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职场剩女的情感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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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个人去了吕梁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差,就是一个人去了吕梁。

1994年10月,报社让我采访老区民办教师的情况。想了半天,哪些山区算老区,陕甘宁、晋察冀、沂蒙、吕梁……我在地图上找着,心里发怵,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怎么到那些陌生的山沟,怎么能采访到合适的对象。正犯难,一个长得很像张艺谋,名叫洪湖的记者说话了:“吕梁山区有个地儿叫丁家沟,几年前我去过,那儿的人都很好。你去那吧。顺便再代我看望一下丁大爷,那老爷子80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之后,他又告诉我怎么走,要先坐火车到太原,再倒长途汽车……

我心里这才稍微有了点底。又打电话给老同学,因为他在太原当过一年的兵,希望他能给我些指导。同学真是仗义,不仅给了我他战友的电话地址,连他姨妈家的电话都给了我,说自己从小在姨妈家长大,有事找她是没问题的。有了这些心理上的安全感,我一个人上路才踏实些。

到太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没敢自己找旅馆,跟着列车服务员的招呼,住进了简陋的铁路宾馆。第二天,找到长途汽车站,中午11点左右,载满了人的肮脏长途车这才出发。在大山里盘桓了很久,到傍晚五六点钟,才到丁家沟。一下车我就傻了眼。当初没问清楚,以为丁家沟就在车站旁边,这时一看,路旁除了大山和一块块不大的农田,什么都没有。天已经擦黑,我不禁冒出一头冷汗。这时,有个老农推着装满东西的自行车过来,问他,他说自己正要往丁家沟姐夫家去,我可以跟他一道走。这时除了高兴,我已经想不到他要是人贩子怎么办,就跟着他走了。

他本来是可以骑车的,因为我跟着他,他就只好推着车走。我俩在山沟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灯光,丁家沟到了。他指导我去找村长家,但村长不在家,那一夜我就留宿在了村长家,和他媳妇及几个小孩子睡在一张大土炕上。

第二天,我找到民办教师,他带我看了正在盖的新学校,又看了过去的破旧学校,事实证明,这里还是很重视教育的。民办教师是个很严肃的中年人,我拍了几张他在自家田里挖土豆的照片。他问我北京的土豆多少钱一斤。我没买过,估摸着告诉他一块钱,他笑道:“我们这才一毛钱,要拉到北京卖可值钱了!”他又带着我到邻村去,跟他们村的情况差不多,并没有拍到凄凄惨惨的镜头,这对我来说既失望又欣慰。到邻村令我惊奇的是,吕梁山区的羊肠小道都是顺着高高的山坡最边上走,一探头就能看见万丈深渊,给人很惊懔的感觉。

不忘洪湖的嘱托,我又去看了丁大爷,他正病着。传达了洪湖的问候,也没什么话可说,坐坐就离开了。

在这里,我尽管喜欢早晨鸡叫的声音,喜欢沟两侧人家袅袅的炊烟,但毕竟住不惯。这里的厕所虽然四面有围墙,但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不远的山坡上正往上走的荷锄农民,同理,料想对面也看得见厕所里面。想了想文章的构思,材料取得差不多了,就和这几天帮忙的村民道别,独自上路回城。

早晨出发,走在山沟里,一个人没有,我这时才有心情看看周围的景致,的确很美。连绵不断的大山,青色中间杂些黄色红色,已经秋天了。空气是爽人的,甚至是甜丝丝的,下过雨的土路有点湿,但并不泥泞。这时,我心中忽然感觉很寂寞,自己虽然喜欢宁静,但真要住在这大山里,还是受不了孤独。

我在路边还发现了个很小的神龛,供的是龙王,看来此地缺水。我给这个小神龛拍了照,后来用到了文章里。文章起名叫《清水不断吕梁行》,那是把教育比喻成清水不断了。

来到车站我才发现,车站旁边就是当地政府大院,一个大铁门加几个窑洞。初次来的时候,因为天已经黑了没看见。我这才觉得,由于这个过失,我的本来应该是官方的采访弄成了民间调查。要是当初找到他们,他们会给我安排食宿,派人派车安排我采访,何至于如此苍苍惶惶。鉴于我的采访已经结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拜访一下相关的官员。我的本性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为了怕写稿缺少官方数字,还是决定去采访他们。接待我的是什么官已经忘了,印象里是个精明的领导,说了一堆数字和材料。他们盛情挽留我住了一夜,除了宴请了我一顿午饭,我还吃到了他们的机关饭,山西的面条。山西的面的确好吃,很筋道,又有红红的辣椒糊,拌起来很香。他们那里的小碗比北京的大碗还大还深,吃得可谓淋漓尽致。

第二天,我乘长途汽车回到太原。这时天气陡然转凉,我只穿了单薄的衣褂,心情更感凄凉。沿着笔直的迎泽大街走了一个来回,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去找同学的战友,不巧他住院了。我买了东西到医院看他,那战友说:“要没住院,我陪你去五台山玩。不过,现在天冷了,你也别去了,山上更冷。”和他挥手告别,我决定去晋祠看看。坐长途车去了,好在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只是一个人到哪玩都显冷清。我把晋祠走遍,印象最深的却是著名画家董寿平纪念馆里,日本人送他的一对玩偶老夫妻。他们穿着华丽的和服在庭院中扫落叶,造型生动,意境悠远。10年后,单位组织去山西玩,正好又在深秋来到晋祠,竟是什么都没有变。我又特地去看了那对玩偶,他们却不像10年前那么光鲜,显得有些陈旧了。我高兴终于还是看出了点变化。

回到报社一个星期了,还有一路采访民办教师的记者没回来。那路采访也是一个人,30多岁胡子拉碴戴着厚眼镜的长剑。他因为是个单身,大概很喜欢单独出去漂的感觉,连走了好几个省,在秦岭和湖北一带游窜。一天,报社接到一个电话,问我们这是不是报社,长剑是不是我们的记者。领导回答是,问怎么了。对方说长剑正在这采访,我们怀疑他的身份,打电话核实一下。放下电话,报社里的人哄然大笑,纷纷说,就说不是,看他们怎么对付他。虽然是玩笑,我却对这个同行无限同情。

这次采访过去10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是独行的凄苦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