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光线中,她隐约能看清他分明的唇线,坚毅而性感,带着无尽的诱惑力。
蓦然,穿过记忆,那一幕像电影般在她脑中回放,被越拉越近,他们的唇曾一起贴近过。那时,事发突然,她丝毫没关心他带有温暖气息的唇,不过,隔着N天的记忆,那般差异温度的触觉,她依旧记得,随着他诱人的嘴唇而被渐渐放大。
直到景澄问她:“你今晚加班吗?”唐婧方察觉到刚才的失态,脸上不知何时已飞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幸而光线昏暗,遮挡住了她的羞涩。
她知道景澄这样问并无恶意,相反,应该算是种关心吧,但她听后,心里徒增难过。在上班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她曾抱怨过,而以后她想加班都没人给她机会了。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如此,拥有时不知珍贵,失去时方觉惋惜。
将心思藏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唐婧就觉得无人能窥探得到,她选择避开这个问题,不再跟他争锋相对,嫣然一笑:“已经下班了,我现在就走。”
她已然没了继续待在这儿释放心情的欲望,打算回家。
不一会儿,远处有个人影向唐婧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唐婧还没看清她,那人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哎呀,你在这儿啊,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
“姗姗啊。”高飞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是吗?”景澄掏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有一个未接电话,想来是他刚才跟唐婧说话太入迷,以致他都没注意到手机的震动,脸上掠过一丝薄薄的歉意,“刚才没注意到。”
杨姗落落大方地挽上了景澄的胳膊,温柔地说:“这儿条件还是不错的,我住这儿你不用担心我的。”
唐婧看他们如此,便觉得他们关系应该不一般,不是夫妻也是情侣。她仔细地打量着杨姗,虽说算不是大美人,但浑身散发出一股魅力,不像其他女子娇柔妩媚,自有她独特的气质。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挺般配的,再细细看之,唐婧竟发觉他们还有几分夫妻相,脸部的轮廓有些微的相像。
杨姗一瞧眼前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岂不是刚刚跟她斗嘴的那个女人,不禁惊讶地看着她,然后又更为惊讶地看着景澄,问他:“你认识她?”
“你说她?”景澄倒显得镇定,嘴角微微挑起,没有作答。
杨姗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惊讶的口吻重了几许。
“我去看看你住的房间,要是不好,今晚就到我那边住。”景澄转移了话题。
“知道啦。”杨姗应道,她临走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依然搭在景澄的胳膊上,随口说:“你知道吗,她被公司炒了。”
忽然,景澄停住了脚步,稍稍扭头看了看唐婧,有几缕细碎的灯光洒在她洁净的面庞上,她的眸子清亮如星辰,神情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不明显却被细心的他发现了。
随即,她的视线也直直地射向他,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撞到了一起。她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他仿若看到了她眼中稍纵即逝的忧伤,带着灼目的流光,一不小心,落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嘴翕张了几下,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看什么呢?”杨姗禁不住好奇,往后看了看,除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唐婧外,别无他人。景澄收回看向唐婧的目光,淡淡地回答:“没什么。”说罢,便跟杨姗一同离去,当然,还有他的司机高飞。
他们走后,唐婧仍站在微凉的夜风中,心灰意冷,任由风儿将她裹挟。方才当她听到杨姗那么说时,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坠,万千思绪在她脑中缠绕,让她觉得有些微的窒息。
(3)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婧过得甚为空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很明显,她心里明了通透,少了一份像样的工作,生活变得枯燥起来,渐渐磨平她的斗志,令她格外困扰。
要交房租的时候,唐婧开始犯愁了,找工作的事还没什么头绪,这房租又生生抛给了她一个难题。
房租霸占了她工资的一半,其他的零碎费用凑起来也不少。她工作时间不长,现在又被炒了,公司那边说要赔她违约金,但就多付了她一个月的工资,所以她银行卡里基本没多少余额。她觉得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没好意思伸手向家里要钱。不过到了要交下三个月的租金时,唐婧已囊中羞涩,只好把房子退掉,房东留给她一天时间收拾东西。
幸好她的衣物并不多,收拾起来不算麻烦,但她苦恼的是,东西收好了,放哪儿呢?她得去找个租金便宜的房子,可是,租金便宜的房子又该去哪儿找呢?诸如此类的问题接踵而来。
唐婧边收拾物品边不停地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水,收拾累了干脆直接坐在凉快的地板上。
“这鬼天气,真要人命啊……”唐婧长叹一声,其实,她心知肚明最要人命的不是天气,而是她烦乱的心。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然觉得瘦了、憔悴了,不再是那个稍许有点婴儿肥的她了。
唐婧凝视着镜子,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用毛巾擦了擦脸,跑去客厅。
电话是周蕾蕾打来的,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时,唐婧的心头顿觉温暖起来。
“蕾蕾,上班时间怎么有空给我电话?”唐婧问道。
“这不是想你了吗。”周蕾蕾温软地说,声音如轻柔的潭水,抚摸着唐婧的心房。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肉麻啦?哪儿学的,还是恋爱了?”
