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昌建的控诉,林瑾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他推开隔门,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反驳:“敏敏急于去见岳父,才会连夜离家……”
“你意图谋害大小姐,是康叔亲耳听到的,还有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听到……”
“不可能!”林瑾明快疯了。他相信陆昌建说的是事实,毕竟都这个时候了,他没必要说谎,但他决不可能伤害陆敏,就是一根头发都不可能。
陆昌建双手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直身体,他怒视林瑾明,哑声控诉:“你收买了陆安,又想收买父亲。父亲不从,想去通知老爷,被陆安用椅子从身后砸死。这是我亲眼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
飞染从陆昌建眼中看到了恨意。她相信,若是他手中有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捅向林瑾明。她上前一步挡在林瑾明身前,被宋青莯一把拉至自己身后,瞪了她一眼。
“大人,他们的话,很不对劲。”
“别说话。”宋青莯挡在她身前,隔开她和林瑾明。
林瑾明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妻子,他深爱一辈子的妻子竟然误会他想害她。
他不顾一切抓住陆昌建的手臂,一声声重复:“敏敏不会相信的,她不可能相信!”
“我们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难道还会有假?”陆昌建想要推开林瑾明,但他在京兆府受伤很重,自己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双肘撑着桌子,气喘吁吁质问:“你没有一早收买陆安,大小姐死后,你会那么重用他?”
林瑾明百口莫辩,嘴里满是咸腥味。
妻儿横死,当时他甚至生出随他们而去的心思,但他还有父母,还有妹妹,还有整个侯府几百号人,他不能随心而欲。
因为太过思念陆敏,他经常找陆安,听他叙说陆敏在琼州的生活。后来陆萱与她成亲,她只有十四岁,陆安很快得了她的信任,在管事中脱颖而出。
难道一切都是陆安捣鬼?
“不是陆安。”宋青莯对着林瑾明摇头,“他只是一个下人。很明显,陆大小姐相信你想害她,必定是她极信任的人欺骗了她……”
“大人!”飞染看到了林瑾明的伤心与绝望,不希望宋青莯雪上加霜。
“敏敏相信了,她竟然相信了。”林瑾明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用再演戏了。”陆昌建狞笑,“你一辈子都在做戏,你和三小姐,什么恩爱夫妻,都是假的。”他悄然握住茶壶的壶嘴,想要把它掰下来。他想捅死林瑾明,与他同归于尽。
宋青莯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问:“目的呢?林世子想要你家大小姐死,总有目的吧?”
“你骗了我。”陆昌建控诉。
“骗你的人,不是我。”宋青莯推开陆昌建,转头吩咐飞染:“让俞毅他们上来吧。”话毕,他看一眼林瑾明,又对呆愣一旁的赵维明说:“今日之事,只有屋里的几个人知道。俞毅带上来的,只是表演口技的人。”
须臾,俞毅亲自带着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一段戏文。他才出声,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乍听之下,仿佛是林瑾明在说戏,声音太像了。
待俞毅把人带走,宋青莯对着陆昌建说:“这就是你说的亲耳听到吧?至于你口中的‘眼见为实’,四五岁的你躲在柜子里,看到陆安用椅子砸死你的父亲,这只能证明,他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罢了。”
陆昌建软倒在地,说不出一个字。
宋青莯转身对着林瑾明拱拱手,疏离地说:“林世子,陆安之死早已结案,之后的事,你自己问陆昌建吧。凡事不外乎动机与最后的获益,我相信陆昌建也很想弄清楚,是谁指使陆安杀死他的父亲。”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又道:“本来我不想说的。世子夫人多次没能保住孩子……如果是我,我不相信巧合……”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瑾明捂住胸口,脸色白得像纸。
宋青莯转头看看陆昌建,只见他全无惊讶之色。他轻笑,摇头道:“原来这样。早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前年,不是去年,偏偏是今年的这个时候。”他问陆昌建:“你们决定动手,因为世子夫人不可能再怀孕?”
“我不知道。”陆昌建犹如幽魂一般。如果宋青莯一开始告诉他,有人冒充林瑾明的声音,他一定不会相信,可是他亲眼看到了林瑾明的反应,难道他们全都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
十五年,他仇恨了十五年,日日对着仇人装疯卖傻,夜夜梦到父亲被杀的画面,一遍一遍听陆康诉说大小姐是如何善良温柔,最后又是如何被害死的。还有以前从琼州来的那些人,除了陆安飞黄腾达,其他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只能像他们一样,忍辱偷生。
“为什么?!”陆昌建突然像发疯似的冲向林瑾明。
赵维明这会儿终于醒悟了。他疾走几步,用身体挡住陆昌建。
陆昌建被他用力推搡,几乎站立不稳,他犹不放弃,绝望地朝林瑾明挥舞双手,歇斯底里叫嚷:“既然你问心无愧,为什么杀人灭口?你分明是看到那封信心虚了……哈哈哈,信压根不是他们送去你书房的……是他们背叛了大小姐……”
林瑾明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指控,他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他本来以为,他的敏敏只是不知道他深爱着她,他从来没想过,她是带着对他的恨离开人世的。
“飞染,我们走吧。”宋青莯也不避嫌,直接拉起飞染的手。他无比庆幸,他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飞染担忧地看看林瑾明。“大人,林世子……”
“赵大人,麻烦您照顾林世子。”宋青莯看向赵维明,“对了,陆安之死早就结案,事实也很清楚了,接下去若是有其他案子,就麻烦京兆府了。其实我一直很认同您说的,您作为京兆府尹,您才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
一听这话,赵维明差点跳起来大骂宋青莯。任谁都听得出,十五年前的事是一笔烂账,而且牵涉甚广。他就这样被宋青莯推入泥潭,他自己却准备溜之大吉,简直岂有此理!
“走了!”宋青莯催促飞染。
“噗!”林瑾明一口鲜血吐在桌子上。
飞染甩开宋青莯的手跑向林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