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舒伯特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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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冬之旅》

舒伯特的《冬之旅》是作者晚期的代表作,于开始创作第二年完成,是德国艺术歌曲文献中最重要的连篇套曲,其在诗与音乐的完美结合、声乐与钢琴的相互补充、音乐优美与深度兼顾等方面都达到了一个顶峰。

《冬之旅》写主人公遭到他所追求的爱人的拒绝,而离乡背井踏上茫茫的旅途。套曲借旅途中所见景物——沉睡着的村庄、邮站、路旁的菩提树、潺潺的小溪等,来衬托和刻画主人公的心理。这种悲剧性的抒情自白,映衬了作者一生的悲惨遭遇和当时社会生活的阴暗。

1827年夏天,当舒伯特开始读组诗《冬之旅,取自流浪圆号手的札记》时,一个熟悉的名字威廉· 缪勒,《美丽的磨坊姑娘》的词作者,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他读完组诗后,他明白了,机会把整个生命的事业交到了他的手里。他明白了,终于可以而且应该写自己,写时代,写自己的命运和自己这一代人的命运。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未有任何一部作品以如此巨大的力量吸引过他,也没有一部作品使他那么痛苦过。他写苦难,自己也在受着苦。他写无法排解的苦闷,自己也无可排解地苦闷着。他写心灵的剧痛,自己也经受着心灵的痛苦。

套曲《冬之旅》(WinterreiseD911)是苦难的历程,既是抒情男主人公的,也是作者自己的苦难历程。

套曲《冬之旅》由24首歌曲组成:1.晚安(Gute Nacht),2.风标(Weterfahne),3.冻泪(Gefrorne Tranen),4.冻僵(Erstarrung),5.菩提树(Der Lindenbaum),6.泪泉(Wasser Flut),7.在河上(Auf dem Flusse),8.回顾(Ruckblick),9.鬼火(Irricht),10.休息(Rast),11.春梦(Fruhingstraum),12.孤独(Einsamkeit),13.邮车(Die Post),14.白发(Der Greise Kopf),15.乌鸦(Die Krahe),16.最后的希望(Letzte Hoffnung),17.在村里(Im Dorfe),18.风雨的早晨(Der sturmische Morgen),19.迷惘(Tauschung),20.路标(Der Wegweiser),21.旅店(Das Wirtshaus),22.勇气(Mut),23.虚幻的太阳(Die Nebensonnen),24.街头艺人(Der leiermann)。

套曲以歌曲《晚安》开始。曲调简单忧伤,旋律凝滞。只有节奏和钢琴伴音表现一个孤独地踽踽而行的人的均匀单调、持续不断的步伐。

在寂寥的冬日夜晚,他上路了。永远是个陌生人,找不到栖身之处,谁都不需要,谁都不爱他。他忧伤、酸楚地意识到:谁爱,谁就迷茫——

命运的法则就是这样……

离别时,他祝愿爱人:

亲爱的,晚安。

《风标》是套曲的第二首歌。前奏的起始的节拍描述使风标转动的一阵飓风。风标在高处,在房顶上转动。流浪者觉得风标似乎在嘲笑他。在残酷的世界上,财富就是一切,人却一文不值。无耻的风标朝向风吹的方向,带有寓意。

《冻泪》,流浪者艰难地行走在盖满雪的大地上,大地像他唱歌的曲调一样忧伤,眼里涌出的泪在面颊上冻成了冰,它们像冬季黎明时分树上覆盖的霜。

忧伤的眼泪好像泉水

从我火热的胸膛涌出

我奇怪,你怎么没有把

周围的冰雪全部融化。

但忧伤无论有多炽热,却不能化解大自然和人的僵滞。

《冻僵》,与僵滞形成鲜明对比,剧烈的运动发生了。歌曲激动,急速奔涌。好像音乐突然抖落掉僵滞,从冰冻中解脱出来。

不,这自由是虚幻的。它是和回忆一起产生的幻象,幸福的往日和苦难的现在混在一起,产生出一种悲剧情绪。

在这里我与她携手漫步,

那时鲜花正盛开……

那鲜花都已凋谢,

那青草都已枯萎……

坚冰封住了我的心。

《菩提树》,往事又活跃在回忆中。随着往事一起重又来到的是心平气和,以及甜美的安谧。

轻风吹动菩提树的树叶。钢琴声部轻轻地,沉思般柔和地响着。旋律平稳地流淌着,和蔼可亲,音调柔美。

突然,一切都剧烈地改变了,变得认不出来了。刮起苍白、阴冷的旋风。它恶狠狠地扑向菩提树,使光秃秃的树枝战栗不已,风把流浪者的帽子也从头上刮掉。往日幸福时光的迷人景象消失了。

