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剑网3之乱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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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立场分歧道不同

小七说要出城杀敌,但敌军与太原守军僵持也不止几日,双方都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这些日子的争锋,除了攻城之外,主要集中在伐木场、采石场等几处要地的争夺上。小七既不愿意去这些地方干扰了大家,也没傻到直接杀到敌营上,与其说是杀敌,倒不如说是散心。

夕阳洒下最后一抹余晖,大地上铺满霞光时,准备寻几只猎物充作晚餐的云昭节瞧见一处,目露讶色。

小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惊讶:“这是……”

她们站在小坡上,勉强算是高处,从而清晰地看到,在林间一处隐蔽的地方,一名女子端着一架看上去就极不好惹的弓弩,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

“是拓跋姐姐!”云昭节激动地说,“拓跋姐姐是表哥府上的宁远将军,前任建宁铁卫统领的女儿,安贼叛乱后,拓跋姐姐奉表哥之命,潜入敌营。她摆出这幅想要刺杀的模样,针对的人必然身份不凡,很有可能就是史思明本人!”

小七精神一震:“我们回去报信?若是方盟主能赶来,莫说史思明,就是加上蔡希德,高秀岩等人,也一并是有来无回的下场!”

云昭节摇了摇头,说:“天都快黑了,想必史思明是出来打猎,这等时候,没有不回程的道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拓跋姐姐刺杀失败,咱们就上去助拳,你说如何?”

她虽像往常一般柔和,字里行间却都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坚毅,那是长期跟在杀伐决断的人身边,耳濡目染,才能养成的气势。小七心绪复杂,点了点头,两人屏息凝神,潜伏在一旁。

没过多久,果有几十轻骑携着猎物,满载而归。被众多骑士簇拥的胡人膀大腰圆,在逐渐黯淡的夜色下,轮廓瞧着有些不那么分明。周身却缀满了金银珠玉,小七见了,低声腹诽了一句:“比女人还戴得多。”

这等粗鄙、浮夸、以金子堆积的做派,素来是胡人所喜,汉人所鄙的,也莫怪小七有此一语。

拓跋双冷静地伏在原地,等候着时机,待到那人快靠近自己,铁弩连环,十几劲弩竟是一发接着一发,仿若骤雨,不见停下!

这是……诸葛连弩!

正当云昭节和小七要冲出去相助的时候,一把铁蒺藜准确无误地点缀了几十骑士的眼睛,几枚迷神钉洞穿了为首几个骑士的咽喉。但见一身着幽蓝劲装之人,身形如大鹏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拓跋双的穴道,拎着她和诸葛连弩往此处疾驰,云昭节和小七的耳中也同时响起了风流离的声音:“中计了,回去!”

云昭节对风流离深信不疑,纵心中疑惑,也立刻跟上。小七慢了一步,忍不住回头看,忽闻震天响声,不由变了脸色:“那是……神机雷……”

“先回去!”风流离厉声道,“史思明虽身形如猪,却不意味着他蠢笨如猪。拓跋姑娘的行迹想必是早就暴露了,对方不过将计就计尔。拓跋将军,你可知你的一时冲动,许会坏了建宁王的大计?”

一时……冲动……

拓跋双素来是个冷静的人,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令她冲动之下,做出如此行为?

云昭节隐隐猜到一些,忙道:“我们这就去寻表哥!”

“小七姑娘回去,我也暂时离开,昭节你装作听见动静再出来的模样,让拓跋将军自己回去请罪。”情急之下,风流离来不及撇清关系,很熟稔地将“昭节”喊了出来,“若我所料不错,史思明已经派人等在那里了,我们这时候去,怕是会坏了建宁王的全盘大计。”

云昭节见风流离对这些事了解得如此之深,惊讶之余,想到了一种可能:“李复先生……”

“他脱不开身,托我去跟踪建宁王的暗探罢了。”风流离淡淡道。

李倓防心甚重,纵与狼牙有所联系,派去的人也是易容、伪装、刺探并着轻功的高手,派个没此道经验的人去跟踪,非但会跟丢,还会打草惊蛇。李复对唐门还是有所保留的,自然将此事委托给了风流离。

小七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方才被云昭节灌了一耳朵李倓如何雄才大略,也知事情轻重缓急,便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云昭节和风流离对视一眼,旋即挪开视线,云昭节想与他搭话,又有些怕再被刺伤,犹豫半晌,刚要鼓起勇气,就听见风流离说:“我送你们到这里,你们先回去,万万不要暴露了端倪。”

那原本积蓄许久的勇气,霎时间就消弭的一干二净。

云昭节满腹心事地回到暂住的地方,换了身干净衣裳,佯作听到动静,推门而出,来到偏厅,便听李倓怒斥道:“拓跋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忤逆之事!说,究竟为何!”

拓跋双身着铠甲,腰挺得笔直,面色却有些灰败:“属下无话可说。”

李倓显然气得不轻,闻言便冷冷道:“好,那便最好自行了解,无需本王动手。”

云昭节见状,吃了一惊,连忙闯进去,急急道:“表哥,这是做什么?拓跋姐姐犯了什么事情,你竟要处死她?”纵然拓跋双情急之下,坏了李倓的大计,也不用这样狠辣吧?要知道拓跋双父女都对李倓忠心耿耿,如此行径,岂会不寒将士之心?

