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染吃着软糯汤圆这会儿,宋青莯正在大殿上与赵维明争辩。
鉴于提刑衙门扣押了张青,赵维明理亏在先,说话底气不足,只能腹诽宋青莯年轻气盛,行事过于急进,必将得罪不少权贵。
朝中不是没人反对宋青莯的谏言,但成国公宋航嘴上说,他一向帮理不帮亲,可大周朝谁人不知他最是护短,再加上皇帝十分看重宋青莯,他们也只能记着,回家赶快约束族中子弟。
赵维明眼见大势已去,京城很快将要刮起整顿奢淫之风,他到底不服自己输给毛头小伙,冷言冷语说:“宋大人处事深思熟虑,这份奏章想来已经斟酌许久,耗费心力,这才无暇兼顾其他,把审了一半的案子交给京兆府善后吧?”
赵维明指的是张半仙诈骗案,宋青莯命人把他送去京兆府了。他此举的确是不耐烦处理琐事,这才把案子扔给赵维明,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总不能点头吧?
宋青莯微微皱眉,单刀直入问道:“赵大人指的是神棍的骗案?”
这短短的一瞬,赵维明已然意识到,他一时气愤说出这话,不止与宋青莯无碍,反而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他笑了笑,大度地说:“不管怎么样,此案确是京兆府的职责所在。”
宋青莯假装没明白,赵维明想要揭过话题,一本正经说:“是赵大人告诉我,您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我这才把张半仙连同他的供词一并转交给您,您只需命属下把他骗来的银子还给苦主,百姓自然深觉,您犹如他们的父母……”
“扑哧。”皇帝突然轻笑出声。顿时,赵维明的脸更绿了。
皇帝自知失态,赶忙把话题圆了过去,心道:你轻飘飘一句“还给苦主”,对赵维明来说,面对的是众多苦主与神棍的喋喋不休。他们极有可能为了几文钱,在京兆府衙吵上一天。
其实皇上失笑真不能怪他。他高高坐在龙椅上,清清楚楚看到宋青莯顶着俊俏的脸蛋,一本正经说着鬼话,而赵维明明明气得快内伤了,却只能僵着表情微笑。一老一少,一俊一丑的反差,不要太生动哦!
皇帝轻咳一声,关切地问:“赵爱卿,可是京兆府事务繁忙?宋爱卿年轻,难免有考虑不周详的地方。若是你觉得为难,你们说的那桩骗案,让宋爱卿审理便是。”
赵维明一听这话,嘴角抽了抽,连称不是。
皇帝朝宋青莯看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站着,一副置身事外,逆来顺受的模样,反倒是宋航,嘴角上翘,斜睨赵维明一眼,表情仿佛在说:想欺负我儿子,滚一边去,就连皇上都帮着我儿子呢!
皇帝愈加觉得宋家父子有趣,再加上他想听一听宋青莯说说整顿的细节,散朝后留了他吃饭。赵维明见状,心中更是呕得快吐血了,连家都没回,直奔长公主府去了。
众臣羡慕宋青莯又有机会与皇帝独处,可宋青莯心中千不愿万不愿。与其陪着皇帝吃那些半冷的御膳,他还不如回提刑衙门陪他的飞染妹妹吃饭呢!
午膳过后,皇帝又让宋青莯陪着他下了一盘棋,这才放他出宫。宋青莯顺口向皇帝讨了一盒点心,只说是孝敬母亲的。
出了宫,他把点心一分为二,一半命人送回国公府,一半自己提着,直接去提刑衙门了。
可惜,正当他幻想着,飞染看到点心的高兴样儿,俞毅一桶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原来,她压根没听他的话,一早就随他母亲出门了,玩得乐不思蜀。
顷刻间,新仇旧恨涌上宋青莯的心头。昨晚,他的母亲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和飞染同时看中一女的,很适合当他的妻子。
她们不会是替他相亲去了吧?
宋青莯的脸色沉了沉。以他母亲的不靠谱,此事确有可能!
“她们有没有交待去哪儿了?”他问俞毅。
俞毅“呵呵”一笑,答道:“大人,卑职哪敢过问夫人的去处,只看到夫人和陶捕快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出门了,想来应该不是回国公府。”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陶捕快打扮起来,和夫人真像。”
宋青莯右手握拳,恼恨到了极点。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定然穿得极招人眼。飞染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会儿被他母亲带着招摇过市,定然不会遇上危险,但说不定明日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想着母亲昨晚的话,他恨不得立马转身出门,把飞染拎回衙门,可京城这么大,他去哪儿找人?
宋青莯回到书房,拿出盒子中的点心,心道:既然你出门玩了,就不必替你留点心了!
他愤愤地咬一口,又气呼呼地扔下。“什么宫廷御点,甜得腻人,只有没长大的,才喜欢甜点!”
远在糖水铺的飞染自然不知道宋青莯正在嘀咕自己,她只觉得鼻头痒痒的,可碗中的杨枝甘露实在太好吃了,冰凉沁心,带着淡淡的香味,她才顾不上其他。
白珺若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半响儿,她悠悠感叹:“要是三郎有你一半的胃口就好了,以前啊,我真担心他把自己饿死,只能找人盯着他的三餐。”
飞染想说,大人胃口挺好的啊,经常抢我的东西吃。想想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她笑了笑,再舀一勺糖水放入嘴里,令人愉悦的甜味瞬间从口腔蔓延至全身。
飞染上午在点心铺子吃了糕点,陪着白珺若逛了几个铺子,又在酒楼用了午膳,随即来到糖水铺吃甜点。她喝完杨枝甘露,就算她的胃还有空间,白珺若也不敢再给她吃了,只是拉着她的手说话。
飞染由衷地赞叹:“白姨,你带我吃的这些东西,真好吃,都是我没吃过的。”
白珺若一阵感伤,恨恨道:“若不是甄彦行那个白眼狼,你们师徒怎么会在山上过清苦的日子。”话音未落,她自知失言,毕竟她不知道飞染是不是甄彦行的女儿,赶忙改口:“或许他有不得已的隐情,只是苦了你的师傅,在山上十几年,心中定然恨极。”
飞染想了想,摇头道:“师傅不恨任何人。她说过,怨恨只会让自己变得丑陋。”
白珺若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