如今我远离故乡,

踯躅在异国土地上。

但仍常听见悄声呼唤:

——到这里找寻平安。

这首歌的旋律辉煌壮丽,按其风格,它是民间的。《菩提树》在奥地利和德国成了真正的民歌不是没有道理的。

《泪泉》,流浪人在诉怨,诉怨痛苦和忧伤。曲调也是痛苦忧伤的,其中有被压抑的苦闷和胆怯的勉强流露出来的希望。

微风会再次吹起,

草原又将繁花似锦。

太阳能赶走严寒,

把积雪统统融化。

《在河上》,但希望落空了。流浪汉来到阴郁、静止不动的小河边。伴音及晦暗断续的低音部和弦也是阴郁、凝滞的。旋律呆板、阴冷。仅在歌曲的结尾处,凄惨的浪涛拍岸声伴随着漂泊者苦涩的自白:我在冰冻的小河里认出了自己。

《回顾》,风暴突然袭来。它表现出惊慌不安和内心不停歇的激荡。声音像是被旋风所吸引,急奔向前。流浪者在冬天的旅程上艰难地行走。得不到休息,得不到喘息,筋疲力尽。

只有一件事能缓和不幸者的命运,那就是回顾。回顾出现在明快的旋律中,这旋律极为出其不意地突入到惊慌不安的歌中。流浪者回忆起春天和夜莺的歌声。夜莺的歌唱由钢琴声部勉强显现出来。把不是声音的模拟,而是吝啬却又极富表现力的音乐形象。它足以使整首歌曲的特性完全改变。歌曲变得柔和、抒情了。

但回顾离去,现实又回来了。

《鬼火》,微白的雾霭中光在闪动,这是鬼火。我们所有的欢乐,所有的痛苦不是别的,只是夜火那虚幻的、变化无定的光亮。

所有河流都汇入大海,

所有不幸都葬入湿润的土地,——

歌者在忧郁的,葬礼钟声般的钢琴弹奏下作出如上结论。

《休息》,疲惫不堪的流浪者终于到达了宿营地。这就是他如此寻求,如此缺少的休息。

但我难以成眠:

我好像遍体鳞伤。

《春梦》,前首歌曲哀婉的,充满疲倦与沮丧的曲调忽然换成了优雅的舞蹈旋律。晶莹、轻巧,散发出光与热。在郁闷的冬日旅途中哪来的欢乐?它在梦中来临。然而响起了雄鸡的报晓声,那是钢琴断续的威风凛凛的和弦。

甜美的景象消失了,歌者心怀悲痛地询问大自然和爱人:你何时才能吐翠?

我们何时才能重逢?

《孤独》,又是道路。流浪者在冰雪与寂寥中缓慢疲倦地踽踽独行。他怀着酸楚,悲戚地唱道:我是多么的不幸……

《邮车》,突然,欢乐代替了忧伤,听得见马蹄飞快的得得声。然后,马蹄声中混入了邮车发出的号角声。歌者快活、精神抖擞地唱道:看啊,邮差正在街上吹号。

心儿啊,又像往昔一样狂跳。

但立即又对自己提出困惑莫解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

并带着忧伤(通过调性的改变巧妙地表达了忧伤的情绪)补充道:不会有给我的信,是什么让你战栗不已,我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

高兴得太早了。

《白发》,严寒用霜盖住了流浪者的头,一夜之间他白了头。他深信自己的衰老,由衷地为此而高兴。

但霜在白日的光辉中融化了,

秀发成了黑色的。

青春重又压迫着我——

通向坟墓的道路何其漫长。

忧郁的,几乎凝固了的和弦伴随着这个人的可怕怨诉。他饱经磨难,疲惫不堪,以致宁要衰老,不要青春,宁要死亡,不要生命。

《乌鸦》,悲伤的,充满揪心烦恼的前奏描画出不停顿的运动和翅膀均匀的扇动,黑色的乌鸦在高处紧盯着即将到嘴的供品——流浪者。乌鸦不着急,有耐性。它等待着猎物,它能等到。

