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赶紧充电,只要开机第一时间就给刘俊杨回过去短信。等到晚上手机能用的时候,我打过去那边提示已经关机。
我感觉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中,我想要挣扎,想要看见希望的光芒,可当希望之光出现的时候,又迅速被黑暗所掩盖,接着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哎!”我用枕头捂着脸,哀怨的叹一声,希望这声叹气能赶走烦恼,可是发现这样并没有什么效果。
蒋蓝伸过头来,“左佳你怎么了?”
“没事。”我口气*的说。
“你这样还像没事?骗谁呢。”她说:“你下午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魂不守舍的?怎么,丢钱了?”
要是丢钱就好了,可一想,钱也不能丢啊!那都是左燕幸幸苦苦挣来的,“没事没事。”我只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手机打开了,可对面关机了。
他是生气了还是跟我一样手机没电了?
连我自己都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根本别说刘俊杨了,他的想象力简直比我还要丰富。
短信还没看,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打开。
“下周放假一起回家。”
八个字,竟然让我纠结了一下午。看见这八个字心里顿时像有什么挪开了,整个人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可是还多了一点点什么,好像是失落,我仔细想,我在失落什么呢?想了很久也没结果,看了一眼床头从肯德基打包回来的吃的,完全没有胃口,下了床铺提着东西给孙宝怡送过去了。
孙宝怡坐在床上吃汉堡,吃的都不能堵住她的嘴:“你这么小气怎么舍得去肯德基买东西给我吃?”
我眯着眼睛看她,孙宝怡顿时有点心虚,但还是挺起胸膛:“看什么!我说的事实,你不是爱钱如命吗?”
我说:“我那是不乱花钱。”
“别狡辩,小气就是小气。”她说。
我生气的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汉堡,“那你别吃了。”
“哎别!”孙宝怡态度立马转变,可怜兮兮的说:“人家才吃一半你忍心不让吃完吗?”
我受不了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尽管知道那都是装出来的。她吃完之后问我:“哪来的?”
我没打算隐瞒,实话实说:“刘俊杨买的。”
孙宝怡惊讶的问:“他来我们学校了?”
“没有。”我说:“我出去了。”
孙宝怡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皱着没有,我说:“你有话就快说。”
孙宝怡犹豫了片刻,说:“左佳,你干嘛周末放假不回家啊?”
我微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家?
那个真的是我的家吗?
小时候只有左银根接我上幼儿园,同学都笑我没有妈妈。后来上小学,他们都笑我是捡来的。
还记得小学作文要求写爸爸妈妈吗?
我已经快要想不起来那些句子了,只依稀记得我读完之后哄堂大笑,只有老师眼神里带着同情。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群学生手足无措,一脸的慌张,那是第一次,我感受到没有父母是件多么让人害怕的事情。
我的作文是怎么写的?
哦,我想起来了。
我的爸爸妈妈。
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后来,爸爸也不是我的爸爸,他不要我了,和别的女人结婚,有了新的家,新的女儿。
爸爸告诉我是捡来的。我问爷爷,我是捡来的吗?爷爷说,我永远是他的孩子。
我有姐姐,有叔叔婶婶,有爷爷奶奶,可是没有爸爸妈妈。
我至今还记得那些稚嫩的语言如何博得学生们的哄堂大笑,老师的同情。我想我不需要同情,同情并无法治疗我心里的创伤。那一刻我害怕极了,他们嘲笑我的语言,让我觉得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是多余的。
我依旧坚持没有在他们面前哭泣,只是在没有人的地方哭的惊天动地。心里像是有颗正在生长的仙人掌,它尖锐的刺从我的心脏内部慢慢舒展,扎的我那颗脆弱的心脏无一出完好。
从那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没有爸爸妈妈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我躲避着同学,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从那以后所有人见到的左佳,都是低着头默默行走,看见别人叫她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小孩。
像是一个小刺猬,把自己裹起来浑身长满了刺,不让别人触碰,也不让自己接触别人。
夜晚我躺在床上无声的大笑,接着不停的流泪,一边笑一边流泪。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我连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月光洒进来,朦胧在黑暗中,我仿佛看见了自己那颗黑暗的心。卑贱丑陋的见不得人!
我收到左燕的短信,她说左佳你要多吃一点,好好照顾自己。
我抱着手机不停的流泪,我其实很幸运,我还有左燕,她总是在我最需要力量的时候给我力量。
又是一个周末,我给刘俊杨打电话。电话那边接通了,我说要不要一起回家。刘俊杨说他没时间,回去要先请假。
“哦。”我低低的应了一声,语气里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失落。
“左佳?”他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忍着鼻尖传来的酸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回去,可我一个人竟然不敢去坐那辆回到小镇的公交车。我忍不住嘲笑自己,我就是一个胆小鬼。
“你在哪?”他问。
我看了看离我越来越远的学校,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这是开学来的第三个星期,前两个星期我都没回去,在宿舍里窝囊的逃避了两次。直到上次刘俊杨发短信给我说下次一起回家。
孙宝怡问我为什么放假不回家。
左燕打电话告诉要多回去陪陪爷爷,他很孤单。
我想,我真的应该回去了吗?是不是因为还有人需要我?
“上次我没接到你电话是手机没电了。”我避开他的问题回答:“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关机了。”
“……”他沉默了很久。
“你在哪?”他又问了一遍。
我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刘俊杨来找我的时候,我在路边哭的像个泪人,完全无视路人的目光,仿佛置身一个人的世界,放肆的哭泣。
我找不到哭泣的理由,只知道心里很委屈,憋的很难受,想要通过大哭一场来宣泄,把所有不开心的都哭出来。
刘俊杨拉我起来,从口袋里抽出纸给我擦眼泪,然后不解的问:“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我停住哭泣,可止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我,我不知道。”
“真傻。”他一边温柔的为我擦眼泪一边说:“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就好了,哭的让人心疼。”
我怔怔的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证明我刚才听到的不是错觉。他说会心疼,真的是心疼我吗?
可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温和拉着我说:“走,我带你回家。”
我的心微微一颤,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带我回家。心里竟然暖的想要再次落泪。
我想,当年左银根在庙里捡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抱着襁褓里的*说:“我带你回家。”
我想,他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慈祥,眼神里充满了爱。
可他怎么又舍得抛弃我呢?
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