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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阴影下生长(2)

两个回合,他们全都败了北,我拉他起来,对他说了一句话:快走吧,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家里人,他们会担心的,如果有事情,以后可以找我。这个“以后”,我说的语气很重,他听的好像格外清晰,原本呆滞的眸子里,好像被火把点燃一样的明亮。

我们渐渐成了好朋友,我以为他将我当成了靠山,因为自从我们相交后,原来欺负他的那些狐辈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乐于帮助别人赚取美名。

毕业那年的典礼上,同学们都要叙述一下自己的毕业感受,他上去时,一改往日的矜持和内向,他说他最想感谢的竟然是我,原来,那天,他已经做好了要自杀的准备,他不想母亲伤心地到学校里为他收拾东西,所以,他一天天地向家里搬书本,他说,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那样的事情,也许,他早已经命丧黄泉,尤其是我最后说的话,他至今一句没落地写在床头板上,还有那个“以后”,他那时告诉自己,为了我和他继续有“以后”的故事,他鼓励自己活下去。

在他的临别赠言里,有这样一句话:那天,我仿佛看到了天使就在我的身边,我脆弱的心开始逐渐坚强,我相信我以后能够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因为我已经有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的朋友、天使。

原来,只要你付出真心、爱心和足够的耐心,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天使。

八岁的玫瑰花

邻家有个男孩子叫格格,聪慧机灵的样子,很是惹人喜爱,我时常有事没事时逗他玩,男朋友曾经说过我是那种童心未泯的人,我不否认,与他暂离的日子,与格格的相处便成了生命中最快乐的事情。

他的父母是双职工,礼拜天经常加班。而我呢,是那种不喜欢被人拘束的无业游民,因此,我会在忙碌一阵后,在周末做个短暂的休整,所以,照顾格格的重任便顺理成章地落到我的头上。

他会背唐诗,有时候像个大人样的很绅士地邀请我跳舞,弄得我有些哭笑不得,他说电视里也是这样的,如果哪个男孩子喜欢哪个女孩子的话,就会向前鞠一个躬,然后在一起跳舞。我说有些像童话,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他调皮地笑笑,说是的,我看过,很浪漫的。

浪漫这样的字眼从他的嘴里说出,我实在有些担心,这一定是网络和电视剧作祟的结果,它们在无形中加剧了这些孩子的早熟,因此,我时常教他学习算术或者文学,他总是毕恭毕敬地听着。

我们成了朋友,他经常过来,有时候很晚也不走,妈妈过来叫他,他说不走了,我喜欢与阿姨住在一起。有一天,他突然问我,我爸爸是娶了妈妈吗?我猛地一怔,是呀,怎么了小伙子?他说,那我也会娶媳妇吗?是的,你长大了,就会有女朋友的。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我娶你吧,姐姐。他突然改口叫我姐姐,开始时我还不自然,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与我拉近辈分,我无可奈何地对他说,不行的,小伙子,我们年龄差距太大。

不,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邀请你看电影,外国的,就在今晚,我已经准备好了电影票。

他从袋子里拿出电影票,然后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受到这样的礼遇,在我生命中可以说是第一次,在此之前,我的男朋友也从未这样慷慨地对我说过如此贴近的话语。我有些感动地拉着他的小手,与他一同到电影院。他一边看电影,一边说要吻我,我顺从地给他我的脸,他亲了一口,然后说很好,电影里也是这个样子的。电影结束后,他请我吃冰淇淋,喝冰粥,他埋单,老板向我要钱时,他瞪着眼睛告诉老板,告诉你,先生,我请客,她消费,知道吗?