世界真可怕,世上的人像风信旗一样不可靠,乌鸦渴求人的尸体做食粮。惟有它,乌鸦,最忠诚,至死不渝。

《最后的希望》,风把剩下的树叶从树上扯下。最后一片叶子旋转着飘落下来,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在村中》,钢琴在低音区发着喑哑的颤音。乡村以看家狗的狂吠声来迎接流浪者。除了他一人,大家都熟睡了。他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就连在梦中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幸福。

《风雨的早晨》,黑夜过去,早晨来临。这是带着凛冽的血红色朝霞和狂风的寒冷的早晨。在旋律大胆跳动,三连音伴音急剧下降的凶恶音乐声中,听得见狂风的阵阵怒号。

《迷惘》,远处亮起灯火。它诱惑,召唤,许诺提供休息处所。音乐就像诱人的灯火。温暖、明亮、亲切地闪烁着。这是柔和亲切的圆舞曲舞曲。流浪者振作起精神,奔向远处在雪雾中闪现的灯光。然而希望只是幻影,梦想只是错觉。

《路标》,这首歌像苦难本身一样质朴、动人,它的旋律渗透着忧愁和苦闷。没有用任何东西去加强旋律,仅在某些地方用简单和简短的伴奏曲标志出锋利、陡峭岩石中的艰难路段。

道路上树立的路标把人们引向虚伪、欺骗、背叛和背信弃义。流浪者决定:我要走另一条路,一条没有回程的路。

《旅店》,到旅店了。终于可以在这里休息了。但旋律为什么这样哀痛?为什么钢琴声中听得见安魂祈祷?为什么歌曲的曲调笼罩着一片墓地的寂静?

因为对于漂泊者而言,旅店就是墓园。休息的地方就是坟墓。但无论死亡多么合乎心愿,它仍很遥远。就是说,还得继续活下去。

唉,就连在墓地

也找不到栖身之处。

我不得不再一次,

再一次上路。

《勇气》,绝望了。人已没什么可失去也没什么要保留的。绝望包容着一切,致使他连忧伤的能力都失去了。他高兴起来,跳跃般旋转上升的音乐生动地传递了绝望那凶险的、不顾一切的快乐。副歌写得特别有力、剽悍、大胆。

我们将在雷声中歌唱,

忘却恐惧与哀伤。

如果人间没有上帝,

我们就是上帝!

《虚幻的太阳》,流浪者一生都是由幻日照暖的。现在它们熄灭了,只有一个太阳留下来。但太阳的光线不能使流浪者高兴。他……更喜欢在暗夜中徘徊。

《街头艺人》,这是最后一首歌,它是套曲的结尾,并且完全不像另外的23首。那些歌曲把世界描绘得像主人公所感受到的那样,这首歌则把生活描述为它本来那样。《街头艺人》中没有其余23首歌曲所具有的焦躁不安的悲剧成分,没有浪漫主义的兴奋紧张和苦涩的讽刺。它是瞬时抓住、准确刻画的现实主义的生活图景,忧伤动人。歌中一切都很简单,毫不复杂。

村庄的寨墙,寒冷的日子,白发老者用冻僵的手艰难地转动八音琴的手柄。它哀怨的简单旋律以单调的苦闷回应着每一段歌曲。人们冷漠地从街头艺人身边走过,不听他也不看他。

套曲的抒情主人公在《街头艺人》中没有出现,这不是偶然的。作曲家代替了他。作曲家向老人建议:愿意吗?让我们一起把苦难来忍受?

愿意吗?在你八音琴的伴奏下,

我来把歌唱?

街头艺人的悲惨命运就是舒伯特本人的命运,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附:冬之旅歌词(中文版)

孤独的我来到这里

孤独的我又黯然离开

五月友善地给我

束束鲜花

看见谈着爱情的女孩

和她的母亲…

渐渐, 世界冷了下来

小径覆盖冰雪

我难以决定

告别的时间;

我要在黑暗中

用月光投射出的影子

找到我的路

在白色的田野

我要寻找动物的足印

做我的游伴

为何游移? 为何等待?

难道被赶走才是这流浪的终结?

让那流浪狗低吼在

主人的房外;

上帝让她如此地

热爱漫游

由此而彼

晚安吧, 我的爱!

我不打扰你的安眠

那太可恶

你听不到我的脚步声

听不到我轻轻关门

走的时候, 我要在门上写下

“晚安”

你将知道

我想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