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被白珺若拉着出门,直至傍晚时分才回到衙门。她从田大成口中得知,宋青莯下午来了衙门,但很快带着俞毅出门办事去了。
她盘算着,第二天一定要问一问他,到底在河岸边发现了什么,顺便再打听一下,京城有多少名门淑女喜欢他。
可惜,第二天一早她就被俞毅派去巡街了。
其实她很怀疑,那根本不是巡街,而是俞毅故意支开她,不然她为什么要换上百姓的衣裳,田大成还喋喋不休告诉她,这条街上住着谁,那条街上住着哪个,京城有哪些风俗习惯,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
下午,她好不容易摆脱聒噪的田大成,想借着送茶水去找她家大人说话,山柏不止抢了她的茶水,还把她堵在院子外面,对她说什么,此时正是案子最紧要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屋打扰他。
那时候她真的很生气。她不就是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吗?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他还摸过她的脸,揪过她的耳朵,拉过她的手呢!她都没和他计较,他干嘛那么小气,故意躲着她!
傍晚的时候,当她从捕快们口中得知,她去巡街的时候,衙门来了很多大官,有京兆府的,也有工部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
原来,每到深夜,昨晚那条河上就有人偷运私货。走私的人贿赂了衙差,这就是为什么,京兆府的人威逼利诱张大宏,把他儿子的死定为意外。
尽管赵维明在这事上并没有受贿,但事情被宋青莯捅出来,他脸上无光,焦头烂额。偏偏宋青莯当着工部及五城兵马司的人,义正言辞地说,他能力有限,只能专心处理稚子被拐案件,其他的事只能劳烦京兆府。等走私受贿案查清楚了,再追究京兆府在张大宏儿子死亡一事上渎职的人。
飞染津津有味听捕快绘声绘色描述赵维明吃瘪的模样,她决定暂时相信,宋青莯真的很忙,不是故意躲着她。
人群待要散去,飞染隐约听到有人嘀咕:“私运货物固然触犯了律法,但大伙儿也是没办法,才在夜里讨生活,大人含着金钥匙出生,体会不到百姓的疾苦。他这样上纲上线,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生计。”
飞染立马怒了,大喝一声:“是谁说,大人断了百姓的生计?”
人群中,一个瘦高个站出来说:“是我说的,怎么样?”
“陈琪,你再不改改口无遮拦的毛病,迟早惹出祸事。”田大成急忙拦住说话的男人。他在前一日收到命令,在稚子失踪案水落石出之前,他负责陪伴飞染,在必要时带她出门逛街。总之,别让她惹上麻烦。
被唤作陈琪的男人远远注视飞染,眼珠子转了一圈,一把推开田大成,冷笑道:“陶捕快,我有说错吗?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你当然说错了!”飞染并不认识陈琪,她握着小拳头挥了挥,理所当然说:“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做犯法的事……”
“若不是生活所迫,哪个愿意铤而走险?”陈琪上前一步。
飞染不甘示弱,同样上前一步,反驳道:“如果一句生活所迫,大家全都去打家劫舍,还有人能够过上安生日子吗?”
捕快之中不乏出身社会底层的人,听了陈琪的话,原本觉得宋青莯太无情了,可飞染的话也不无道理。
陈琪没料到飞染看起来傻乎乎的,居然说得出这话。他红着脸驳斥:“那些人不过是利用河道贩卖些日常用品,养家活口,哪里是打家劫舍?”
“你怎么知道,他们贩卖的只是日常用品?”飞染反问,“若不是那些人为了掩盖罪行,隐瞒张大宏儿子的真正死因,说不定大人早就抓到凶手,压根不会有那么多受害人!”
“吵什么!”俞毅大喝一声。
飞染原本义正言辞,一脸正色,见到俞毅马上跑了过去,指着陈琪告状:“俞捕头,他说大人坏话。大人是好人,谁都不能说大人的坏话!”
