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对话内容来源于2002年中央电视台经济频道《对话》栏目,作者进行了简单梳理和文字调整。标题为作者所加。)
主持人:王利芬
嘉宾:史玉柱
柳传志
段永基
华贻芳
王利芬:上一次我们节目播出之后反响非常大。最近一段时间,大家对史玉柱又开始关注,因为你又站出来还钱了。每一次说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我觉得你都会重复一句话:老百姓的钱我一定要还,这个钱我不能不还。不过今天我们来探讨这个还钱的问题,我就特别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觉得这个钱你一定要还?不能不还吗?
史玉柱:当时我在媒体上就承诺了,老百姓的钱我一定要还。后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可是没还成,现在眼看有希望了。其实,我也盘算了一下:如果我将来不把这个钱还了,一方面别人会谴责我,另一方面我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去做大事,就是再也干不了大事了。可能做一个小老板、做个什么杂货铺老板还行。
王利芬:做点儿小买卖。
史玉柱:嗯,或者改名换姓也行。
王利芬:大家有没有什么指责啊?
史玉柱:指责有啊。
王利芬:我想观众当中,对还钱的事肯定有自己的看法。
观众:我是从上次《对话》节目开始就一直比较关注史玉柱先生。我想说的是,史玉柱先生1.5亿的信用投资,已经获得了很大的社会效应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获得了很多观众的认可。但是就我个人的观点来说,我觉得一个企业它是否能做大做好,最关键的是要看它的产品是否能适应和满足消费者的需要。如果说一个企业它的产品最终不能适应消费者的需要,那么无论他做多大的努力,其信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所以,我想问史先生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信心让你的保健品给中国的消费者一种信赖?你能否让你的产品很好地利用你的信用?
史玉柱:我想只要我推一个产品,只要推的产品是有效的,对老百姓确实有帮助,那么消费者就会接受。我推的产品和我的信用之间,它们之间会相互推动、相互帮助的。但是,如果我所推产品是一个没有效的产品,是骗人的,那么我的信用一下就一笔勾销了。
观众:所以,我很担心史玉柱先生能不能让他的产品屹立不倒。
史玉柱:对您的关心表示感谢。
王利芬:真是后生可畏啊。柳传志先生是不是替史玉柱先生捏了一把汗,刚才他回答得很有信心。
柳传志:首先,咱们大家都能明白,巨人集团是他的投资——咱们先把这个确定为投资。那么,既然是投资的话,他在法律上就承担有限责任,不会受到什么惩处,大不了公司倒闭破产。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用一种自觉自愿的做法来做这件事,我觉得是值得尊敬的。至于说他是不是炒作,或者是说是为了信誉而投资,我不太懂会有人替他想得这么远。就是老段,我知道这1.5个亿也不是一个小数。今年比如说我们公司能挣七八个亿,那是很多年“修行”得来的。1.5个亿,联想熬了七八年的时候一年才挣两三千万。他1.5个亿,说他拿了这么大的本钱为了炒作或者做什么东西,我觉得不太可信。我现在还不知道史玉柱有多大道行,不过我认为他是诚心的。
王利芬:可能换了你的话,做这样的事也得咬咬牙思考个三年两年的。
柳传志:是啊!1.5个亿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因为做企业的人知道,现在大家也许看外国的公司看多了,知道多少多少亿美金,其实做起来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最好不要让社会效应的反应者和社会大众来评估是否合算,如果是投资,应该是投资专家评估是否合算。
段永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觉得你能不能换一个词,不叫借债还钱,它就是史玉柱拿出钱来对投资他项目失误的那些投资者给予补偿。这是性质方面的问题,根本不是借债还钱的问题。
王利芬:你同意段先生现在下的定义吗?
史玉柱:对对对,同意。
王利芬: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说明自己真正心态的一个词。我们今天要来进行一个模拟。模拟什么呢?模拟在中国民营企业界非常有名的泰山峰会,我先就座一下,还是请我们的会议参加者,请我们的华贻芳华老先生上场。
王利芬:这个会从哪一年开始召开的?
华贻芳:最早1993年11月份。
王利芬:来,掌声欢迎史玉柱。今天华老先生没通知你要开泰山峰会啊?来,请坐,请坐,来晚了一点点。你好像对泰山峰会特别有感情。
史玉柱:是啊!每届泰山峰会我必参加。
华贻芳:当时话他听不进去,可是很多事情都憋在我心里,所以一直憋到1997年,就是他正式说感到自己很难再支撑了,就是远道而来的人要请吃一顿饭都要掂量掂量有没有,因为囊中羞涩。到了这个时候的话,我就蹦出来三十二个字的打油诗,我写好以后没敢给他,因为我这三十二个字非常尖刻,就是:不顾血本,渴求虚荣;恶性膨胀,人财两空;大事不精,小事不细;如此寨主,岂能成功!为什么说,不顾血本,渴求虚荣?因为他当时打广告简直都疯了,而且广告老实讲并没有什么效果,把钱成千上万地往外支。恶性膨胀,人财两空,最后就这么个结局了。
王利芬:编完了你就没让他看过?
