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临济下虎丘禅系概述
45189700000030

第30章 明末清初虎丘禅系(3)

1.如学的生平。如学俗姓任,号五峰,陕西临潼人,出生于明万历乙酉(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四月八日。他从小就不吃荤腥之类的食品,年龄稍大,便“长乐静坐,看破世间,一息不来,四大皆属败坏,何况余物在如学十六岁时气其父去世,他因此而“决意出家”,但因母亲尚在,一时不能弃舍,故未能如愿。到二十岁时,如学便投五台山大岭寺天齐法师门下薙发,天齐法师并开示他“行住坐卧,不离这个”。此后,如学离开了天齐,去河南的熊耳山,礼拜了初祖达摩的灵塔,并遇上无言和尚举青原开示学人“卢陵米作么价”公案,因激发起了他参学的疑情。如学从此衣单尽弃寒暑一衲,昼夜参究,废寝忘餐”,并登上金刚台站着受饿参究达七次。后来遇上同参性空的点拨,才使如学的疑情得以转动,并与之一道赴南海参学,参谒了三空等禅师。后到常州,再度遇上性空,如学乃向他请益“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性空“抚桌一下”,才让他透出先前的“卢陵米作么价”公案。此后,如学与性空一道回去,相与参学过一段时间,尔后又去了终南山五峰岩,在那里静居三载。此后,如学去五台山,拜谒了月川禅师,并在澄方律主座下受具足戒。此后游方,进入江南地界,相继拜谒了黄檗念、匡庐憨、云门湛等禅师,然后才得以赴龙池拜见圆悟禅师。

由于如学在云门湛门下参学的时间稍长,因此当他来到龙池时,圆悟便将他昔日在云门参学的知见一一掏了出来,然后才接引他到自家门下。对于如学在圆悟门下的参学,《五灯全书》是这样记载的:

参天童悟于金粟。一夕,话次,悟蓦伸脚曰:“你作么生?”师以脚踢之,悟笑曰:“未在。”师曰:“和尚道看。”悟倒卧,师曰:“也只是困。”悟曰:“又与么去也。”师乃礼拜,悟举师为西堂。一曰,辞行,悟握拂曰:“唤作拂子则触,不唤作拂子则背。不得拈起,不得放下,不得不语,不得无语,不得错举。若不错举,即吩咐汝。”师连跳曰:“不要!不要!”悟曰:“犹是乱哜乱跳,臾(更)试举看。”师转身曰:“某甲去也。”悟乃以源流拂子付之。

从如学的悟缘来看,圆悟虽然没有对他施加凌厉的作略,但他对乃师的“以脚踢之”,似有“见过于师”的气势在,他因而也成了圆悟座下的得意门人。

如学在圆悟门下得法之后,首先是在弘济寺住持开法,至崇祯辛未年(公元1631年)他才住进了湖南省宁乡县大沩山的同庆寺,并终老于斯(据其门人行明的《行实》所载,如学在沩山住持之后,还曾到南京的只陀林住过一段同庆寺本是唐代沩山灵佑禅师所开山,也是沩仰宗的祖庭,但由于沩仰一宗衰亡较早,到如学人住时寺院已经破败不堪了。《塔铭》载如学刚到那里时,“斩石诛茅,仅蔽风雪”,但由于如学也如乃师一样具有勤劳的品质,因而致使一时“学来如云”,由是“宗风大震”,并接引了养拙行明这样的神足。又据《塔铭》所载,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如学行化五台,路过金陵(南京应余集生中丞之请,在只陀林说法鼻孔辽天,吼声六震,东南望为大法幢”。也就在这年的七月二十二日,如学示寂于金陵,“世寿四十有九,僧腊二十九”,并作有《示寂偈》“痛举钳锤为阿谁?可怜漆桶自狐疑;为伊结下来生债,五夜霜花开玉墀”。如学在圆寂前,还以手书嘱弟子行明住持沩山法席,翌年,行明奉如学灵骨归葬大沩山麓。另据《五灯全书》与《续指月录》等文献所载,如学有《五宗派叙》之着,在他圆寂后曾付梓行世。至于如学的《语录》整理付梓,大约在如学圆寂的二十年后,据卷首周堪赓所作的序言署年,乃清顺治壬辰(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系其法孙智海刊印。序言的作者周堪赓,在明朝曾任资政大夫、户部尚书、工部侍郎,真定巡抚等职,入清以后弃仕,故于款识上署名“湘山笠叟”。