拓跋双看了一眼云昭节,复又低下头,轻声道:“……属下,遵命。”

这时,旁边一名汉人打扮的人忽然发话:“哎?等等!”

云昭节习惯了李倓身边出现形形色色的人物,却没见过几个李倓盛怒之下敢插话的,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却见那人笑道:“建宁王何必如此生气,不过就是一个女子,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史大帅说了,这个女子,嘿嘿,上回伺候大帅,令大帅很满意,现特令我带她回大营。”

这句话透露的意思太多,云昭节脸色一变,当场就要对此人动手。李倓按住了她,不动声色:“哦?这么说来,这等贱人还算有福了?”

拓跋双的头垂得更低,不发一言。

云昭节双目喷火,怒视李倓,史思明的细作殷宏马见状,不由暗叹一声建宁王好艳福——正妻是位绝色佳人也就罢了,更难得的是贤惠啊!旁的大妇,哪个不是对妾妇种种打压,恨不得她们有多远滚多远?唯有这一位,听见拓跋双要侍奉大帅,而非回王府,反倒不高兴了,岂非千年难得一见的贤妇?虽说这份不高兴,带着鄙夷胡人的成分,但殷宏马也是汉人,因胡人势大才顺理成章地投靠,内心对胡人的鄙夷并不少,完全可以理解嘛!

李倓想都不用想就知在场的人心里都转得是什么念头,面上却丝毫不露:“拓跋双,你听好。自你伤牛帅、坏本王与狼牙的合作大事开始,就已不再是建宁铁卫中人。今若非史帅看中,定不会轻饶你!往后不要出现在本王眼前,有多远滚多远!”

云昭节这才知道,拓跋双刺杀的不是史思明,而是牛廷介。但她究竟是弄错了人,还是有人故意让她弄错,这便不知晓了,左右是勾心斗角。

殷宏马见李倓下了决断,还要装模作样地说两句:“啧啧,建宁王,这个嘛!你也不必如此决绝,史帅看中她是好事哇!您放心,她在咱们军营中……会很安全的,哈哈!”

说罢,他转向拓跋双,仿若对待宠物一般,不带任何尊重:“拓跋姑娘,这是暂时抑制你蛊毒的药物,服下后就随我走吧!”

云昭节听见“蛊毒”二字,不由皱眉,李倓又道:“殷大人,此女特别狡猾,未免你带她回营的途中又生变故,本王稍后派人随你们前往。”

“那就多谢建宁王了!”

云昭节愤愤地看着李倓,一扭身,本打算离开,李倓拽住了她的手,面露怒容:“表妹,你也误会我?”

“本是有误会的,听见蛊毒就明白了。”云昭节虽说了“理解”,愤怒之色却丝毫未减,“拓跋姐姐遭遇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她……你对她说这些,无疑是拿刀往她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内心上扎!”

拓跋双对李倓的爱意,纵然藏得很好,却又怎能瞒得过云昭节?当然,更瞒不过李倓。

女子无论多么坚强,在遭遇了那般不幸之后,都会心若死灰,区别只在于能不能走出来罢了。这等时候,李倓非但不温言抚慰,还要雪上加霜?哪怕是为了拓跋双的性命着想,可云昭节是女子,女子更能明白女子的感受。若说拓跋双从前还存了半分活下来的愿望,如今……怕是一心求速死了。

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自以为“为你好”,结果呢?这世间之事,从来不是你们觉得怎样,或者世道如何,就一定怎样的!

李倓习惯了云昭节的顺从,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更加愤怒,还有一股不被人理解的悲怆:“我会尽力护她性命!”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陷入虎狼窟!”云昭节心绪激荡,眼中已有了泪光,“表哥,我知你的手段不那么光明磊落,我也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为了天下必要的牺牲。但你是建宁王,是大唐未来的希望,为何要与狼牙虚与委蛇?区区一个汉人细作,就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是皇族,为什么不走堂皇正道,非要学习旁人,专走歪门邪道?”

李复对李倓有误解,没错,原因出在哪里?还不是你李倓的所作所为上?纵然你做得一切,半是为了自己,半是为了家国,那又如何?这等作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这样可以减少牺牲!”

“但人不能习惯走歪门邪道!”云昭节毅然道,“我知道表哥你要说什么,名声,人心,这些都是可以经营的。江湖也好,宫廷也罢,真正光明磊落,坚守原则的人早就死得不剩几个,卑鄙无耻之辈、圆滑势利之徒才能如鱼得水的活下来,但那又如何?我在江湖上虽声名狼藉,却无愧于心。天下之大,我不求所有人信我,只有一二人信我,那也足够了。”

她这一番话和昔日文华郡主所言出奇想象,李倓奇异地平静了下来,问:“你不信我么?”

“我自然信你。”云昭节沉默了许久,深深地看着李倓,“但我心中的表哥,高傲自负,不滞于物,面对皇帝都可以骄傲地抬起头,据理力争。而不是为了利益,对区区一个汉奸都能微笑面对的陌生人。”

说罢,她再也不看李倓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