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归无恨嘴角微微抽搐,这话……她说出来的?他有些想嗤笑,又怕她看出异样,不动声色维持着他脸上原本的淡笑,这小女人,是不是又有别的花样了?
梁以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令情归无恨起疑,依然表现得十分欢喜。
二人出行,身后自然追随着一众宫人,四名男侍,八名女侍,恭恭谨谨地列在他们身后,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情归无恨扫去一个眼神之后,宫人皆慢下脚步,远远地跟着。
“无恨,你们这儿有天青石么?”
梁以蔚看似随口问着,她不知道长恨国皇宫哪儿有火药,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系外界,她需要天青石、硫磺来制作信号弹。她不确定无言和雪书是不是真的在情归无恨手里,每次问起情归无恨这个问题,他都会敷衍过去。时间已经过去太多天了,她不能再等了,她假设无言、雪书现在是安全的,情归无恨将立她为后的消息公告天下之时,他们便会知道了她的行踪,那么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联系自己,但自己一直没能走出安正宫,她无从知道外界的一切。假若无言、雪书曾经放信号弹联系自己,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天青石?”情归无恨疑惑,他未曾听过什么天青石,但梁以蔚问到,那么这个天青石必定是有用处的,会有什么用处呢?
“对,就是厚板状或者柱状晶体,质地纯的便是无色透明,有些带浅蓝或者……”梁以蔚蓦然住口,她似乎是说得太多了,情归无恨那探究的眼神晶亮晶亮地盯着她……
“我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的,”梁以蔚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她的功力还是不行啊,无论是武功,谋略,还是心计,她在他面前似乎都是无所遁形。这样的感觉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嗯,”情归无恨淡淡一笑,也不追问,天青石有什么作用,他自然会查,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破坏他们此刻平和的相处。
“其实,无恨,”梁以蔚咬了咬唇,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我想出宫,我想回煞雪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的,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了我?”
情归无恨闻言,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随即回复平常,“不能,”语声淡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你知道煞雪国太子,也就是我皇姐,她身中剧毒,我是来找解药的,既然下毒的幕后者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救她?”梁以蔚的语气有些焦急,她站定身形抓住了情归无恨的双手,一副担忧焦虑的模样。
情归无恨摇头,淡声说道,“我没有阻止你救她,你是我的皇后,自然不能轻易离宫,”这是他的实话,他娶她,将她留在皇宫本就不是为了阻止她去救那什么煞雪国的太子,他娶她,只是随心之为,其他的,他根本不去考虑。
“你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既然你不阻止,为什么不能让我回国?为什么将我困在这里?不要给我扯什么借口,你根本就是存心的!”梁以蔚怒了,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吵吧吵吧,不吵她哪里找得到缺口,她不可能在皇宫找得到天青石或者硫磺,要说之前在赤毒寒潭还有可能,可这儿是皇宫,不太可能出现这两样物质的。
情归无恨眼看她负气离去,没多想地追上她的脚步,“我们刚刚大婚不久,你若是自己回国,是想要天下耻笑我们长恨国皇室吗?”
“我是煞雪国二王爷,我回国有什么可受人耻笑的?!”梁以蔚嗤笑,压根忘了这片大陆,各国皇室皇帝大婚,皇后或者君后在一月内都是不允许归宁的,兴许意在体现皇室之尊。
“你到现在都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情归无恨本来没生气的,然而她说的话也太过分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不要老拿身份来说事!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不仅仅是我皇姐,还是煞雪国的太子!以后还是煞雪国的天!你还说你不是幕后黑手?你根本就是阻止我去找解药!你阻止我去救太子!你就是想挑起两国争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梁以蔚激动地吼道,一路行来她见到的巡卫军不在少数,素知长恨国皇宫戒备极为森严,也没想到这儿的戒备,竟然比煞雪国皇宫出事后加强的戒备程度还要深一些,她逃个屁啊逃,没准还没逃出安正宫,她就已经成为马蜂窝了。长恨国国力的强盛,在这儿也可见一斑。
“梁以蔚!你不要在这里借机无理取闹!”情归无恨一把拉住不断朝前走去的梁以蔚,她怎么这么喜欢吵架!
“我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的是你!是你杀鸡儆猴,是你滥杀无辜,是你令我敢怒不敢言,是你将我困在皇宫里阻止我的行动!情归无恨,你怎么能那么卑鄙?!”梁以蔚开始口不择言了,脸颊因为激动而显得潮红。
情归无恨绷着脸,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滥杀无辜,我卑鄙?这都是因为谁?都是你,梁以蔚!”
“放屁!因为我?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身后的那些个宫人?哪个不是成天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说好听点他们是敬畏,说难听点他们就是恐惧!他们恐惧你这个暴君,他们恐惧你这个滥杀无辜、时不时找无辜人出气的暴君!”