华贻芳:嗯,没有让他看过。我首先就请他周边的朋友看一看,看可不可以给他。他的朋友看了说大概能承受,后来我又找到程晨,传给程晨看,程晨说应该给他,还就你能够给他。于是我就很大胆地把这三十二个字给了他。
王利芬:史玉柱看到这三十二个字了。
史玉柱:看到了。我当时把它挂到我的办公室里。
华贻芳:后来我听说他把这三十二个字挂到墙上以后,我又感觉内心不平衡,又开始变成另外一种心态了。
王利芬:在摔倒在地的这些日子当中,你做了一些什么呢?我想大家一定非常关心。
史玉柱:1997年那一年就是想办法挽救巨人,巨人这样摔倒了,想给巨人做人工呼吸。这个时候,因为我救巨人救了一年,实际上手里可用的那点现金就全用光了,所以真要自己从头开始的时候,连那一点点现金都没了,那段时间是最苦的。
王利芬:生活也非常艰苦吗?
史玉柱:是的,不过我觉得苦了挺好,我觉得应该感谢那段苦。
王利芬:我记得你说在成功的时候总结的经验都不是特别对,是吧?只有在失败的时候总结的经验才有价值。
史玉柱:这是老段说的。
王利芬:原来是段先生说的,那我们掌声欢迎段先生加盟我们的会议。刚才你给了他一个总结,就是在失败的时候总结的经验才是最值得汲取的。那是不是在他跌到低谷的时候,你给了他很多的帮助呢?
段永基:没有很多。一个是每届泰山峰会,当时老华问请不请史玉柱,我说一定得请玉柱来。大家不管怎么样,都得给他点精神支持。实际上是老华起了很多作用。他经常找我、找老柳夜里给玉柱打电话,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
史玉柱:精神上给了我很多支持。
王利芬:有没有物质上的一些具体的帮助呢?
史玉柱:没有。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创业者,核心问题是精神的东西,物质上的东西是次要的。只有你精神上有东西,比如说你精神不倒,然后你的方式、方法又对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以至于那个物质上的东西是可以创造的,可以通过自己创造。
王利芬:那你在物质上最窘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史玉柱:那就没现金吧。
王利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史玉柱:也不是一分钱都没有,几百块钱还有。
王利芬:那在你整个跌入低谷的时候,对你帮助比较大的,除了段永基先生,还有就是柳总?
史玉柱:是的,是柳总。
王利芬:那我们也请柳总来参加我们今天的会议。柳总也看到了他非常窘迫的状况,当时是不是和段先生是一样的出发点?
柳传志:我以前不喜欢史玉柱,1993年、1994年在泰山峰会上的时候,我基本上不怎么太跟史玉柱打招呼,原因就是我感觉他一定要出大娄子,而且我觉得他特浮躁。他主要就是把企业的发展和目标追求与他的能力本身,他没有把这个事想清楚,管理的基础不扎实。所以在当时的时候,是这么看,后来对他的情况逐渐有了变化,特别是以后他想东山再起的时候,他要求解剖自己,我的感觉确实就像老华说的,开始有了转变。到1996年那次会议,那时候他要求提意见,我就开始跟他讲些什么东西。过去我不讲,我觉得讲了,他也未必听。我觉得过去他就是年轻人表示一种谦虚,来问你一下,我何必跟他说呢?所以我就没说什么。
王利芬:你当时感觉到柳总跟你关系不是那么密切了吗?
史玉柱:感觉到了。
华贻芳:所以我当时写了三十二个字,我心里下了很大决心。
柳传志:总之,我觉得中国的企业之中,包括垮了的,我们从20世纪80年代做起,同行之中做得很好的很多,又垮了很多,玉柱是个典型。是什么呢?就是属于他在企业运行的经营之中没有掌握规律,而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取得了成功,他以为掌握了规律,然后大幅度地前进。这样的企业就要出事,这种情况挺多。他现在,还是要小心。即使到今天,人们从道德上承认你是好人,但你未必对运作规律掌握得很清楚,后边依然要小心。大家共勉吧,要不然的话,还是要出事。
史玉柱:我觉得我现在确实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现在,包括在业务方面,我们还得有信心,包括开发产品、拓宽市场,可是在文化,尤其制度的建设方面,我们觉得问题还是很大的。
华贻芳:今天我在台下,我没有说话,可是我一直在琢磨我确实应该再送他三十二个字:现代企业,大事两桩;经济文化,半斤八两;既能赚钱,更会育人;如此寨主,方成好汉。你很难说这个经济就是企业唯一的目标,它在现代社会生存,必须经济、文化一起抓!