陈琪马上上前解释:“俞捕头,我不过是和陶捕快讨论……”
“有什么可争执的,你们是捕快,又不是文绉绉的书生。有什么分歧,用拳头说话吧!”
俞毅这话一出口,不止陈琪与飞染两位当事人,其他人的嘴巴也全都变成了“o”形,田大成都快哭了。虽然捕快之间切磋武艺是常事,可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怂恿手下打架的上峰。以前的俞捕头可不是这样的!
众人不知道,宋青莯和俞毅早就发现,陈琪是赵维明派来的眼线。不知道宋青莯是不是觉得他的武功不错,总之他对俞毅说,暂时留着他当打手,也算物尽其用。
俞毅出身江湖,最恨这样的小人,奈何他是总捕头,以大欺小揍陈琪一顿总是不好看,偏偏陈琪的武功的确不错,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自从飞染来了,他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让飞染教训教训他,今日可算让他等到机会了。
这会儿,俞毅恨不得大笑三声,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飞染:“怎么,你刚才不是说,他说大人的坏话吗?”
“俞捕头,我和陶捕快只是……”
“没错,谁敢说大人的坏话,我就揍谁,压根用不着讲道理。”飞染一脸恍然大悟。
“陶捕快!”田大成真的快哭了,一心只想阻拦飞染。
飞染一把推开他,逼视陈琪:“你若是不收回刚才的话,我就揍你,我绝不会手软的!”
陈琪虽然见过飞染和俞毅比武,但她看起来就是十五六的小姑娘,而且比武的时候,飞染也说了,俞毅只用了五分力,就与她打成了平手。
这会儿别说他早已骑虎难下,就算他有退路,也不相信自己比不过一个小女娃。他朗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陶捕快,请指教!”
“俞捕头!”田大成转而去求俞毅。
“闭嘴!”俞毅一掌拍在田大成的肩膀,差点把他打趴下。他意味深长地说:“切磋武艺罢了,我就在边上看着,我保证,输的人也一定死不了!”
他的话音未落,陈琪已经一个掌刀劈向飞染,满脑子想着,他决不能输!
飞染看到他的动作,不屑地撇撇嘴,轻盈地一个闪身,陈琪顿时扑了一个空。幸好他武功底子好,马上止住了跌势,反手就是一掌。
俞毅顿时急了,大叫:“不要轻敌!”
飞染眨眨眼睛。俞捕头是在对她说吗?他很希望她赢吗?可是她刚刚发现,陈琪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她不想用手碰他。
眨眼间,飞染一连退了三步。陈琪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心道:原来她的武功不过如此,看来俞毅为了拍马屁,根本就是故意捧她。
他的念头才闪过大脑,忽见飞染跃上墙边的石凳,整个人像轻盈的蝴蝶,一下蹿至半空。
陈琪心生轻视,也不闪躲,挥手就去抓飞染的脚踝。
可惜,他的手掌还没伸出去,就觉左脸一阵剧痛,整个人“嘭”一声摔在地上,嘴里一股咸腥味扑鼻而出。
飞染来不及宣布:你输了,就听俞毅冷声说:“男人大丈夫,这样就认输了?”
陈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抹一口鲜血,一个扫堂腿直攻飞染的下盘。
呃,还要打?
飞染往后退了两步,微微皱眉。宋青莯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为什么眼前这人这么臭?
转瞬间,她已经退到了墙角。
俞毅又急又气。他相信飞染能把陈琪揍得满地找牙,才让他们“比试”的,可飞染这是怎么了?也不像是怯场啊!他怒问:“你的手呢?!”
飞染学着陈琪的动作,一个扫堂腿攻他的脚踝,趁着他重心不稳,她三百六十度前空翻至他背后,一脚揣在他的后心窝。
虽说脚踩落水狗什么,很不厚道,但她生怕他纠缠不休,一步上前踩住他后背,回过头委屈地解释:“俞捕头,不是我不认真比试,是他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我怕那味道会沾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