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和李欣都是不愿意李铭牵涉进李厚伯和李厚叔之间的事儿里面去的,一扯到钱,不单是兄弟俩之间说不清楚,李铭这么个晚辈搅合进去也不是个事儿。
偏生李厚仲觉得自家大哥三弟不能起冲突,自告奋勇地居中调停,竟然没想到李铭身上去。
关文顶了上来,金氏自然不敢再对李欣动手,踉跄站定后惊疑不定地看着关文。
刘氏冷笑一声:“你还不消停!”
一时间大家都围了上来,李家上下三代人,中间那代不断劝着上一代,安抚着受了惊吓的下一代。
李珠轻声说:“明儿就是阿嬷下葬的日子了,别让阿嬷走得不安心,都少说两句。”
李珠拉了拉李欣,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欣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婶儿是什么样的人,别跟她一般见识,走,我们那边儿说话去。”
李珠和李宝架着李欣往别的地儿坐着去了,她们这一辈总共只有四个闺女,除了她们就只剩了李春。
从这事儿闹起来,就只有李春始终把屁股黏在了凳子上,除了懒洋洋地抬头望了一眼以外,根本就不再搭理,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
李欣看了她一眼,和李珠李宝坐到了另一处角落。
顾氏和仝氏拉着金氏出去了,李厚仲也拽着李厚伯不知道劝什么了。李厚叔被小邱氏拉住,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李宝轻声说:“姐,欣姐姐,有没有觉得春儿这回来好像变了?”
李珠应了一声,李宝说:“我记得她一向很维护三婶儿的,今儿见欣姐姐跟三婶儿起了冲突她倒是不发一言,好像跟她没关系似的。”
李欣抿了抿唇,没接话。
一晚上就这么半尴不尬地过去了,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李厚伯等人就忙活了起来。
刘氏仍旧是懒洋洋地不想动,挨着张氏打着盹儿。
李厚伯就更加不高兴。
他不高兴倒是很多重因素的,这最近的便是刘氏明明那天回了娘家去的,李岳氏办丧事儿刘氏娘家人却没一个来的。
她大哥,她四弟,她五妹,三家人连个影儿都没见。
朱氏、金氏那边儿都来了人的,就算是走个过场人家好歹还来送了份礼钱。偏就是刘氏,娘家人装作不知道,愣是来都不来一趟。他李家办丧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他就不信刘氏娘家没人听到这个信儿。
当然,李厚伯要是知道刘氏特意嘱咐过自己娘家人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别来白白送钱,怕是更加气得牙疼。
李厚伯叫刘氏道:“我说二弟妹,出殡你总要跟在后边儿的吧?”
张氏轻轻推了推刘氏,刘氏模模糊糊醒来,见天还没亮便有些不高兴:“怎么这会儿把我弄醒?”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边儿叉着腰摆着谱的李厚伯。
张氏低声说:“阿嬷要出殡了,大伯让婆母你赶紧起来,跟着走着去。”
刘氏打眼一看,可不是吗,吹锣打鼓的都坐在院子里边儿了,凌晨的时候周围最是静谧,这会儿还听得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氏便坐了起来,一脸倦容,眼袋还吊着,看起来很憔悴。
李欣给刘氏拧了热帕子来让刘氏擦了擦脸,张氏给刘氏梳拢了下头,这下看起来才精神了些。
李厚伯不禁又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里道:还真是精贵。
大家都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李厚伯让起了棺材,敲锣打鼓的跟在他们直系亲属后边儿,大家全都是披麻戴孝的往李家山头走,悲怆的唢呐声听得人心里很是不好受。
李家三兄弟都掉着眼泪,捂着嘴,朱氏金氏带着一应些个李家媳妇儿闺女的都哭起来。
哭丧本是习俗,刘氏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李欣扶着她,刘氏还低声跟李欣说话:“你这出来那么些天儿,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阿文不是回去过两次吗?有事儿他也知道处理。”
停丧期间关文回过荷花村两趟,俱是有人递了消息来,一趟是何泛常让人跟他说,道士叫他回去一起批日子,另一趟是关武让人来跟他说阿荷回来了,关文回去交代了一番事情。
回来后关文也没多说,李欣问他在这边会不会耽误,他也说正好办完了丧事儿回去就差不多忙开宗祠的事儿了。李欣这才放了心。
下葬的时候按理是李岳氏的晚辈都要给她在边上跪着哭的。刘氏半倚着李欣打了无数个哈欠,脸上仍旧是白白净净的一点儿泪珠儿都没掉。李厚仲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也是他心理因素,总认为大家看他的眼神儿都有些怪。
下了葬,埋了土,再立了碑,坟头烧了香,然后又放了一圈儿炮仗,也就算是完事儿了。
众人回了主屋去,卸下了白幡之类的丧事儿用的东西。
刘氏拢了拢头发,便说要回去了。
然而李厚伯和李厚叔昨晚上扯的那一仗还没扯清楚,这会儿两兄弟又开始算上了。
“大哥你这话倒是说得笑人。什么是你的?娘就你一个人的娘?丧事儿就你一个人来办的?我们出钱出力的,那就是白出的,人亲钱就你一个人拿了去?说破了天也没这个理!”
