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郎急忙环顾四处,一片静谧,连虫鸣之声都几不可闻,四野安静的有些怪异。他暗叫不好,低着头又疾走了一阵,林中枝叶繁茂,月光渐隐,这时忽然有一片白色的光亮停在前端,赵五郎细眼瞧了瞧,却见是一只素白的蝴蝶悠悠地停在一支树干上,他心中生疑:“这大半夜的如何会有蝴蝶。”再一看,那白蝶模样生得诡异,颜色一晃,白绢般的素色已经转成鲜血一样的赤红色,赵五郎心头一震,这不是七圣社虫师的蝴蝶么?是那个虫师无涯礼来了么?难怪这附近连虫子的鸣叫声都没有了。
赵五郎回头一望,果然就见树林之中飞出无数白色的蝴蝶,一只一只,扑扇着翅膀,像一团团盛放的梨花海棠,在夜色之中缤纷耀眼,闪闪生辉。
赵五郎心知这虫师来者不善,但自己又不知这虫师实力如何,难免有些没底,但转念一想该来的终究要来,反正躲不过,不如就放开手脚斗上一斗,此次师父没在,刚好检验下自己的实力,他心中想定,也不躲不避,朝纷飞的白蝶朗声道:“七圣社的戏师还请显露真容罢,这般躲躲藏藏的太没意思了。”
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嘿嘿嘿的阴笑声,声音苍老干枯,像鬼魅一般飘渺,似是很远,又近在耳边。“想看老夫的真容,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就见白色蝴蝶在空中急旋,像一道龙卷风柱一般朝赵五郎转了过来,赵五郎飞出一张烈火符,喝道:
“神通浩浩,火符开道!敇!”
朱砂黄符纸化作火球爆燃,轰地一声朝龙卷风飞击而去,照理说这白蝶最怕烈火,火焰激烧,立即都要残缺不全,但不想这些蝴蝶着实不太一般,只见各蝴蝶双翅一扇,纷纷变了颜色,化作深蓝色的冰蝶,四周空气气温陡降,饶是三伏天也觉阵阵寒意侵蚀而来,一团烈火飞入瞬间便被冰蝶卷的无影无息。
赵五郎见此变数,一下子就傻眼了,这气御五行中,就数火符自己用的最熟练,但这烈火符打过去一下子就石沉大海,一时间更不知拿什么符箓来对付这些彩蝶。他再一摸身上的符文,心中又暗叫了声糟糕,今次出来太大意了,居然忘了多带符纸,身上只剩下三张黄色符纸,早知道刚才那张缩地成寸术的赤色符纸就留下来保命了,赵五郎心中立即萌生退怯之意,赶紧三十六计跑为上策,转身拔腿就朝树林外跑去。
树林中又传来无涯礼冷冷笑声:“小道士,你跑的掉么?”
赵五郎刚跑了几步,就见前头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黑压压地爬来一堆一堆的毒虫,蜈蚣、蝎子、蜘蛛、长虫不计其数,像一滩滩黑色的污水般流了过来。赵五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毒虫,比西普寺里看到的毒蜘蛛数量还要多了一倍不止,他赶紧又燃了一张火符,这把用的是火中火!五指一捏一张,直接往地上一掷,轰地一声巨响,火花从地面向四周扩张开来,像一个火圈一样迅速扩张燃烧,这些毒虫都是无涯礼驱使过来的普通毒物,没有彩蝶的变化之能,哪里受得了这烈焰焚烧,噼里啪啦地被烧成焦炭,发出阵阵焦臭的气味。但这毒虫数量太多了,前面的刚烧完,后面的又飞扑而至,看的直叫人头疼不已。
赵五郎硬拼不过,急忙折返回来,但前有怪蝶,后有毒虫,已经躲无可躲,这些毒物把赵五郎围将在一小片空地上,只待无涯礼发话,就要将他淹没殆尽,吞噬成一堆白骨。
无涯礼缓缓从树林中步出,笑道:“小道士,那****便想杀你来炼化我的蝶术,但可惜赵社主心慈手软,饶了你一命,今夜可断断不会让你再跑了。”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招了招飞舞的冰蝶,幽幽道:“真是好精壮的小道士,若被这些普通毒虫吃了也太可惜了,不如现在就拿来喂我的血蝶罢,也算你修来的造化。”
无涯礼袖子一舞,就见原本急转的冰蝶颜色又变成红色的血蝶,呼啦啦地全部朝赵五郎飞了过来。这血蝶一扑到赵五郎身上,立即伸出钉子般的尖嘴,牢牢地扎入赵五郎身体内,疯狂地吸血,赵五郎只觉浑身火 辣辣地疼痛,仿佛被万千毒虫噬咬一样,又像一阵阵的毒火炙烧着自己的血脉,而且这血蝶只要颜色一变,那种痛楚变也跟着改变,蓝色的冰蝶令人如坠冰窟浑身寒冷发颤,绿色的翠蝶又身蕴剧毒,紫色的迷蝶让人心生幻境,白色的蝴蝶却是直接以口器噬咬皮肉,不同蝴蝶有不同厉害之处,一一叫赵五郎尽数品尝。
这七色斑斓的彩蝶便是无涯礼的得意绝技:七蝶术!
