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600余年的建设，卡络维发利温泉城已经由一处寂寞的深山老林开发为欧洲乃至世界著名的温泉疗养中心和旅游度假胜地。在两山一水之间长约1公里的峡谷中，300多幢宫殿夹岸而建，均为豪华典雅的哥特式和巴洛特式建筑，包括雄伟神秘的各式教堂，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如果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布拉格有“世界建筑艺术博物馆”之称的话，那么，不夸张地说，温泉城则是“金色布拉格”精华的浓缩，或浓缩的精华。
在这人世间的洞天福地，拥有温泉数十处，已经开发利用的12眼泉水，水温在41.2℃至72℃之间，含有多种化学元素，不仅可供沐浴、医疗，还可直接饮用。古往今来，欧洲几乎所有的皇室、贵族和名人都钟情这里，世界各地游客也络绎不绝地来这儿疗养、游览、度假。彼得一世、歌德、屠格涅夫、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果戈理等都曾光临过。始于1959年的卡洛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每年都吸引众多的明星踏上这里的红地毯。我国电影《白毛女》、《钢铁战士》、《良家妇女》、《芙蓉镇》等故事片，就一次次从这里捧回奖项。
温泉城沿河岸建有三条长廊，其中两条有温泉口，供游人自行取水饮用。河水是浑浊的，但从地下冒出来的泉水，任何时候都清亮洁净。当地有一种贝赫尔开胃酒，又称“十三泉酒”，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二战前就已畅销欧洲。据说，这种酒由温泉水加多种草药酿造而成，不含任何化学物质，对治疗慢性胃炎、消化不良等消化系统疾病有很好的疗效。难怪男女老少莫不乐此一游、一饮，一醉方休。
一路上，但见路两边的牧场上、山林中尚有积雪。也许是积雪融化的缘故，一二十米宽的溪流，水量丰盈而浑浊。我们安步当车，沿河岸从上游走到下游，发现溪水中不时有成群的绿头鸭在嬉戏，为早春的温泉城增添了许多生机和野趣。
看着这幅温泉早春图，我不禁默诵起苏轼在《春江晓景》画上的题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我原以为，这只是中国文人即兴偶成，并无太多深意，眼前的情景让我想到，这种描绘早春诗情画意的作品，表现的是一种带规律性的物候现象，古今一理，中外皆然。这种动物生态学研究的问题，也是中国山水诗画文化的一个特点。
导游在布拉格生活了10年，在温泉城工作两载。她说，在她工作过的宾馆隔壁，是马克思下榻过的宾馆，这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兴冲冲直奔马克思旧居。宾馆建在离河岸300多米高的山腰上，五层楼，在二层的外墙上嵌有马克思青铜头像。可惜宾馆已被一位俄罗斯商人买下，正在重新装修，门窗均被拆除，马克思雕像也已取下。无法进入马克思住过的房间，这自然是一个遗憾。
所幸，离这幢宾馆不远的山麓有马克思公园。公园面积不大，但立有一尊马克思青铜坐像。马克思曾先后三次到温泉城小住。在这寸土寸金的弹丸之地，总共才三座公园，其中就有马克思公园。几百年来多少人到过这里，立有雕像者寥寥无几，但就有马克思，可见马克思影响之大。这令我们这群来自遥远中国井冈山的马克思信徒感到自豪，大家恭恭敬敬地向他行鞠躬礼。
“春江水暖鸭先知”，是一种自然现象。作为社会现象，这位资本主义社会的“病理学家”，在剑桥发起的“千年第一思想家”评选中排名第一的马克思，也是“先知先觉者”。同行者中有人发问：马克思旧居修缮后，马克思铜雕还会不会再挂上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会！道理很简单：全球金融海啸把《资本论》推上了西方一些国家元首和财长的案头，销量也增加了一倍；《共产党宣言》的销量增长了六倍。东方出版商正在把马克思的论述制作成动画，艺术家们则把《资本论》搬上舞台，用音乐剧的形式诠释马克思的观点。温泉城的老板怎么会忘记这位最早揭示资本主义社会本质的“先知先觉者”呢！
2009年3月
皆为自由故
匈牙利是个小国，但具有反抗外族侵略、争取民族独立和自由的传统。作为国家重要节日，匈牙利有两个革命和自由斗争纪念日、两个国庆节，这在欧洲和全世界都是不多见的。
一
10世纪的时候，马拉尔游牧部落从乌拉尔山西麓和伏尔加河湾一带移居多瑙河盆地，经过百余年的努力，创建了匈牙利历史上第一个封建国家。16世纪中叶，土耳其入侵，匈牙利国家解体，匈牙利人民于17世纪驱逐了土耳其统治者。1848年3月15日，爆发了反对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资产阶级革命。这次斗争打击了封建农奴制度，建立了匈牙利共和国，推动了资本主义的长足发展。
3月15日也就成了匈牙利第一个革命和自由斗争纪念日。而这次斗争的领导人就是著名爱国诗人裴多菲。