“哪有,别乱想,我可要保持一个人的生活,多自在。”
“你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了。”
“这样的话最近我可听得不少啊,我一下班,我妈就跟我唠叨,说哪家哪家的小伙子不错啦,让我去看看,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唐婧听了忍不住笑道:“你妈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难不成等你人老珠黄了再嫁人?”
“哎哎,臭丫头,我不去看那些人,又不代表我年轻的时候不嫁人。女人嘛,到了一定年龄就得恋爱生子,这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男人在选女人时,越年轻的就越抢手,越老的就越遭人嫌弃。”
“你知道这些,还不去看看,看一下又不会少什么。”
“当然不会少什么,我就觉得,我刚刚工作,等过一段时间再看看,不想因为恋爱而分心。”
“这倒也是。”自从跟章辛分手后,唐婧明显感到自己对工作的一心一用。
“说正经的,婧婧。”周蕾蕾迟疑了一会儿,“你现在不是要退房吗?那你退房以后住哪儿呢?”
“还没想好。”唐婧一听到这就发愁,看着地上整理好的两个大箱子,心里蓦地掠过一丝酸楚。明明是本地人,她却觉得身处异乡。
“那你没打算回家找份工作吗?”
唐婧何尝没有想过,如果她家那边找一份工作,就不用租房子,可以天天回家,过朝九晚五的生活。但是,在青城市里找份工作,却可以让她慢慢独立起来,不管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她不想再在父母的庇护下继续成长,决定留在青城。
“这才是我认识的婧婧。”周蕾蕾语气一下子轻松下来。
“你认识的是怎样的我?”
“你那性格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别人,只要你能做的事就一定不会轻易让别人帮忙。”周蕾蕾跟她相处了四年,自是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至于这次唐婧向她借钱的事,她能理解,不到万不得已,唐婧是不会主动跟她开口借的。
“蕾蕾……”唐婧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
“婧婧,我支持你的选择。”周蕾蕾停顿了会儿继续说,“房子呢,昨晚我帮你在网上查了下,找了个房子,今天我去看了下,还不错,就先把一个月的押金交上了。我相信你,一个月之内一定能找到工作的。”
唐婧握着电话,沉默了。
她的鼻子突然泛起了酸意,内心涌动起一股小小的浪潮。
周蕾蕾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想到,竟好到了这个份上。
她体会到了:所谓真正的好朋友,不是你开心时她开心,而是在你有难的时候,她是第一个站出来帮你的人。
“谢谢你,蕾蕾。”这一刻的“谢谢”,在唐婧的心中占据了十足的分量,无比沉甸。
“跟我别这么客气。”
大约半小时后,周蕾蕾来到唐婧住的地方,帮她收拾物品。由于唐婧的东西不算多,所以搬家的过程不算吃力。
“蕾蕾,要我怎么谢你呢?”两人把东西搬到了新的住处,唐婧兴奋地抱住周蕾蕾。
“请我去星巴克喝咖啡。”周蕾蕾貌似很认真地说。
“我都穷得快走投无路了,你还想着宰我啊?”唐婧皱起眉头。
“逗你呢。”周蕾蕾笑了起来,将双手放在唐婧的肩膀上,看着她,“婧婧,那家酒店不要你了是他们的损失,你一定不要对自己丧失信心。我相信你,你能行的。”
“嗯。”唐婧重重地点了下头,一脸正经,随即握住周蕾蕾的手,笑道,“蕾蕾,我保证,一个月内,我一定能找到一份工作的。”她自信满满地说。
唐婧知道,在一个人最为落魄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自信,如果连自信都没有了,那便会丧失所有的斗志。她给自己打气,以此不辜负朋友对她的好心,更不辜负她自身的能力。如果一人在某方面有傲人的能力却得不到施展,是件很悲哀的事,所以,她打算继续从事酒店这一方面的工作。
接下来的时日里,投简历几乎成了唐婧每天的必修课,但是半个月过去了,投递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她不明白,已经在知名酒店工作快两个月的她,为何没有单位要?