1如学的禅法。在禅法上,如学与乃师相比,并无多大建树,但他在禅教上能够如实继承圆悟的法统,回归中唐五代时期的禅林作风。也许由于如学也如同圆悟一样出身寒微,因此,他在禅教上面同样与乃师一样提倡“真参实学”,主张在自家心地上痛下工夫。在对其门人淑之开示时,如学曾厉声告诫他:“耳目之学,终立门外;若彻自心,名为到家。故行脚衲子,须是真参实悟,始不被境缘扰动、六道轮回。阎罗老子岂惧伶牙例齿、舌覆三千哉?”115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如学不惜棒、喝交加,也要让学人穷源彻底,当下知归。

在如学的接机中,对圆悟的道统作了全面的继承,棒、喝也成了他所经常采用的作略。例如,有学人请益如学“如何是关中境”,如学告诉他:“案上凝尘三尺厚,庭中芳草几生花。”但那学人继续又问“如何是境中人”,如学再开示他“相逢不遇真狮子,闲我憨憨枕石头”。可这学人仍旧纠缠不放,进而问“如何是人中意”,如学这时便不再放过他,顿时打了过去。又如有学人问“无位真人话作么生”,这个“无位真人”本是临济义玄之所提出,即指彻见本来面目者气面对这一无可言说的话题,如学便立即把这学人擒住,叫他赶快把当下的知见道出。而这学人却陷人了拟思之中,如学于是当即给了他一掌,叫他从这一掌下“会取去”。35再如有学人问如学“如何是乌龙潭中一滴水”,如学则以“虚涵万象”来接引。但这学人不能于言下领悟,进入了拟议之中,如学便立即把他逐出山门,并告诉他沩山门下“不宿死尸”。

如学不但善于采用“打”来接机,同时还兼用“喝”来勘验学人,充分展示了临济家风。例如,有僧问如学“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如学答以“七月冬瓜草上横”,而那僧于言下拟议起来,如学便用喝来接引。有一次,如学才打开关门,看见一学人入关房来,他便用“喝”来接引,但那学人同样用“喝”来回应。此时,如学便打将过去,而那学人还在用喝响应,如学便指出他是“乱喝即不合临济“四喝”之机面对如学的这一点破,那学人进入了迟疑之中,如学于是又打了过去。此刻的学人才止息了外在的驰求,进入了无言的境界,如学这才用“落魄鬼子”对他接引。特别是如学接引刘锡玄的因缘,更具“喝”之妙用。

刘锡玄居士问:“大师杜金粟得何法?”师云:“龟毛绳系双兔角。”士云:“可借观得么?”师震声一喝,士云:“真宗匠也。”师云:“今日被居士勘破。”士呵呵大笑。

面对刘锡玄所问他在圆悟门下所得之法,如学答以龟毛兔角,自是无可言说之方便话了。但刘仍执意要借得一观,此刻的如学震声一喝,临济宗风全彰,让他由此体得祖师宗风,故而有“真宗匠也”之叹。像这种接机作略,本是临济家风,但在宋元以后的丛林中已经罕见了,自正传之后又重光于禅林,可见这一时期丛林的气象已是一新了。诚然,对于用“喝”来接引还不对机的学人,如学自然会喝、打兼施的。例如,有学人前来沩山请益:“学人青黄未辨,望师慈悲。”如学当即“震威一喝”,但那僧并未当下知归,反而进人了思维之中,此时如学便打了过去,令他即刻省悟。

接机作风剀切不但是圆悟的家风,同样也是如学的禅教特色。如学的一个侍者得了眼病,有一天,侍者给师傅送茶来,如学便乘机问他:“汝见空中鸟飞么?”侍者以为这是实话,便抬头向空中望去,此时如学便将那杯热茶蓦然向侍者泼去,顿时止息他向外的求伺。侍者也因此省悟,礼拜曰:“谢和尚慈悲。在这里,如学的热茶泼面,颇有唐代俱胝断指的那般剀切,这痛彻心骨的一着,自然可以令学人蓦然回首,照见自性的。再如下面这则公案:

僧明我问:“三祖云‘至道无难,惟嫌栋择’,意旨如何?”语未绝,师劈脊便打。僧拟议,师曰:“要会便会,用拟议作么?”以杖当喉直触,僧忍痛失声。师曰:“是什么?”僧当下释然,遽叹曰:“奇哉!奇哉!”师曰:“汝见个什么?”僧便高声说偈曰:“拦喉直触,欲语无口;三月湖南,桃红柳绿。”师肯之。

