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线下来的前几天左燕回来了,特意为我报考大学事情回来的,她问我估计能考多少分。早在考试刚结束我就估算了分数,总分在六百五左右。
左燕上网查了下,然后对我说这个成绩进或都一大没有问题,让我填志愿的时候首选一大,然后是师范大学,她说这两首大学是或都最好的大学。
我当时没回答她,敷衍的说:“等分数下来再说。”
左燕也没逼我。
曾经她离开的时候,我每天都在盼望着她能回来,夜晚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害怕的缩着身体,裹着厚厚的被子连头都不敢露出来,有时候幻想着左燕就在我身边,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在半夜噩梦醒来的时候偷偷哭泣,我梦到左燕不要我了,不回来走了。
听说梦是反的,我坚定的认为左燕不会不要我,她说,她会回来接我的。
现在她做到了,她回来了,给了我不敢想的生活,不会因为没钱而念不起书,不会再被任何人瞧不起,不会因为没有父母就会成为我们人生的羁绊。
可我现在害怕她,我害怕她会回来,我不想欺骗她我不要离开这个城市,尽管这是我从前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
我害怕她,甚至不敢告诉她我有了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左燕不希望我谈恋爱,她一定会反对我和刘俊杨在一起。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我躲在家好多天,有时候会刻意回避左燕,左燕问我怎么了,我支支吾吾半天,抬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可能是紧张吧,分数快要下来了。”我只能用这个蹩脚的理由搪塞她。
这个世界,我说过,我最不愿亏欠的人,就是左燕。可我欠她太多,始终没有勇气告诉她说,我想要留在这里。
左燕说,或都发展会好,以后我会有前途。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所以我始终不敢对她说出心里话。好几次我险些就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噎到嗓子底下。
我曾试探性的说,其实在这边上大学也很好,偶尔回家还能照顾爷爷。左燕看着我,脸上异常认真,她说:“左佳,我们要为以后打算。”
以后,永远都是以后!我连现在都过不好,为什么总要拿以后来压制我呢?以后成为什么样,谁会知道?我唯一知道,如果我去了或都,我怎么办,刘俊杨怎么办?我跟刘俊杨怎么办?爱情是自私的,可我连为爱情自私一次的资格都没有。我不能让刘俊杨跟着我一起去或都,刘俊杨不能,她的奶奶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不能残忍的把老人一个人丢下。
想到要分开,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疼的厉害。
跟刘俊杨打电话的时候,我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然后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只是让我们彼此知道都还在。
我不能对不起左燕,我也不想对不起刘俊杨,在刘俊杨问我打算在哪上大学呢?我压抑着酸涩的内心,装傻笑:“嘿嘿,不告诉你。”然后挂断电话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我多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分数线下来之后再怎么逃避都要面对现实,填志愿那天,左燕跟我一起去了学校,然后她笑着对我说:“左佳,填完志愿过段时间你跟我一起去或都。”
我一怔,好半响才回过神,露出一个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笑:“好。”
下笔的时候我的手是颤抖的,我无法想象刘俊杨在知道我填完志愿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眼底划过的忧伤,然后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念书重要,好好念。”我得心一阵抽疼,纸张被浸湿,我赶紧擦赶紧水渍,可怎么也掩盖不了哭过的事实。
填完之后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闯不过气来,比填志愿之前还要难受。
我把手机关机,只因不敢接刘俊杨的电话,这个事实对我们来说太残忍。
我害怕他知道之后问我:“你有没有想过我,为我想过?考虑过我的感受?”
谁又来考虑我的感受呢?
左燕这几天好像知道什么,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她不问,我不说,她若问了,我该不该说呢?我祈求她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知道。我又希望她问,这种心理实在矛盾。
左燕对我期望太高,我不想让她失望,她为我付出的太多,不论是青春还是感情,这些我都回报不起。
谁说过,这个世界最难报的是恩,最难忘的是情,最难还的是钱。
看呢,报恩排在第一位,第二才是感情,而这三样,我都欠了左燕,我实在做不到让她失望的事情。
选择左燕不是因为喜欢刘俊杨不够深,如果不喜欢,我又怎会这么难受呢?夹在亲情和爱情之间的选择,实在太难。
志愿表格交上去之后,在教室里坐了一阵,然后浑浑噩噩的走出教室。外面没看到左燕的影子,我坐在校园的花坛边。
这么一坐不知过了多久,我总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过的极慢。左燕走过来说:“你怎么坐这?”
我抬头,茫然的看着她:“姐,你去哪了?”
左燕眼神微微避开我的视线,然后不自在的笑了笑:“看看你们学校,你总说学校有多好,今天来了就见见你这几年住的地方。”
我微微点头,“还要看吗,我带你去转转。”
左燕说:“我都看了,很不错,走吧,不早了,该回去了,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打电话给我,在这瞎等。”
我舔了舔嘴唇,说:“手机没电了。”
左燕诧异的看我一眼,其实昨晚充电她也看见了,我赶紧说:“昨晚没冲上。”左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走吧,回去。”
一直到晚上我才敢把手机开机,几个未接来电的提醒。我的手指摩擦着手机屏幕,刘俊杨的名字格外醒目。
来电铃声响起,我觉得喉咙特别干涩,组织不出来语言,很久之后手机还在响。
我想,算了,总归是要面对的。
“喂。”我听出自己的声音沙哑,准备好把所有都说出来。可是那边只是停顿没有任何声音。
我知道他在,只是没说话。
而我仔细听着,等着他的质问。
须臾,电话那边传来他一贯的轻笑声:“怎么不说话呢?”
我哑然,小声的说:“等你先说。”
他说:“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出来。”
“有。”
他绝口没提志愿的事情,只听他说:“那好,我明天去接你。”声音还很愉悦。
我拿着电话半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知道我今天填志愿大学的事情,而他绝口没提,我也没告诉他,他那么聪明,我想大概他早就知道我怎么选择了吧?
心里犯苦,我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把这种酸涩的苦楚压下心底去。转身,左燕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