其实,她忘记了一点,那就是她在那个知名酒店都没待到半年,这样的员工有几个酒店敢接受的?然而,这样的道理没有谁会告诉她。
在这半个月里,她也不能让自己闲着,索性找了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虽然不是正式员工,但能够赚些钱,这样总不至于过游手好闲的生活。
从低层做起,唐婧彻底地感受到了工作的艰辛,相对于她以前的领班工作,要辛苦多了。
她除了要给食客端饭菜外,还得收拾他们吃剩的残羹冷炙。这等活儿,她自小很少做。即便现在她间或回家要帮唐母做,唐母也绝不让她做。可现在不同,她得自力更生了。
为了生活,她从娇小姐变成了服务员。
闲暇时,唐婧偶尔会想起自己最初的梦想,就觉得一阵茫然。她毕业的学校在青城是最好的,而跟她一起做服务员的基本都是高中毕业生,她现在跟她们一起共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事后,她想明白了,在这个社会上,不是你有高学历就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一个人的能力和机遇占了很大的比例。
(4)
时间倏忽而过,已经快走到一个月的尾巴上了,唐婧这期间一直在忙碌和担忧中度过。
她当初的信心满满,在很多份简历投出去毫无音讯的情况下,渐渐消陨。就在她的自信心大打折扣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的她春风满面,她的好运来了。
是景丽酒店给她的电话,让她明天去面试。接到这个通知,她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告知全世界的人,她激动地抱住身旁的同事:“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她就像只兴奋的小兽,完全陶醉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同事不明所以地看着高亢的唐婧。
唐婧兀自笑着说:“新的生活将要来了。”
唐婧庆幸之前在如意酒店工作过一段时间,在回答关于在酒店中的突发事件,她对答如流,得到了面试官的赞许。
过了几天,唐婧接到景丽酒店人事部打来电话,通知她面试通过且可以去那儿上班,她心中的喜悦自是不言而喻。
虽然她一开始去只能当名服务员,但是人事部的那个人跟她说了,只要做得好,有很大的发展前途。就冲着这一点,唐婧毅然选择了去景丽,辞掉了她临时服务员的工作。
由于唐婧比较熟知餐厅部一系列的琐事,上岗后,她很快就适应了那儿的工作。
她现在算是放宽心了,不用再为自己是领班而遭到别人的红眼了,不用再为房租而发愁了,因为在景丽的工资要比她做临时工多一些。
这天下午时分,来吃饭的食客并不多,唐婧闲来无事,正倚靠在窗口的位置愣神。
忽然,一阵阵匆忙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雅兴,她猛然一抬头,这样的画面生生地跃入她的眼帘。
几个穿着正装的男人正朝大厅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在大厅的灯光下,反射出一层耀眼的光,让唐婧觉得有点晃眼。
幸好,她离他并不远,能清晰地看到他俊朗的面部轮廓,尤其是侧脸,俊美得如同一幅绝美的油画。
他的身上好似带了某种熟悉的气息,在她的幻觉下,仿若离她越来越近,近得她触手可及。
唐婧细细地凝望着这个男人,因他戴了墨镜而没有将他认出。
下一秒,他稍稍扭头,视线直直地落在唐婧身上,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做了次亲密的接触。
终于看到了他的脸,亦是英俊异常。她想,就算一个人记忆再怎么不好,只稍看他一眼,定是不会忘掉他如此英俊的面庞。
他的脸在微光下,宛若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闪耀出令人着迷的光芒。
“他?”唐婧看清了是谁,自语道,无比诧异地看着景澄。
此时的景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她未曾见到过的器宇轩昂。他的脊背挺得很直,走路时脚步矫健而有力。戴上墨镜的他,多了几分神秘感,让人不由得想看看墨镜后面有着一双怎样迷人的眼眸。
“景总,策划案我已经发给你了。”唐婧隐隐听到他身旁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看过了,不行,重新去做一份。”景澄顿住了脚步,厉声说。
“嗯,好的。”那人点头哈腰地应。
“犯花痴啦你?”一女同事凑到了唐婧面前,隔断了她看景澄的目光。
唐婧立马将视线从景澄身上移开,但她的思绪仍没从方才的诧异中抽回来,装糊涂地问:“帅哥在哪儿呢?”
“那儿不就是吗。”同事脸上染满了笑意。
“你说哪个?”唐婧打算继续装糊涂。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个戴墨镜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唐婧不屑一顾地说。
“晕,跟你的关系大着呢。他啊,是我们酒店的总经理。”
唐婧侧过头,看到景澄还没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是我们酒店的总经理?”唐婧不由得大声说道,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别样的眼神。与此同时,景澄的目光再次跟她的目光相接。
唐婧脑中顿时如塞了一团浆糊,好长时间都没恢复正常。她平日里听多了某某称呼某某某“总”,也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职务,哪里料到景澄竟然是她的上司。
完了!完了!她的瘟神又出现了。唐婧感到她的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刚来这儿的兴致勃勃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景澄虽然走出了她的视线,但她的恐惧和害怕像暴涨的洪水汹涌而至。
临下班时,唐婧正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一个长得颇为妖娆的女人来到她身边。
“你是唐婧?”林卉上下打量了唐婧一番。
“我是。”唐婧毫不含糊地说,看来人眼神有些不善,不禁问,“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林卉玩味般地笑了笑,“景总找你。”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唐婧觉得自己并没把景澄怎么着,但总有一个怪怪的感觉在她心中不停地作祟。仿若自从遇见他,她所遇上的一系列的磨难,就是为了还他的债。
然而,她亏欠他什么了吗?为何要还债?唐婧不明了。
终归要面对景澄的,这一点唐婧倒是明了,仅仅因为他是她的上司。
唐婧想,也许他们最初的相遇,就注定了,他是她今生最大的劫难。她逃不过,亦躲不开,唯有面对。
唐婧走到景澄的办公室门口,突然紧张起来,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她刚来景丽酒店没几天,他找她有什么事呢,难道是要给她来个下马威?她犹豫了会儿,咬咬牙,鼓起勇气“咚咚咚”敲起门来,听到里面有人说:“进来”,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景澄正坐在宽大的靠椅上,背着她,面朝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