儿药证直诀·四库全书目录摘要》说:“小儿纯阳,无须益火”。南宋陈文中《小儿病源方论·养子十法》说:“小儿一周之内,皮毛、肌肉、筋骨、脑髓、五脏六腑、营卫、气血,皆未坚固”。金代刘河间《宣明论方·小儿门》说:“大概小儿病者,纯阳多热,冷少”。明代万密斋《育婴家秘·鞠养以慎其疾四》说:“小儿纯阳之气,嫌于无阴”。清代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幼科要略》也说:“按襁褓小儿,体属纯阳,所患热病最多”。由此可见,“纯阳”指小儿在生长发育过程中,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生理现象。吴氏在上述理论的基础上认为:“古称小儿纯阳,此丹灶家言,谓其未曾破身耳,非盛阳之谓。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者也”。指出男子16~24岁、女子14~21岁,才能“阴气长而阳亦充”,在此之前,阴、阳都处于稚嫩不足状态,即小儿物质基础均未健全,功能活动均未成熟,是小儿最基本的生理特点。因而力辟“纯阳”之说,建立了“稚阴稚阳”学说。但“稚阴稚阳”和“纯阳”理论,概括了小儿生理特点的各个方面,两者相互补充,相得益彰,不可偏废,并经千百年来学术界的研讨,已经成为共识,对于掌握小儿生长发育规律,健康保育和疾病诊治等,都具有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