裴多菲有一首流传很广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诗是裴多菲的代表作，也是他的政治宣言。裴多菲出身寒门，是激进青年组织“青年匈牙利”的领导者，致力于传播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1948年，他发动和领导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牺牲在俄奥联军的枪弹下，年仅26岁。
裴多菲为自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但他的诗歌回荡在匈牙利人的心中，他的精神融入匈牙利人的血液，他本人成为匈牙利青年崇拜的偶像。
如今，在诗人发动起义的多瑙河畔，耸立着一尊高大的青铜雕像，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他当年手执诗卷、激情朗诵召唤人民起来革命的力作《民族之歌》的情景。20世纪50年代，著名的“政治沙龙”裴多菲俱乐部是以诗人的名字命名的。1956年10月23日，匈牙利事件震惊全球，最先走上街头的大学生们就是在裴多菲雕像下集合，然后涌向国会广场的。裴多菲是匈牙利民族的精神领袖，他的雕像成了追求自由的象征。
10月23日，匈牙利事件的爆发日，也就被定为匈牙利第二个革命和自由斗争纪念日。
二
19世纪后半期，奥地利和匈牙利两国统治集团达成妥协性协议，成立二元君主的奥匈帝国，匈牙利国内矛盾暂告缓和，进入一个相对平衡的发展期。与此同时，人民追求自由的脚步却没有停止。1918年，匈牙利共产党成立，工人阶级开始登上政治舞台。1919年3月21日，在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影响和推动下，匈牙利共产党领导广大工农群众与社会民主党联合夺权，成立了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为匈牙利民族独立和自由解放写下光辉篇章。
在民主革命政权被颠覆后，君主立宪政体复群，法西斯势力日益强大。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匈牙利加入德、意、日同盟国，追随德国军队作战。1944年5月，匈牙利共产党发起组织“匈牙利民族独立战线”，领导人民进行反法西斯斗争。在苏联红军的支持下，成立临时民主政府，宣布对德作战，解放全国。1949年8月20日，匈牙利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成立并颁布宪法，这一天成为匈牙利第一个国庆节。
匈牙利的第二个国庆节是10月23日，即1956年革命和自由斗争纪念日暨1989年共和国成立日。
这两件事相距33年，却被融合为一个节日，所贯穿的主线还是自由。匈牙利人视自由高于生命，他们认为自由关系国家兴衰存亡。
发生在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是在冷战时期美苏两大军事政治集团对峙的条件下，社会主义阵营不满苏联大国强权政治所兴起的血的抗争，是社会主义国家改革之滥觞。尽管有国际国内种种复杂因素，但其根本原因，一方面，苏联赫鲁晓夫集团以“老子党”自居，推行大国沙文主义、“有限主权论”，对兄弟党和国家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另一方面，匈牙利拉科西等领导人不顾本国的历史传统和现实，一味照搬苏联模式，跟着苏联指挥棒转，损害了国家利益，伤害了人民的民族感情。两因叠加，矛盾激化，最终酿成流血事件。匈牙利事件，从本质上说，是坚持斯大林发展模式还是走具有匈牙利特色发展道路的斗争。
三
人类的文明具有多样性，正是由于各国的特殊性，才使世界得以五彩缤纷。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把自己的社会制度、发展模式、指导思想、政党意见强加于人。这是世界文明进步的标志，也是构建和谐世界必须普遍遵循的准则。当初，匈牙利社会主义实践几乎完全复制斯大林模式，政治上打击党内不同意见，限制人民民主、自由权利，经济上强行发展重工业，强制推行农业集体化，最终导致“苏逼匈反”，官逼民反，教训极其深刻。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匈牙利事件真相逐渐清楚。对该事件的定性已经从“反革命事件”改为“人民起义”。这是匈牙利人民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权利，自己的事情。
匈牙利事件造成的物质损失、人员伤亡和精神伤害是巨大的。据1991年当局公布的一份解密资料：事件中死亡2700人，其中体力劳动者1330人，大学生40人，中学生196人。另外还有20万匈牙利人逃亡西方。经济损失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的3/4。布达佩斯30万人走上街头，占全市人口的1/4。这就是匈牙利人民为自由付出的代价。
物质的损失可以弥补，精神的重创100年都不会消失。当年，开启匈牙利“非斯大林模式化”的部长会议主席纳吉平反了，25万人参加的纳吉重新安葬典礼变成了政治巨变的动员大会。在布达佩斯街头有座青铜雕塑“奈何桥”，纳吉站在桥上，眉峰紧锁，目光前视，神情一如当年那样忧郁、疲惫和无奈。国会大楼前，黑色大理石纪念碑上跳动着不熄的火苗。广场对面农业部大楼墙壁上，当年的弹痕被嵌入一颗颗黑色铁球，显然意在放大、凸显并鞭挞践踏自由者的暴行。
