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血衣的缘故,宋青莯尚未离宫,赵维明就把案子接下了,同时扣押了翠烟。他甚至派亲信至提刑司传话,信誓旦旦承诺,京兆府一定会尽心查办陶氏的案子。
午后,宋青莯见过帝后,正琢磨皇后那几句话暗示,在宫门口遇上了叶魁的手下。他见时间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而叶魁的手下一直守在宫门外,并不知道后续,他骑马疾奔至提刑司,正巧碰上赵维明的亲信。
即便宋青莯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赵维明是在告诉他,只要他不插手今天的案子,京兆府,乃至长公主,都会不惜一切查清楚陶氏与林家的关系,哪怕得罪林瑾明。
宋青莯平日办公的小院内,飞染坐在春凳上守着大黑。医馆的大夫已经给芷兰解了毒,处理了伤口。因为她中毒后即刻就服用了俞毅的解毒丸,伤势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至于大黑的伤势,飞染找不到替狗治伤解毒的大夫,只能让它服用了芷兰的药,抱它回提刑司亲自照顾。
这会儿,大黑趴在毯子上昏昏欲睡,飞染心不在焉抚摸它的头,心里有些难过。
今天她经历了好多事,直到此刻都惊魂未定。她心心念念想看到他,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结果他只是随便看了她两眼,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让她在这里等他,还说什么,他有紧要的话对俞捕头说。他明明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据实告诉她,现在又故意避开她。
不知过了多久,飞染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大人!”她急巴巴跑过去。
宋青莯反手拴上房门,低头看她。他刚刚听到芷兰说,那个男人的匕首、软剑上都淬了毒,他满怀杀意,招招致命,可飞染呢?她不止不忍心重创他,中途居然跑去喂狗。
“大人,你怎么了?”飞染咽了一口口水,悄悄后退一小步。他穿朝服的样子好可怕,她要不要夺窗而逃?
宋青莯上前一大步,一声不吭逼近她。
飞染讨好地笑了笑,再次后退。
“你为什么心虚?”宋青莯抓住她的肩膀。
“没有,我没有心虚!”飞染抬起下巴。她的确心虚了,可她为什么心虚啊?“我没有做错事,用不着心虚的。”
“没有做错事?!”宋青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飞染重重点头。突然间,她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了,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她想要反抗,她想要逃跑,可是他居然把她提溜在手中,又或者横抱在身侧?
她无法挣脱,挥舞双手叫唤,压根搞不清楚状况。上一刻她看到地砖在眼前掠过,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居然卧趴在他大腿上。她想要撑起身子,他的手肘压住她的背,不让她起身。
“大人,你干什么?!”飞染使劲挣扎却徒劳无功。
“啪!”宋青莯一掌打在她屁股上。
飞染停止了挣扎,傻呆呆眨眨眼睛。她家大人在打她屁股?为什么?
好似为了回答她的疑问,宋青莯沉声说:“第一下,因为你偷偷跑去街上查案。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许一个人离开提刑司。”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带芷兰。”飞染反驳。
宋青莯压根不理她,又一掌打在她的小屁股上,大声说:“第二下,因为你在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情况下冒然追缉。我有没有说过,凡事三思而行,否则很容易中陷阱?”
“你打我!”飞染控诉。谁实话,他打得一点都不疼,可是这样的姿势,打屁股这种行为,太羞耻了,简直是侮辱她,她又不是小孩子。
她停止了挣扎,屏息静气寻找机会,试图来一个鲤鱼翻身。她也是会武功的,她才不怕他呢!
飞染才想到这,宋青莯仿佛已经洞悉她的心思。他一只手五指分开压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抱拢她的双腿,手掌压在她屁股上。
“想也别想!”宋青莯生气地吐出四个字,又一掌落下,大声指责:“这第三下,芷兰有没有劝你,穷寇莫追?她有没有说,让你先离开?”
“叛徒!”飞染控诉,“芷兰是叛徒,和大白一样,都是叛徒!”她努力仰起头,就见大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正与她大眼瞪小眼。她口不择言呼救:“大黑救我!”
大黑再看她一眼,脖子优雅地搁在交握的前腿上,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你也是叛徒!”飞染绝望了,“你们都是叛徒!”
宋青莯又生气又好笑。他真想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一句: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毫发无损。可他不能心软,他得趁机让她牢牢记住,没什么比她的安全更重要。即便他爱她入骨,他也会生气的。不,正因为他爱她,他才更加生气。
他又一掌打在她屁股上,高声说:“第四下,你师傅没有教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你为什么不忍心对敌人下重手?对战不同于练武,那是性命攸关的事,你不明白吗?”他越说越生气。
一听这话,飞染大声哭了起来。她很委屈,为什么就连她家大人都不明白她?
宋青莯扶起她,与她侧身相对,抓着她的肩膀命令:“不许哭!”
“我就哭!”飞染嘴上这么说,还是伸手用衣袖擦拭眼泪。
宋青莯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直线。他无言地注视她,强迫自己不去替她擦眼泪。
飞染抽抽噎噎,又生气又委屈又难过。她扭动肩膀想要挣脱,可他的力气很大,她几乎无法动弹。
“你欺负我!”她愈加委屈,“你仗着武功好就欺负我,你太过分了!”
“飞染!”宋青莯依旧一脸严肃。
飞染挥手一拳打在他肩膀上。
宋青莯不闪也不避,只是抓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她。
飞染又是一拳落下。宋青莯一味注视她,似雕像般纹丝不动。飞染抬头瞪他,牙齿咬着下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两人就像相互角力一般凝视彼此,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作。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眼泪在飞染的眼眶中打转,浓浓的不舍在宋青莯心口发酵,谁会率先打破炙人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