赵五郎心想这般噬咬下去,自己不中毒身亡,也要被吸干精血。神念一动,又抽了一张符文,急忙念道:“三界之内,唯道独尊,六丁六甲,赐我金身神光!急急如律令!”霎时间,赵五郎身上金光大现,仿若日光一般灿烂夺目,各彩蝶纷纷躲避,有些来不及躲避的被金光震慑一下,竟然直接弹落在地,一动不动。
无涯礼见自己心爱的彩蝶居然被金光术震伤,心痛不已。干枯的脸庞扭作一团,看起更加可怖,他恶狠狠道:“竟敢伤了我的爱蝶!真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难以恕罪!”双手一招,就见七彩蝴蝶颜色再变,这把却都变作了黑色的墨蝶,一只只隐隐环绕着一抹黑雾般的气息。
这墨蝶之中蕴含污秽之气,对付金光咒这等护身法术最是有效,一群群黑色的蝴蝶又席卷而至,噗噗噗地撞击着赵五郎,起初这金光还能与黑气一较高下,但随着时间推移,墨蝶身上的黑气开始一点点沾染侵蚀着闪耀的金光,金光逐渐暗淡,弱得如同一盏油灯,赵五郎渐渐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这些黑气无孔不入,如同蚀骨之蛆,又像腐铁之酸,一层层地往里渗透,若是金光咒一破,墨蝶将自己团团围住,必定难有生还之机,这令赵五郎心中更加焦急,而这道法心神一乱,就更不坚久,更易被邪祟趁虚而入。
无涯礼见赵五郎支撑不了多久,又是一阵阴阴得意之笑:“再挣扎也没有用,还不如乖乖的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赵五郎怒道:“你妄想!”
无涯礼袖口一挥,墨蝶舞动得更加激烈,赵五郎身上的金光消失殆尽,墨蝶狂舞而至。无涯礼哈哈笑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了,这活人喂蝶真是世间最有意思的画面,小道人,你今晚就可以试一试,尝尝被七色彩蝶活活钉死的感觉,哈哈哈。”
“妖人!你痴心妄想,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赵五郎心念一横,也不驱赶墨蝶,任由这些毒蝶噬咬自己的躯体,而后他脚踏乾坤二位,掏出最后一张符纸,咬破舌尖,朝符纸猛地咄了一口鲜血,念道:“心通五脏,气行八脉,诸般心火,以血引之,俱化无名烈焱!”
这是初级五行火咒中最刚烈的一招,便是以自己的气血为引,召唤出心头的无名烈焱,化作巨大的火球从心脏引爆出来,是玉石俱焚的招式,赵五郎眼见自己胜不过这无涯礼的七蝶术,一怒之下便要化出心中烈焱,与他同归于尽。但这咒语刚念一大半,赵五郎就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显然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定住了自己,他哀叹道难道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夜色中传来了怒其不争的叹息声:“遇到这等不入流的道术,你都想要跟人家同归于尽,那你这一生不知要死多少次?冲动是修道人的大忌啊,五郎!”
轰地一声,墨蝶忽然受惊,纷纷振翅飞起,乱成一团。
无涯礼一见此脸色登即大变,赵五郎却大喜道:“师父,你可算来了!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赵五郎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葛云生,他每进一步,那些墨蝶就退后一尺,显然是被葛云生散发出的气场所震慑。
葛云生顺手揭下了刚才贴在赵五郎身上的定身符,擦了擦又收回胸口,说道:“这一张黄符要二十文钱呢,还是不要浪费了。”而后,他冷冷地盯着虫师无涯礼道:“以残魂化蝶,是为鬼道,再以毒物炼蝶,却是魔道,若还将孕妇活活剖腹,用不满七月的婴胎尸体喂养污蝶,那便是邪道,这魔、鬼、邪三道俱沾,自是天道难恕,万死不足惜!”
原来这七蝶术,便是在亡人头七回魂之时,用道法拘残魂化入白蝶幼虫之中,再以五色毒物配合壮年男子的精血来炼化,幻化出赤、蓝、紫、绿、金五种颜色,最后挑选七名怀孕七个月的孕妇,生生剖腹,让血蝶尽食胎儿污秽血气,化作最污浊的墨蝶,这等法术阴毒狠辣,令人不齿,正道中人见之无不杀之而后快。
无涯礼见葛云生识破了他的道法,干枯的脸色又是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而后又强装镇定道:“知道了老夫的七蝶术又如何?且看你能不能破了我的蝶术!”他双手一扬,所有墨蝶又化作金蝶,两只翅膀如金色刀片一般,在空中铮铮作响。
这些金蝶呼啸着朝师徒二人飞去,葛云生念了个金光咒,只见二人身上金光大涨,比方才赵五郎施展的强盛几倍,群群金蝶向二人冲击而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却不能伤二人分毫,葛云生身影急闪,在地上连踏九步,正是九宫迷魂步,步一踏完,就见群蝶如同被无形之网困住了一般,全部扭曲在一个漩涡里,盘旋不止,却一只也飞不出来。
这些彩蝶身上都有邪灵,以九宫迷魂,困住此物却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