王利芬:好!
王利芬:好了,现在我们神秘的巨人先暂时消失一下,也让咱们有一次畅所欲言的机会。我有一个认识的新闻记者去了上海史玉柱的公司,他在公司接触了很多人,觉得这个公司好像跟现代社会有点格格不入,史玉柱做的每件事好像都有内在的联系,是不是?
水皮:我们把史玉柱放在转型社会时期来看,他一开始是一个一夜暴富的成功者,所以他的心理状态肯定是跟不上的。成功之后典型的病症就是狂妄自大,接下来就是刚愎自用。
童家威:我觉得要从创业者变成职业管理者,这个门槛实际是很高的。我们国家处于工业经济社会初级阶段,我们没有社会这么一个大的舞台,没有职业经理这个层次,这个对我们创业者的转变有很高的要求。企业和社会的发展要求你将来能够成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但真正成为经理人的创业者少之又少。
柳传志:我觉得就像大家刚才讲的,史玉柱有很多很优秀的品质,比如刚才讲的敢于负责任、说到做到,但是这只是一个企业走得远的一个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史玉柱有这种精神我觉得就是有事业心,要把事做好,但是对管理的具体学问本身我觉得还不是很透彻。我虽然跟他有交流,但是还没有真正交流到双方都能够很明白,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所以我希望他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我们选接班人的时候有两条很重要:一个要有事业心,这是德。另一个是才,就是我们强调要有学习能力。学习能力就是我做一件事成功了,我知道为什么成功了,我能把它捋出来。我从书本上学,向外国企业学,我能学得出来。史玉柱现在有强烈的学习要求,是不是有强烈的学习能力这个还要再去总结。
童家威:人不应该一辈子都克服自己的缺点。如果他已经觉察到自己失败的缺点了,大家仍很担心他还会再失败的话,他干吗费这么大心思克服这个东西?刚才树新也说了,他市场开拓方面有天才,是策划天才,他自己有这个胆量,敢去创业,有这个信心能够鼓动大家去工作。他应该创公司,创公司以后请职业管理人,比如说做总经理,他自己完全可以退居二线做股东。
水皮:到现在为止,史玉柱还是有点像拉着杆旗,拉着一支江湖队伍出来打天下。
王利芬:那现在问题已经很明确了,史玉柱希望能够做大,那么为了这个,他是不是需要些改变,需要怎么改?各位请发言。
柳传志:他首先要弄明白,做大事到底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比如,考虑问题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具有什么样的性格特点?就像我们在分析我们公司里面的人,能不能做大的这些人。把以前凡是做过大事做成大事的人都拿过来研究一把,什么样的人才能做这个事情,把这个特点研究清楚。我们要研究做大事、做成大事得要什么样的人,我们是否能够发展成为那样的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发展。今天史玉柱有什么好的现象使我认为他能改呢?就是他自己真的敢于解剖自己,真的要改。有不少人他是不愿意改的。老华给他写这么难听的东西,他拿来往墙上一贴,这说明他要改,而且敢于在众人面前解剖自己。人家说他可怜也罢,怎么也拔,他愿意坐在这里听,他就是有这种要求。然后就看他会不会改。会不会改本身这里又有若干条件,就是说明白不明白要改什么东西,这个东西要强制性地改。我想史玉柱还是有可能改的,只不过这中间可能有痛苦。但是幸福是什么?不就是立一个目标我达到了,再立一个目标又达到了?这就是幸福。改的人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也不太难过。
王利芬:我刚才看到非常有趣的图。史玉柱1989年是在这个位置上,然后开始创业,到1994年获了高科技奖、成为十大改革风云人物等等,所有的荣誉都集于一身。可是到1997年的时候跌落了下来,1998年开始慢慢地爬,2001年就开始出来还钱,重建自己的信誉,等等。所以史玉柱未来到底要怎么走,我们只是给他一个预测,或者给他一个建议。
童家威:我的建议是赶紧请一个职业经理人做CEO,他自己要么做董事长,要么就做营销的高级副总。然后股份结构一定要发生变化,一定要有一个制约机构,否则他这个董事长跟CEO来,也是一个傀儡。
张树新:最应该做的我觉得他不是请职业经理人,第一件事他去融资。按世界资本投资人的要求,他才能够被规范。最重要的不是钱。
柳传志:我很同意张树新说的上市融资。我们上市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融资,但是更重要的是被规范。我到全世界各地去做路演,听投资人讲,你这么吧,你那么吧,他怎么要求我,我就把这个东西全学回来,然后不停地提高利润增长率,这是一种强大的推动力。在这种情况下,史玉柱可能非被规范不可,或者他的公司非要被规范不可。这个确实对他会有好处,就是风险投资时,不会随便投就完了,一定要去规范。
王利芬:其实我们大家谈这么多,给史玉柱很多建议。我不知道史玉柱今天在现场,各位还会不会这样,敞开胸怀来说出你们自己的心里话。好,那我们请他下来,听听他怎么说好不好?利用这个机会,我们也让现场的观众来猜猜看,你们觉得史玉柱到了现场之后会说什么?会接受他们刚刚的这些建议吗?哪位来做一个猜测?一人一句话的猜测。
观众1:他应该是能同意风险资金参股他的企业。
王利芬:接受他们刚才的一个建议,好,谢谢你!