对于前来请益的学人问起三祖《信心铭》中的“至道无难,惟嫌拣择”的意旨,如学在他的问话音未落时便劈脊打去,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这学人并未能在当下体会,仍在拟思,因被如学再度唤起。此刻也许学人拟答话了,不料如学竟以拄杖抵压住他的喉头,致使他忍痛不住而失声,同时也使他洞见了自家心源,因而最终得到了如学的印可。

如学的禅教在继承乃师剀切作风的同时,也不乏观机施教的技巧,面对各种不同的学人,他有时引而不发,有时却又答非所问,有时凌厉剀切,有时却又如春风解冻般平和。我们姑举几例如下:

问:“如何是佛?”师曰:“你是头驴。”曰:“意旨如何?”师拈起笔曰:“这是湖州来的。”

僧问:“如何是拈花实旨?”师云:“棺材里镯髅。”进云:“再乞指示。”师信(便)打。

师一曰午斋毕,僧问:“如何是沩山宗?”师曰:“为我过杨枝来。”僧过杨枝。师复指盌中水,僧取水稍迟。师曰:“钝置杀人。”

问:“文殊起佛见,法见?”声未绝,师曰:“阇黎当受山僧顶礼。”僧拟开口,师以手掩却。

在以上四例中,前面两例是采用的答非所问式的奇正接机之法。针对来问“如何是佛”的学人,如学答以“你是头驴”;当学人再问其中意旨时,如学拈起笔道“这是湖州来的湖州以产毛笔着称,“湖笔”乃文房四宝中的佳品这样做,对于杜绝学人向外驰求佛法的妄心,自然是非常有益的。第二例中学人问及连迦叶也默然的“拈花实旨”,如学便用“棺材里髑髅”一语来将之外驰妄心堵塞;当那学人再求开示时,如学便用“打”来接引。第三例中学人问及伪山宗(沩山宗旨),如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他递过杨枝来;在学人递了杨枝之后,如学又叫他去换水;学人因不能当下知机,稍有迟缓,如学便责怪他“折腾死人”。采取这种方式接机,虽然显得平和,但如此一步进一步地悬置学人的提问,自然是有助于他对自性之体悟的。第四例问及文殊的知见,如学在学人问话声未绝时便提出“阇黎当受山僧顶礼”,这样一“恭维”,必然激起学人疑情。当学人准备答话时,如学又猛然用手捂住他的嘴,致使他把答话咽了下去,从而见到自性。

值得注意的是如学虽然是临济子孙,但他之所住毕竟是伪仰祖庭,因而对于伪仰禅法,必然有所圆融。且在如学之前的临济宗师,也有采用沩仰圆相开法者,足见伪仰宗在消亡之后,其禅法仍被旁宗所吸收。如学在接引一个名叫淑之的学人时,曾采用过圆相,而在学人问及“躭源授仰山九十七种圆相”时,其表述更加详尽。今将这一记载摘引如下:

问:“躭源授仰山九十七种圆相,那一种为至要?”师以手作涂抹势,僧礼拜起。师遂于地上画相,顾视其僧。僧亦画一〇相,师以两手捧起,复作抛后势。僧罔措,师便喝。僧拂袖,师直打出。回顾傍僧,于地上画一〇相,僧便坐于〇相中。师又以拄杖画一大〇相围之,僧起傍立。师微笑。

从上可知,对于请益仰山圆相的那个学人,如学采用圆相接引,在那学人不对机的情况下,才采用“喝”、“打”作略。而对于旁边的僧人,如学同样采用了圆相接引,由于该学人能当即受用,故而如学以微笑肯之。如学在弘传痛快淋漓的临济禅法之同时,兼采了沩仰的圆相手势,这无论是对于延续沩仰宗风、抑或是对于发展临济禅教,都是很有益的。

此外,在如学的《语录》中,还有一处涉及了“云门三句”,因仅仅只是一种临机勘辩,并不涉及如学禅法的核心,在此便不再详述。

丑.如学的法嗣。如学在即将圆寂之时,曾嘱养拙行明嗣其法脉,继住伪山密印寺开法。在《嘉兴藏》第二十五册,收有《大伪密印禅寺养拙行明禅师语录》一卷,系其门人智海所编纂,卷末收有行明自述的《行实》与周堪赓所撰的《塔铭》。

