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妈妈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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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信

我只想,这是小秒针第一次积极主动地要与外面世界建立某种友好的联系,我要保护好这一份交往和沟通的心。

小秒针在看中央台少儿频道的“智慧树”,突然手忙脚乱地在茶几上抓狂。我给了他要的纸和笔,但见他慌慌张张地,记下了屏幕下方的地址和邮编。

这是2004年10月30日,小秒针整个晚上都在张罗着给主持人“红果果”、“绿泡泡”和“小咕咚”写信。他自己找来张破纸,完全不讲格式地写,碰到不会的字,我们就把字写下来,他照着“画”。

“你们好,我叫小秒针,我想参加你们的节目。”然后就没什么话说了。我启发他,他还是摇头,说,没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于是两句话的信就这样写完了,完全是便条或手机短信风格的。看看下面还空了一大片,难看,小秒针又剪了自己的一幅画,贴上。

我给他一张没有毁容的正常的纸,告诉他写信的格式、折信纸的讲究。再给他一个信封,告诉他如何写邮编和地址。小秒针听着,照办,一丝不苟。我不免感慨,学习应该是这样的,因为需要,有强烈的动机,所以积极主动、投入认真。我以前教他学点什么,他可没有这么专注和急切过。

他写好了信和信封,“北京智慧树小咕咚收”。转眼大功告成,脸红红的,把信交给我,很认真地说:“妈妈,明天你去学校的时候记得给我寄出去。——他们看了信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把信交到我手里,还在上面按了按。我突然很害怕,担心世界让他失望,担心成人让孩子受伤。小秒针又淘气玩去了,我手里拿着他沉甸甸的信,想起万卡的信“乡下爷爷收”,心里充满了伤感。

信当然是被我“私吞”了。第二天,我们出门,小秒针突然指着远处一辆绿色的邮政车,说,我的信就在那里面。我连忙胡乱点头。

第三天,我们出门,又看到了一辆邮政车,小秒针很不满意,说,这车怎么还在这里,它什么时候才把我的信送走啊。

我忙安慰他,这车已经把小秒针的信送走了,现在又回来了。

小秒针说,那我们去看看,智慧树肯定已经回信了。被我打岔过去了。

到了晚上,我主动说,红果果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向小秒针问好,她工作很忙,所以没时间回信,就打电话了。小秒针听了很高兴,说,是吧,我就说了,他们收到我的信,一定很高兴的。

我只想,这是小秒针第一次积极主动地要与外面世界建立某种友好的联系,我要保护好这一份交往和沟通的心。

过了半年,小秒针对“智慧树”栏目已经不那么热衷了,但时不时地还是看。2005年3月26日,我在中央台的网上无意间看到了报名参加智慧树节目的报名表,就带着小秒针一起填写,小秒针认识了e-mail地址,提出再给节目组写封信。主题是“我这辈子第一封电子邮件”。小秒针站在旁边,张口就来:“我很喜欢你们的节目,每天都按时收看,希望你们的节目越办越好。”让我很是莫名惊诧。大概电视上类似的教育太多了吧,连写信都一个模式了,孩子的真心话还没来得及长出来,就这样学会了“套话”。

红果果,绿泡泡,小咕咚:

你们好。

我很喜欢你们的节目,每天都准时看,希望你们的节目办得越来越好。还有,妈妈每天只让我看半个小时的电视,我想了半天,还是不看动画片了,看智慧树比较好。

我很想参加你们的“宝贝二加一”活动,我已经在网上报了名了,是妈妈抓着我的手,我自己填的报名表。这封信也是我自己写的,写了很久的。我很能干。

后来我又单独发了一封信:

红果果,你好。

我刚才帮助我的孩子小秒针给你们写了信,现在再单独给你写,是为了告诉你一些“趣事”。小秒针实在是迷上你了,任何时候问他: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谁?回答永远是红果果。而以前,他的答案是很多的,大多数时候是我,少数时候是他们班上的女孩子。可现在,答案已经固定了。他按照你的装扮要求我,比如我是短发,他嫌不好看,说要扎两把比较好。呵呵。

我们也杜撰了你的很多价值观,比如:红果果不喜欢睡觉说话的孩子,红果果喜欢自己穿衣服的孩子,等等。呵呵,很管用,所以真的应该谢谢你。

大概半年前,小秒针曾给你们写过一封信,还把画的画寄给你们,可是他的字实在是太巨大且有创意了,邮递员没法认识,所以我没有寄出,自己为他保留了他平生第一封信,可他很在意,在那之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每次看到邮政车都说,这里面有没有我给红果果的信?让我很感动。

小秒针是个非常可爱而帅气的孩子,马上五岁了。我像他爱你们一样地爱他。本来我不怎么给公共信箱写信,可是小秒针实在是太迷恋你们了,我不想打击他。所以有了这封信,希望让他满足,也让你们快乐。

如果你们有与小朋友见面之类的活动,我一定会带他参加的。

再次谢谢你和你的节目组给孩子带来的快乐和美好的童年回忆。谢谢你们富有意义的工作,谢谢!

写这种没有对象的信,对我来说只是尽到了自己的义务,让我欣慰的是,一个多月后,居然收到了回信。

对不起,我今天才看到你的来信,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让我感动的一封信。谢谢你!

喜欢我们的智慧树!我们会继续努力!每天只看半小时电视,对你的眼睛有好处,也可以让你参与更多其他有意义的活动,例如锻炼身体,画画等。当然,我真的感谢你把这宝贵的半小时给了智慧树!祝你成长愉快!

可是,很不幸,那时候小秒针对智慧树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他甚至连回信都懒得认真读。孩子的变脸,其实比川剧还快。但我仍然感谢那个能回信的电视工作者,尤其是考虑到他们的工作性质和生命状态。

小秒针平生第一次写信,并自己邮寄出去,是2005年4月6日。两天后,我收到了儿子的信。信和信封都是紫禁城抓着小秒针的手写的,里面还夹着他的一幅画。我随即回信,寄到“中南大学幼儿园中三班”,信真的邮到了,由幼儿园老师转交的,这是小秒针平生第一次收到信,虽然完全看不懂。当晚他给我打电话,很高兴。现在,他有了一种全新的联系世界和他人的方式。

再后来,小秒针就能比较熟练地运用这样一种间接的人际交往方式了。2006年我们去合肥过年,下了飞机,先到一个朋友家歇歇脚,然后启程回紫禁城老家。朋友家有对双胞胎大小宝,小秒针和他们玩得投机,第二天分别时便很是不舍,甚至决定自己留在大宝小宝家过年,不去奶奶家了。我们抚慰他说,过不了几天,过完年就回来了,还在大宝小宝家住一两天。小秒针问清楚了再来的时间,才挥泪上车。

1月31日,到了我们胡乱指定的小秒针和大小宝再见的时间,小秒针却很在意这约会,他基本独立地写了封比较完整的信:“大宝小宝,我是小秒针,对不起我要过一个星期才过来。实在有点抱歉。”其中“在”写成了“左”,“点”的短横写到了左边,“抱”和“歉”两字是问的我。

这一次,我再也不相信社会上的邮政车了,我把信叠好,用魔法直接送到了大宝和小宝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