“怎么没这个理?”李厚伯眼睛鼓了起来:“我还就告诉你了,你甭惦记我这里有多少!是多是少跟你都没关系!这钱还就是我捏着,怎么着吧!”
“你当大哥的是要欺负我这个弟弟是不是?”
“就是要欺负你!”
李厚伯蹭前一步,挺了挺胸:“你待如何!”
刘氏摸着脑门儿,招呼李欣道:“咱们回去。”又叫了关文一声,让他跟李大郎他们拽上李厚仲回去,不要掺和进去。
李厚伯和李厚叔当真是不记得还有李厚仲这个人,真的要分,李厚仲不得也有一份儿?这两人倒是就这般扯上了。
这边刘氏带人走,李厚伯当然看得见,当即更加火冒三丈:“站住!”
刘氏步子都没顿一下,直直往前走,把李厚伯给气得够呛。
“老二家的你什么意思?你娘家人不来吊唁也就算了,你这还就盼着走了?”
刘氏停了步子,回头看向李厚伯,眼睛里满是不耐:“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事儿不就完了,怎么,你还要养我们一大家子吃吃喝喝啊?我不留这儿讨你的嫌弃,我走还不成?丧事儿不都完了吗!”
李厚仲走到刘氏身边,拉了拉她说:“少说两句。”
“你怎么不叫你大哥少说两句?”刘氏甩开李厚仲的手:“你瞧你大哥说的,好像就少了我娘家那点儿礼钱似的。”
“你……”
李厚伯指了指刘氏,刘氏抚着胸往旁边偏了偏,脸色一下子白了白,又缓过了气说:“你们扯你们的,怎么扯是你们的事儿。欣儿,扶娘回去。”
李欣忙应了一声,瞧她娘脸色着实是不大好,和张氏连忙扶着刘氏回去了。
刘氏一向强悍,面如金纸的时候委实不多见,就是李厚仲也没再拦着,还嘱咐李欣好好照顾她娘,心里微微有些担心起自己这说话不饶人的婆娘来。
这边儿李厚伯又跟李厚叔闹将起来。
李厚伯把持着银子,分毫不让。李厚叔也是有理有据,就是不满李厚伯一个人把人情客往来送的礼钱给独吞。
李厚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厚伯便是要拉他去说句公道话,他还没出声,李三郎就急急忙忙回来拽着他走,嘴里说道:“爹!娘不好了!”
李厚仲顿时心里一慌,有些惊慌失措地急问:“啥不好了?哪里不好?”想到刘氏这两天的确是面色不大好,方才还面色苍白,李厚仲也顾不得理会自己兄弟,任由李三郎把他拽着往自己家去,脚步还走得很快。
很快的,李厚仲一家的人都走了个没影儿。
李厚伯只以为这是刘氏耍的花样,又是把刘氏打心里骂了个遍。
然而跟李厚叔之间的账还继续扯着。
张氏汲了毛巾,李欣让关文烧水,李二郎脚程快,去找大夫。刘氏躺在床上捂着肚子汗如雨下。
这会儿本就天热,李欣焦急,问张氏:“娘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啊?”
“不能啊,婆母跟我们都吃的一样的啊……”
张氏也是乱作一团,刘氏一向强悍,都没生过什么病,谁知道她竟然在回去的半道上就捂着肚子说肚子疼,还不待她们反应就磕了下去。要不是李欣机灵立马去抱住她,怕是要往地上磕个结实。
江氏抱着九儿在一边儿无可奈何,也抽不出手帮忙,只能想办法,说:“拿热帕子捂捂,会不会是女人家的病?”
李欣撩开刘氏肚子,把热帕子给捂了上去,问刘氏有没有觉得好些。
刘氏微微点了点头,喘息声稍微小了些。
张氏给刘氏擦了汗,不断往外边儿张望,口中急道:“孟郎中怎么还没来……”
“再等等,再等等。”
李欣给刘氏一直不断换着帕子,又觉得帕子是湿的,这样不大好,便也停了没敷了,在刘氏肚子上搭了被子。
李欣隐隐有些忧虑,怕刘氏是内脏器官出了问题。
正焦急间,李二郎满头大汉地回来了,身边儿的孟郎中也是一样的气喘吁吁。
“姐,开门,孟郎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