苏联两次出兵镇压的流血事件和希特勒法西斯统治的历史被同时放进了“恐怖博物馆”，一辆苏式坦克和2700死难者的照片赫然在目。英雄广场中心的巨大雕像已经从斯大林换成匈牙利开国英雄圣·伊什特万，如同当年斯大林取代希特勒一样。古碉堡旁的苏军英雄纪念碑已改为高擎橄榄枝的自由女神雕塑，碉堡上的累累弹痕犹在，但纪念碑上为解放匈牙利而牺牲的2000名苏军将士的英名却消失了。随着匈牙利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的终结，全国所有公共建筑物上象征共产主义的红星都被拆除了。
对逝者的缅怀和悼念，目的在于对其精神和事业的呼唤。1956年事件之后，匈牙利以市场经济为取向的经济体制改革并没有停止，同时又开始了政治体制改革的进程。1989年10月，修改宪法，实行“多党制”，国名亦改为匈牙利共和国。从此，10月23日被定为革命和自由斗争纪念日暨共和国成立日。其内涵依然是珍视自由，践行改革。
从经济体制改革到政治体制改革，从流血到不流血，匈牙利人义无反顾，上下求索，走的是一条具有匈牙利特色的发展之路。对这条道路的评判和检验，仍然要靠实践、靠人民。
四
其实，当年社会主义阵营对苏联的不满和抗争，并不限于匈牙利，也不是从匈牙利事件开始或到匈牙利事件结束的。南斯拉夫是一个典型。铁托曾经是二战时期反对德国法西斯侵略的英雄，坚持独立自主，不愿按照苏联模式建设社会主义，南共联盟因而被苏联共产党开除出欧洲“九国情报局”。但铁托不屈服，继续探索“工人自治”道路，并发起“不结盟运动”。此外，在匈牙利事件之前，1956年的哥穆尔卡和波兰事件；在匈牙利事件之后，1968年的捷克斯洛伐克杜布切克的“布拉格之春”等等，莫不如此。
中苏关系也不例外。在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中，苏联曾经给予很大支援和帮助，如出兵东北，为中国争取抗日战争胜利作出过重要的贡献。对此，中国人民是记忆犹新的。但是，苏联也做过诸如单方面撕毁合同、撤回专家、侵犯珍宝岛等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事。
中国人民幸运的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以无比的勇气和智慧，敢于顶住苏联的种种压力，没有跟着赫鲁晓夫的指挥棒转，保持了民族尊严和国家独立的地位，维护了国家的发展和稳定。继毛泽东之后，以邓小平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人继续探索，找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
20世纪60年代，中苏曾经发生过大论战。20多年后，在会见来访的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时，邓小平说：“从60年代中期起，我们的关系恶化了，基本上隔断了。这不是指意识形态争论的那些问题，这方面我们也不认为自己当时说的都是对的。真正的实质问题是不平等，中国人感到受屈辱。”
邓小平是中苏论战的重要参与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扮演了不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他的这番话，不仅为中苏论战做了一个权威的历史总结，揭示了中苏论战的实质，也为我们今天研究与认识匈牙利事件提供了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在社会主义阵营内，由于苏联与匈牙利、南斯拉夫、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事实上处于不平等状态，这些兄弟国家普遍有“受屈辱”之感。知耻后勇，不平则鸣。毛泽东当年说得好：“我们共产党人之间的分歧，只能采取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而断断不能采取奴隶主对待奴隶的态度。”处理党际关系、国际关系是如此，处理人际关系也是如此；过去是如此，今天和将来仍然应该如此。
2009年3月
江山人的成功
浙江的旅游业一向做得好，这回江山一日游，让我再次领教了浙江人的高明和精明。
以仙霞关景区为例。仙霞关地处浙闽赣三省交界，素有“东南锁钥，入闽咽喉”之称，是全国保存最完整的唐末黄巢起义遗址之一。千年雄关古道，百里深山流泉，江山人钟情这方浸润着人文历史的山水，把它打造成一个徒步登山、寻古、健身、休闲的好去处。
光游山还不够。仙霞岭脚5里处的保安村，是戴笠的老家，到江山来是避不开这位中国历史上最刁辣的军统魔头的。江山人用心琢磨，统筹规划，把寻仙霞古道与探戴笠老宅辟为一个景区，并在戴笠故居附近建立军统资料陈列室。这种设计，使游人在领略仙霞关优美自然风光和悠久历史文化的同时，又增加了对戴笠其人及军统知识的了解。
我们注意到，在广告、宣传材料和导游解说中，将戴笠故居称作“秘宅”，似有深意。人们常说“不著一字，尽得风流”，我看江山人“只著一字，引人入宅”，也得风流。有道是细节决定成败，魔鬼藏在细节中，江山人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