观众2:我觉得他会。因为他过去就是这样做的,他曾经请过楼滨龙做总裁,他曾经也想过从新加坡请人来,现在他一定也会这样做。问题是他能不能真正把这个人当做一个伙伴,而不是一个雇员。
王利芬:待会儿我们看。
观众3:我认为他会做好眼前的,然后取百家之长。
观众4:我觉得他一定会感谢大家,因为大家给他出了最好的主意。
观众5:我觉得他说话比较简短,他可能会说给我点时间。
王利芬:给我点时间当中包含的深刻含义是什么?
观众5:让他去思考,让他去做,而不是在这里说。
王利芬:掌声欢迎史先生。来来来,请坐。我们把痛苦的记忆先搬走,请坐!史先生,刚才我们谈论得非常热烈,我相信你在台上也一定都看到了,对不对?你觉得谈论的最热烈的是哪一点?你最感兴趣的是哪一点?是不是CEO的问题?
史玉柱:对,CEO是一个。让我去找一个CEO,我觉得可能,但目前可能至少今年上半年,对我来说,我认为还不是很现实。我觉得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内部现在正在进行一些包括产权、管理架构在内的大的调整,就是正在重新设计,正在做,这个没做完之前可能有难度。第二个,我过去从我们和同其他公司的经验教训来看,CEO如果请错了话,损失更大。所以这个要慎重一些。我不是说就不能请,请至少不能去赌博,拿这个公司去赌,赌这个人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王利芬:刚刚提了CEO建议的,我们的童先生。
童家威:我觉得能不能请一个好的CEO,这本身要靠运气,但是是不是努力去请这是另外一回事。比如说你以前请过新加坡的人,那么现在猎头公司、猎头行业也很发达,他们做的工作就是帮你去找这些高档的人才,关键是你对CEO的期望值是什么,然后CEO跟你之间是怎么一个互补关系。如果你用自己的能力去判断他的长处的话,恐怕就有冲突了。你有一些有天分的地方,有一些非常的地方,你可能侧重你的东西,让他做管理的东西,甚至是规划的工作,可能更轻松一些。
柳传志:我觉得真的是请CEO的话,他就是管理执行层了,你顶多就是当董事长、董事局主席去了。董事局主席的话,你要把什么样的权力给CEO?当年的总体战略可能董事局来安排,当年的规划全都是CEO来安排的,组织架构全都是他来调整的,你就没有那么多事。所以这时候你想管,那也不行了。你舍不舍得?你舍不得,就得痛苦,得改造,自己去当。舍得,你要下这么大的决心不是很容易的事。
王利芬:我发现台上所有的说法或者说建议,史总都是听得比较多,可能还是借用我们刚才这位观众的说法确切一些:我想一想,想一想是现在最想说的。最后一个问题留给我来问好不好?我也希望你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去年8月份的时候你第一次走进《对话》,然后半年之后的今天,第二次走进《对话》的时候,你已经出来还钱了,而且又一次成为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我特别想知道你下一次来到《对话》,是会在什么时间?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史玉柱:希望下一次不是以失败者的身份过来。
王利芬:那就是以成功者的身份了?
史玉柱:我希望下一次以成功者的身份过来!
王利芬:什么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
史玉柱:我想争取年底。
王利芬:争取年底,好!期待着年底我们第三次握手。好!我们也谢谢今天到场的各位现场的观众朋友,谢谢你们!谢谢几位嘉宾!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