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海的第一个朋友叫Niko,是我的老乡,在网上聊了很长时间。我和苏的相识还是源于Niko。当年我在一个网站写专栏,Niko把我的网站发给了苏,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当时配的歌曲是黄莺莺的《我们啊我们》。
因为初到上海,第一次见Niko的时候我还没有工作,而他已经是公司职员了。我们约在肇家浜路的张生记门口,当时的我们可吃不起张生记,只是随便在徐家汇吃了碗味千拉面。Niko长得很清秀,曾在北京学过化妆造型,后来不知为什么一心想来上海,并最终留在了这里。
“为什么喜欢上海?”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很多年过去了,反而是很多人反问我。
Niko说:“几年前,我带了几千块钱,从上海到北京又回到了上海,除了这里哪里都不想去。”很多人来到这个城市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只是有些人留下来了,有些人离开了。
多年后,我和另外一个好友黄瓜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又很习惯地说,大概是因为安妮宝贝吧!
我怎么忘记了安妮宝贝?那个在我上学时陪伴我长大的写书的女子,尽管很多人说她做作,说她无病呻吟,可是在我心里她始终是那个人,就像那些青春记忆一般无法复制。那年的上海和全国一样笼罩着SARS的阴影,我独自一人从武汉到上海旅行,心里只有安妮的上海地图,在淮海路的梅陇镇广场,我看到《彼岸花》里小乔和她见面的地方,那个甜言蜜语的哈根达斯就在对面;在上海体育馆附近,我找到书里那些男孩子们在夕阳中打球的篮球场;上海老站餐厅、罗森便利店、法国梧桐掩映的老房子……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我脑中的烙印一般,仿佛来上海只为了遇见某某某。
我家楼下也有一家罗森便利店,很多年过去了,那个女子搬离了这个城市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样在上海生活,偶尔十点准时去隔壁的酒吧喝一杯长岛冰茶。这种看似清淡、柔和、味道诱人的冰茶其实下口顺畅而后酒劲儿十足,这个习惯至今都未改过。我喜欢趴在第四个吧台上抽烟,不出声地看Evan给我调酒,这个25岁的单身男子有着极短的头发,他熟练地调换酒的颜色,然后推到我面前,但她从不和我聊天。午夜一点三十分,三杯酒过后我从茂名南路步行回家,天空下起了小雨,速度轻缓,站在便利店门口抽WEST烟,此时刚好差不多是苏下班的时间,我习惯在路口一直等着她。
有时候想想,年轻时的爱恋真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仿佛全世界就只有爱情。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上海人口音里的一些陌生词语,这些似乎变成了我与上海之间的一个过往,对于上海往昔的过往。
工作自然而然又不可避免,我清晰地记得我的第一份稿件发表在青岛的《半岛都市报》上。再翻开以前的那些文字,我惊奇地发现,那个时候,我的创作欲望真是无比强悍,那些心情随笔,那些编造的爱情故事,那些时装评论都是我在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里完成的。很快我的稿子越写越多,到2004年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给一些主流杂志撰稿了,从那时开始我相信写作就像喝水一样,离不开,丢不掉。
做自由撰稿人在外人看来是多么有意思的一件事,可在那几年我却越发知晓收入稳定的重要性,一旦杂志稿费晚发或者其他不可控的原因,我马上就会面临身无分文的窘境,这种窘境逼迫一向懒散的我决定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可讽刺的是,在我满怀信心投出简历后的一个月内,只有一家房地产网站让我去面试。虽然心里有百般的不情愿,我还是赶了早上的公车来到写字楼的门口,抬头看着陌生的高楼大厦,我沉默地走上去后又沉默地走了下来,心里那个声音如此清晰地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于是我选择了放弃。
回家后我对苏说他们没有录用我,苏只说没关系,依旧干着手里的活儿。在漫长的两年里,一直是苏的鼓励让我坚持走下来,才有大家看到的所谓成功。
同时,我还做了一件即使现在看来仍觉得挺牛的事情,由Niko的朋友Leo介绍,我获得了一份写剧本的工作,和一个香港知名编辑一起为一部电视剧写一个清宫剧本。那段时间我几乎以每天一万字的速度在写作,常常因为没有灵感烦躁不安,甚至和苏在楠溪江旅行的时候也不忘提醒自己要交稿子。虽然播出时没有见到我的署名,但那真是一段令人欣慰的辛苦过程,也正是因为这个剧本我第一次有了和苏分开的念头。
在苏毅然决然决定去重庆工作,而我则选择留在上海时,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当时我的身上只有几十块钱,我耐心而焦躁地等待着那笔稿费。其实此时的我怎么努力也回想不起当时的苦,或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去越南似乎是一个心愿,从大学到毕业,刚开始是自己计划去,后来变成了我和苏两个人的愿望。2006年我们如愿成行,从上海到广州再到西贡、芽庄、河内……一路穿过越南,从日出到日暮。从越南回来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分开成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我开始一个人生活,搬去别的地方,有了稳定的工作,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
住在番禺路的五楼,小阳台的对面是一个校园,早上还能听到广播体操的音乐,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样那样的声音,最终一切毫无意外又出人意料地回到了苏的身边。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念她,如同深入骨髓的血液,在分别的冬天重新翻涌,于是我和苏复合了,我又搬回原来的地方。我不仅开始新的工作,也开始了新的恋爱,只是苏。
感情故事总是这样百转千回,到头来都是一个样。爱来爱去似乎看不见尽头,永远好像竹篮打水一场空。与苏重新在一起的四年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苏买了新房子,我的工作一帆风顺,本来以为这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们老去,但某一天我们选择了彻底分离。我再次搬离浦东的房间,忘却了所有的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