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剑网3之乱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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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倾尽勇气诉衷肠

夜凉如水。

云昭节身形如电,轻抚使女穴道,负责守夜的使女立刻往下倒去,却被云昭节扶住,挪到椅子上,还给她们盖了件衣裳。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轻轻推开窗棂。

皎洁的月光柔和地洒向熏着淡雅香气的屋子,风流离踏着月色,缓缓向她走来。

云昭节心中欢喜,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笑意,语气异常柔和,又有些雀跃:“我就知道你会来。”

风流离见她一切安好,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云昭节,便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云昭节见他久久不答话,竟有些惶恐,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他的面庞:“难道……是梦?”

若能见着你,这一场梦,不醒也罢。

风流离见她神色迷蒙,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夜间凉,回去睡吧!”

“我在等你。”云昭节鼓起勇气,反握住风流离冰凉的手,“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许是月色太过静谧,风流离不忍与她再划清界限,神情也越发柔和:“你说,我听着。”

“我与娘亲相认,心中极是欢喜,人生一半的遗憾已经没了,我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圆满,所以另一半……”云昭节凝视着他的面庞,她的语气有些羞涩,眼神却异常明亮,“我——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在风流离的记忆中,云昭节一向安静而内敛,见她说得这样直接而坦荡,惊讶之余,又有些自惭形秽。

换做是他,哪怕将这条性命都交付给她,也不敢对她说出“我爱你”。哪怕这份爱意早就盈满了他的心脏,他的眼中也早已容不下旁人。

“我——”

“不要那么快拒绝,好么?”云昭节知他会说什么,眼中已有了泪光,“建宁王说了,他愿意为你安排一个得当的身份,你有这般本事,不该埋没于唐门,而当在沙场中挥斥方遒。我会想办法拖住娘亲几年,等你功成名就了,就……好不好?”

风流离做梦也没想到李倓竟会给出这样的解决方案,他定定地望着云昭节,知她心动了。

离开唐门……么?

哪怕是最美的梦中,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只要他点头允诺,大好前程,如花美眷,唾手可得。即便出身是一辈子的把柄,身份由李倓安排,也该为李倓效力,那又如何?朝堂之事,本就与他无甚关系,李倓想当皇帝也好,出卖国家也罢,归根到底是李氏皇族的内务,与他何干?

身份本就是他和云昭节之间最大的障碍,一旦跨过,便是光明坦途。他必将用一辈子去爱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尤其,不能让这伤害因他而来。

想到唐门的行事手段,风流离斟酌良久,终是说:“我得回禀唐老夫人和唐四长老一声。”以他这等身份,若是贸然脱离唐门,只会遭到唐门如附骨之疽的追杀。有些事情,还是过了明路的好。

云昭节听了,一颗心更是疼得厉害。

唐门那样待他,他却不忘唐门。云昭节不信唐门没有聪明人,看不出风流离的本性,这样知恩图报的一个人,只因不姓唐……

风流离知她在想什么,心中虽暖,却不欲她卷入这些是非中去,忽发现她对李倓的态已转了大半,不由讶然:“建宁王与南诏王勾结,所图非小,他的话,你也信得过?”

云昭节想了想,觉得这些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内容,便将李倓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末了,怕风流离不信,又道:“我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跟在李倓身旁,见他每日处理政务都要熬到三更半夜。提及家国天下,虽未忧虑万分,亦会叹息几声。我虽不能接受他的做法,这些日子瞧见军情激愤,明白杨家显贵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也能明白他的顾虑。鲜于仲通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麾下唐军萎靡不振,与南诏兵一交锋便溃败,折了整整六万将士。这样的奸臣,只因有杨国忠护持,便能飞黄腾达,调任京兆尹,若真让他一人肩负南诏之战,怕是二十万唐军悉数要埋骨他乡。”

风流离身在巴蜀,新任剑南节度使是什么德行,他自是清楚,竟反驳不得。

他深知云昭节秉性——温和宽容,处处与人为善,凡事都往好处想。就连他这么一个十恶不赦,连累她不得不远离秀坊,前往南疆的人,稍稍对她好些,吐露了几丝难处,她也原谅了他,甚至愿意接纳他。李倓手段非凡,没诉半丝苦处,只将难处摆在她面前,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做法,还帮她找到了生母,甚至连她的终身大事都提出了妥帖的解决方法,云昭节怎会不感激?定会觉得李倓性子虽偏激了一点,手腕也凌厉了些,也不失为一个好人,毕竟,上位者……

风流离斟酌许久,才问:“你听他提过‘九天’么?”

云昭节摇摇头,轻声道:“南诏皇宫的时候,你也瞧见了,他对鬼谋先生说北之玄天不敌九鼎钧天,可见他们皆以九天之一为号。我仔细想了想,钧天乃九天的中央,与建宁王的身份倒也相配。我见过的人虽不多,也知建宁王和鬼谋先生的武功、智谋、韬略皆是远远超出我们的人物,一想到这样出挑的人可能有九个之多,我便有些不寒而栗。他们二人来历成谜,武功莫测,瞧上去又甚为熟稔。江湖上未曾流传关于‘九天’的只字片语,这样神秘的一个组织,我实在不敢贸然刺探。”

她被李倓所擒,为求自保,自然要李倓的性格揣摩透彻,虽以失败告终,却也琢磨出点门道出来。

风流离见她虽一心将人往好的地方想,却也不是没留有警惕之心,不由松了一口气,正色道:“……你我在瞿塘峡相遇的时候,我不是躲避官府的追兵,而是躲避隐元会的追踪。”

官府压根不知道谁杀了杨铦,大肆搜捕不过是做给朝廷看的,真正致命的无疑是来自江湖上的势力,尤其是号称无所不知,专门收集和贩卖情报的隐元会——对一个以隐秘而著称,探子遍布天下,只要有钱,什么消息都敢卖的组织来说,杀死杨铦的凶手究竟是谁,足以令他们大赚一笔,他们岂会放过?

