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文化是三峡文化中一根很粗的枝叶。
张飞庙就是一种。
在我的印象中,张飞一直是个粗人。既然是粗人,丢三落四,缺乏细腻,有的只是莽撞和勇猛,有的只是破坏地建设,有的只是转不过弯的心肠和脑子。我心里很奇怪,怎么竟给张飞建了一座庙。而且建在江边上,还刻写着“江上风清”如此清秀的字眼。张飞从哪里弄来人们做庙供奉他的魅力呢英雄多悲风,张飞也不例外。明代文人陈文烛写的“云安县有桓侯庙,古木悬崖共暮烟。传说头颅曾葬此,可知肝胆更谁怜!”给人绝对是一种悲怆感。古木、悬崖与暮烟,何曾不是那种怜悯到了历史深处的悲风。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再来审视张飞,我觉得张飞性格有着深刻细腻的一面,而且是那种产生文化凝聚力的细腻。回想起来,张飞的细腻,在一部《三国演义》里有着很多的细节。而这种性格,在民间传说和人们对张飞文化的推崇中,可以见到许多亮丽的斑点。张飞庙的助风阁又是一证。
张飞庙的主要建筑有正殿、结义楼、望云轩、助风阁、杜鹃亭、得月亭。这里翠竹绿棕,古藤攀崖,横添的山泉滴悬,与庙前大江的功利和浮躁相映成趣。一静一动一寂一喧之间,让人体味到冷暖阴阳人仙的界限,倒使整个庙宇落得一派幽静安详之态。
助风阁据说是埋葬张飞头颅的地方。有一天,心归蜀地的张飞的灵魂长出了一双大脚,站在庙台上,看着急流直下,帆影点点,全是靠人肩贴地而行地拉纤。细腻的张飞灵魂生了同情之心,于是他暗暗吹动顺风,助那艰难的船一行三十里,使船夫免除了拉纤的重力之苦。船工们很感激张飞,便凑钱修了这助风阁,以便他助风助累了的时候,得以歇息。这是一种生人与死人在爱的精神领域里的沟通。其实,中国人最容易与死去的人沟通,而且每个生人,都会把他最爱的死人当成他生命中的神进行祈祷和供奉,即使他在死者生时并一定很亲密。这种心灵的挨靠感是绝无仅有的,更何况张飞这种人物。这就是两片爱心,是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其实人们心里何止装了一个张飞,而是装着整个一部三国,甚至是一部三国演义。因为这种盛装,便生了风,生了助阁的灵魂,生了江上的风清。
与张飞庙对应的,是庙侧的江心那块黑色的龙脊石。它形如游龙,头朝东尾朝西,脊梁露在水面。白天它在波浪里时隐时现,变幻无常。夜里,黑色的江涛在巨石上,哗哗作响,彻夜不停,形成动人心魂的龙脊夜涛。夜涛的风味,想必就是那真正的千堆雪。“沙滩石甲分鳞次,水激龙头听夜吟。”人们常常春游龙脊,以鸡卜岁凶,并在龙脊上饮酒高歌,吟诗作赋,聊发狂放情怀。“讲武愧无良将略,题诗谁是谪仙才?石间歌舞难为罢,习习和风到酒杯”就是当时的豪放情景。现在,龙脊石上仍有北宋元祐三年以来的石刻题记100多处,古人的狂放无意成了今人研究文化与水文的珍贵资料。
和古人比,今人的身影是不是太拘谨了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