梁以蔚的一番口不择言,彻底让情归无恨冷下脸色,而身后那些躺着也中枪的无辜宫人此刻更是惊慌地跪地,声线颤抖地齐声求饶着,“皇上息怒,皇后息怒,皇上饶命,皇后饶命啊……”
“梁以蔚,你到底想怎样?”情归无恨耐着性子,胸腔明显地上下起伏着,他忍,他必须忍,因为忍耐,嗓音都变得极为轻缓而压抑。
“我只想你放我出宫!我要找姬氏,我要找解药,我要回国!”这就是她全部的目的!她现在可是一点都介意跟他摊牌的。
“留在皇宫,就这么委屈你?”他的嗓音缓如流水,却也冷如寒冰。
“对!就是委屈我了怎么着!”气吧气吧,最好是气到能干出点大事,那样才不枉她对他如此的冲撞。
“梁以蔚!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情归无恨忍无可忍地吼道。
“呸!你叫我说我就要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梁以蔚一把甩开情归无恨,朝着前方的宫殿纵身奔去,她使上了轻功,若然没猜错,依着这宫殿的荒凉程度,那儿应该是传说中的冷宫。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临场发挥了……
“你给我站住!”情归无恨以为她要逃跑,也施展轻功朝她追去,这儿是他的地盘,她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然而追到宫殿里,只见梁以蔚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株青木前,眼角湿润。那脸上的神伤不似作假,那思念的神色简直我见犹怜……
情归无恨的怒火一下子湮灭,这个样子的她,竟让他无来由地心疼,脸上冷漠的神色也慢慢地转为温和,他缓步上前,轻声说道,“榆儿,别闹了。”他说着从后拥住她,脉脉温情丝丝缕缕地进驻两人的心田。
梁以蔚微微一抖,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赶紧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可情归无恨哪能如她所愿,任由她怎么挣扎怎么打闹,他就是不放手。
“情归无恨,放开我!”梁以蔚带着哭腔吼道。
“榆儿,冷静点,别闹了,”情归无恨搂着她,从后吻了吻她的耳根,“这样的你,让我好心疼……”
梁以蔚闻言,吸了吸鼻子,辩解道,“我没闹,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硬的来过了,便来软的,她就不信,情归无恨能刀枪不入……
“这儿就是你的家,我长恨国的皇宫,便是榆儿你的家,”情归无恨安抚地搂着她,并且拍了拍她的后背。
“无恨,你知道吗?在我煞雪国的皇宫,也有这种树,只是这棵树比我宫里的那些都要小,我宫里的树,有参天那么高,那么大,我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它长的很好看,夏天的时候它们给我遮荫,秋天的时候就全都黄了叶子,我常常会用内力将所有叶子打落,然后它们就会簌簌地从枝头落下,在空中飘飘荡荡的,那金黄金黄的颜色,很是好看,”梁以蔚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喃喃地跟情归无恨说着,“有时候,我体力很好,就将所有漂在空中的叶子用内力将它们轰上半天,让它们从更高的高度落下,那样子,会更美的。”
情归无恨看着她憧憬的模样,心下一片柔软,他喜欢这样看着她,宠着她,只要是她喜欢的事情,他都尽量去做,除了让她离宫一事他不能答应,这样的小事他怎能令她失望?
“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可以,可是叶子不是金黄色的,你会介意吗?”情归无恨放开她,让她正面看着自己,神情一片认真。
梁以蔚简直要欢呼了,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情归无恨轻笑,算是答应下来。
梁以蔚从一走进冷宫,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儿是皇宫里最为荒凉之地,更让她惊讶并且庆幸的,是这儿竟然有一大片榆树林!是她梁以蔚的榆,榆树,这一整片的榆树林,这些青绿绿的植物,带给她的可是希望的绿光啊……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个世上,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的!
情归无恨话落,走离梁以蔚几步,双掌迅速凝聚起一股强劲的内力,劲力之下迅速产生一阵锐不可当的罡风,周围迅速在罡风的鼓动下飒飒作响,梁以蔚、快步跟上来的宫人,还有情归无恨的衣袍,都在这罡风的作用下飒飒飘飞。冷宫里满地儿的草丛也在风劲中猛力地摇摆着,一切,都生动起来。
“榆儿,”情归无恨转脸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掌中的劲度在下一瞬间朝着榆林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狠击而去!
榆林霎时动荡,林叶在劲风之中纷纷扯离枝头,那两道掌势牵出一股极大的狂风,冷宫瞬间犹如被暴风席卷,门窗瞬间失去控制啪啪响动,榆树枝条禁不住如此狂势相继咔嚓断裂,两人连同宫人的衣袍皆在如此大势下猛力扯动着,而那飘飞了漫天的榆树叶子越聚越多,榆树林瞬间变得空旷,枝叶纷纷飞离,乘着狂风冲天而去!
梁以蔚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出乎意料的大势,感觉自己有些站立不稳,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期待,衣袂飒飒间,她看着榆树林里所有的枝叶完全扯离树干,朝着空中疾驰而起,那漫天的叶雨何其磅礴、何其壮观!
她抿唇而笑,暗中催发内力,造势朝着漫天飘零的叶雨轰击而去!她得帮他一把不是么,这样的高度,她不满意……
情归无恨看着漫天叶雨,心情蓦然飞扬,这样,确实很美,转头看向梁以蔚时,她刚好出力轰击向半空中的叶雨,而叶雨受到内力的袭击瞬间碎裂,朝更高空驰骋着。
“想要更高一点吗?”情归无恨转而走向她,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属意的人儿,唇边展开一抹极其明朗的笑容。
梁以蔚转眼看着他,眼眸如同天上的繁星,闪闪的光影十分动人,“可以吗?”
“你尽管看看,”情归无恨说着,双掌再次幻化如风,内力极大地发挥着,从手掌中射出一股股盘旋风力,瞬间席卷向半空中的片片榆叶,似乎是有魔力般,那一股股的劲风盘旋过境,将片片榆叶集中在一股股风口中,朝着更高空,猛势飞身而去!
梁以蔚简直是叹为观止,双目紧紧盯着盘旋在冷宫之上像打了鸡血般兴奋的叶雨,那气势如虹、磅礴如潮的壮观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