云昭节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连声问:“那你,他们知道是你么?”

“应当猜得到,但没证据,此等情况下将消息传出去,无疑会与唐门结下生死大仇,故他们不会将此事揭开。”风流离怕云昭节认为他太残忍,不敢说自己一路杀了不知道多少隐元会的探子,甚至将他们的两个据点连根拔起,含含糊糊地略过这一段,只道,“与他们争斗的过程中,了解了一些隐元会内部的消息,江湖人不知隐元会首领之名,只得以无名称呼。隐元会的高层却有另一种喊法,他们唤无名为……幽天君。”

云昭节闻言,不由悚然:“西北幽天,难不成……”

“不仅如此,自打鬼谋先生说他请了剑圣来西南时,我便一直奇怪,剑圣何许人也,即便是唯一的嫡传弟子可人姑娘,也未必能修书一封便将剑圣先生请动。”风流离缓缓道,“鬼谋先生却能请动剑圣,还有修为与剑圣一般无二的天下第一奇男子,东方谷主与五毒教主的生父,侠客岛岛主方乾方先生。”

李复至多也不过而立之年,比方乾的儿女都年轻些,与剑圣、方乾等传奇人物有交情不是不可能,可交情深到一封书信就能让这等大人物赶来?身为小辈,脸面再大也没大到这等地步,若是同一组织地位仿佛的成员,那便解释得通了。

九天所谋之和,并非天下之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样神秘的组织,这样强横的九个人,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李倓与李复的争执,当真只是对李倓“叛国”的愤怒么?或者他更加介意得是两人道路不同?

风流离早就意识到了李倓的可怕,对方在南诏皇宫与李复说的那些话,乍一听像是劝降、叙旧,甚至是志得意满的狂妄之语,细细想来,就会发现李倓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加重大家对李复的怀疑——你是何时认识他的?他身为皇孙,为何称你为兄长?九天是什么?你们追求得是什么?又为何分道扬镳?

这些问题,李复但凡有一个没回答,或者回答得不到位,也会遭人猜疑。哪怕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如风流离这般谨慎的人也不会全然相信。

李倓轻飘飘的几句话,竟将李复置于如此险境,对他自己却无甚损伤。正如英国公虽说的,哪怕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又如何呢?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建宁王,名声一直好得不得了,江湖人想要以政治手段撼动对方,无疑是天方夜谭。即便兵行险招,刺杀李倓,想想对方的武功……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风流离实在不愿云昭节对上如此棘手的敌人,对方既然已对云昭节示好,哪怕存了利用之心,至少,至少也得让人家觉得你好哄骗,不花大力气在你身上,而不是严防死守,处处针对。

存着这等想法,风流离也不对云昭节说那些太过危险的猜测,只道:“许是理念不同吧!按你的说法,建宁王崇尚以杀止杀,鬼谋先生却以和为贵。如此一来,定会生出许多误会。”

云昭节既觉李倓还不错,听风流离也这么说,显是赞同自己的观点,不由微笑:“正是!建宁王虽心狠手辣了些,却不失气量风骨,就是——”想到李倓轻飘飘把南诏皇妃杀了,对武林人士也毫不留情的态度,不由叹道,“大抵皇族之人都是这样吧!视性命若草芥,我……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建宁王一路行军,秋毫无犯。”风流离回想起自己一路跟着炎字营的见闻,也能理解云昭节为何替李倓说好话,若无南诏皇宫之事,谁不觉得他好?他实在不愿云昭节真惹上这样深不可测的敌人,不由叮嘱道,“你与他们相处,保持必要的礼节即可,莫要深信不疑他们的每一字,每一句,若是……”

“你放心。”云昭节见他担心自己,心里头甜滋滋的,“我有武功傍身,寻常迷香毒药又对我无甚用处,只要深居简出,再怎么害也害不到我。”

风流离本想说你莫要掉以轻心,却不好打断她的兴致,只道:“我回禀一声老夫人就来,顺带与七秀坊的诸位前辈联系一番,也好让他们勿要担心。你刚寻回生母,先安心在公主府住着,等到宁亲公主能接受咱们这些人了,再细细分说。”

云昭节听见“咱们”,俏脸一红,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啊!”

风流离知她忧心,安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一件事,杨家——”见云昭节脸色发白,他忙道,“英国公记起了你的身世,我本事不足,救不了你,只得来京城打听,才知杨家与张家联姻一事不了了之后,杨贵妃大为恼怒,觉得张家瞧不起她,杨国忠又煽风点火,皇帝便将张家兄弟贬去地方做了司马。张家人为求起复,便走了李林甫的路子,才得以回京。李林甫前几年还与杨国忠关系莫逆,这两年却势同水火,此番建宁王进京,势必有一番争斗……”

他说得十分清楚,云昭节听得却有些迷糊,风流离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再多做解释,只道:“你放宽心即可。”

云昭节对他深信不疑,闻言便点了点头,风流离虽极为不舍,仍是无奈道:“我得走啦!”

听他这么说,云昭节极为难过,忍不住望着他,眼角眉梢都写着眷恋:“你这一走,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到那时,说不定我已换了一重身份。”风流离见她忧伤,声音不觉放柔了,“可以堂堂正正行走在阳光下了。”

“那我们……一言为定?”

“恩,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