养拙行明(《塔铭》作“正明”,?一公元1649年)俗姓常,别号养拙,山西省蒲州人。由于行明是常家的男儿,因而颇受家人器重,打算让他进学以光宗耀祖的。可行明就是不好儒业,且素恶荤腥酒食,早就埋下了出尘的种子。行明十六岁时,在一个初夏日暮,他因观青天忽然有省,遂动出家之念,由于父母极力阻拦而未能如愿。据《行实》所载,行明在二十岁时,因得异梦而潜离父母,至南普陀投天衣如绣落发,爰“日作众务,夜顶礼观音不辍者三年”。尔后虽参学其他丛林,但行明所到之处“或烧火,或作园头,不惮劳苦”。到二十五岁时,行明去金粟谒见了圆悟禅师,在圆悟的白棒开示下有省。至二十七岁时,行明结识了五峰如学禅师,因叩问“出家所以”进而有所启发,于是他“工夫也不做,香也不坐,百无所思,以前心境忘却,只有个事,似担百斤担子放不下后因挑水,遇上圆悟勘验“水桶在什么处”,行明拟对,圆悟劈头一棒打来,并说水桶“打破了也”,行明这才在棒下识得根源,“己物不从他得,世法佛法合为一体”。后来,行明还随圆悟去过黄檗、天童等地,然后才往南京只陀林去谒见如学禅师,在如学门下充饭头。此后又随如学至伪山,直至如学最后圆寂,行明便继住沩山法席。在《五灯全书.如学传》中,还载有如学接引行明的两则公案,姑录如次。

一日,普请择菜,明维那曰:“我要止静去。”师(如学〕曰:“那里不是静?”明打师一掌。师曰:“作么明?”曰:“那里不是静?”师大笑。

一曰,择菜,师(如学〕唤旁僧,其僧不来。师曰:“你不来,我要打你。”明维那即打师一掌,师曰:“只说今行早,更有早行人。”明便归禅堂。

在第一则公案中,行明对于如学的勘问“那里不是静”回报以掌,对于如何明白此中旨一问,则答以“那里不是静”,因而博得了如学的大笑。在第二则公案中,如学叫旁僧而未来,因以“打”来催促,谁知行明当即就给了如学一掌,这真是“更有早行人”,因而才这样“临机不让师”。像这样凌厉的机锋之展现,正好是承嗣了圆悟以来的宗风,也是对德山、临济禅风的合理回归。

如学在南京圆寂之后,行明继住沩山开法。据《塔铭》所载,当时的沩山,在明万历之后,曾一度化为劫灰,加之行明弘法正处明、清两朝鼎革之际,因此修复寺院的任务就更加艰难。但行明毅然肩负起了这一重任,他“结茅而庐,封(树)粟而食,挥尘论道,宗风渐开。四方之士,云集响应,灵佑之统,赖以不坠。清顺治己丑(公元1649年)春,行明圆寂于沩山,塔葬于沩山的前岭。行明在圆寂前,嘱其门人慧山(慧山海)继掌沩山法席。

慧山海禅师俗姓林,福建上杭人。年十五,随父经商河南,因穷途而投宿寺庵,庵中的僧人劝他出家,因而萌发出尘之想。二十一岁时,慧山海便到湖北汉阳,依地藏庵剃度,随后到沩山行明禅师门下参学。慧山海在行明门下“苦志参究”,一日,“因挑水失脚跌伤足,指血染草鞔”,恰好又在山门外与行明相见,遂经行明开示而悟道了。此后慧山海随侍行明达十五载,尔后,他曾辞行明去南岳,在毗卢洞中结茅修行。到了行明将示寂前,便“遗手书并僧伽黎,命众迎归继席”,慧山海由是继掌沩山丛林。

在慧山海下面出古梅冽,继住沩山阐教。古梅冽门下再传天翼翔,天翼翔下再传藏庵锋,均住持伪山弘法。

(二)费隐通容禅师概略

通容是圆悟门下着书等身的高足,他的着作流传至今者有《五灯严统》二十五卷、《五灯严统解惑编》一卷、《祖庭钳锤录》二卷,此外还有《费隐禅师语录》十五卷。在通容《语录》的卷第十五,收有其门人行观等人为他编纂的《纪年录》,为我们了解通容的生平,提供了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