老板奇怪的笑声已经远了,他却依然那样的执着,我的全身漾满了幸福的月光。

情人节那天,他送我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一直以为他是在与我开玩笑,但没想到他却当了真,说以后每个情人节都会送我礼物。我开始不理睬他,我无法告诉他他已经触犯了我的尊严,他那么小,不可能懂的,但在他的人生观里,已经将我当成了他的新娘。

他一步不离地跟在我的后面,我回头让他走开,头一次,我对他发了火,他甚至过分地在朋友面前说我是他的妻子,我需要尴尬地给每个人解释清楚。直至最后,我对他发起脾气来,他一下子哭了。

他说他想保护我的,因为,他要娶我的,老师说如果承诺了别人,就要兑现的,你也要兑现你的诺言。

我云里雾里,问他,我许诺要嫁给你了吗?

他从袋子的最深处拿出一张纸,保护得很完整的一张纸,我打开来,见上面这样写着:格格,我亲爱的,如果你向我求婚的话,我会答应嫁给你的。

我突然间想起来了,这是两年前写的,然后被我像垃圾一样扔在了风中。

你在哪里捡到的?我急促地问他,他说,在你家门口,这是不是你的诺言?

我该如何向他解释呢?因为,这张纸是我两年前写给我前男友的,他的名字叫作松格。

美丽的水晶鞋

我身无分文地蛰缩在墙的一角,像只受伤的狼一样盯着一个个猎物从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走过,我真想伸出自己瘦小枯干的手,抢走他们身上的每一块宝藏,然后自己瞬间便成了这世上最富有的人。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燕语莺声地说着:还是个孩子呢,家里人也不管管,怎么成了叫花子啦?

由于自己的软弱,我的对象必须选择比我的能力还要低下的人,比如说女人或者是孩子,不知不觉时,我接近了一家鞋店,上面写着个很好听的名字:公主的水晶鞋。我看到一个女孩正坐在对面的桌子前,静等着顾客的光临。

周围没有一个人,为我的动手造就了良机,我闪进屋里,极力控制住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女孩似乎发现有人进了她的鞋店,她摸索着站起来时,我才发现她居然是个盲人,老天成就了我的好事,一个盲人,即使抢了她,她也看不到,更不会向警察描绘犯罪人的形象。

她开口问我:你要买鞋子吗?是的,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回答她。你想买什么鞋子呀,是想送给女朋友吗?我这里有一双可爱的水晶鞋。她说着,从右边橱窗里熟练地拿出一双鞋子。

这的确是一双光彩照人的鞋子,我当时甚至想到自己将来有一天一定也会有一双,然后送给自己的女朋友,比如说罗斯,或者是吉瑞,但是现在我没有心情,我嘴里敷衍着她,心里想着如何动手。

我的口袋里只有几枚硬币,加起来还不够买一个冰棍吃,所以我要先与她讲价格,然后等着她放钱时,将自己的黑手伸向她的钱袋里。

我这样想着,故事也如我所愿地向前发展,她说需要五十元钱,我将硬币放在桌子上,她习惯地拿钱准备向下面的抽屉里放时,我一个猛子将她推翻在地,然后,我抓了一把钱便跑到街市里。

那天,我居然抢了有七八百元钱,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收入,后来,我才觉得对不起那个女孩,她也不容易,这七八百可能是她好几个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我告诫自己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接下来,我用其中的五百做了笔小生意。三年后,在我跌进二十岁门槛时,我居然成了一名年轻的商人,有着稳定不错的收入。

我的内心始终安稳不下来,每天夜深人静时,我的良心都在做着激烈的斗争,终于有一天,我怀揣着钱来到那间鞋店,我想把钱还给女孩,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忏悔,祈求她的谅解。

那个女孩,依然安静地坐在那张桌子的后面,三年的时光,我曾经无数次地走过她的身旁,却始终没勇气进去,但是今天,我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男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女孩感觉有人进了屋,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说道:您需要鞋子吗?请您先选择。

我嗫嚅着,哽咽着说:我需要一双水晶鞋……她机敏地面向我,她发现了我的声音,你还是来了,我等了你好长时间。

是的,我是来还钱的,你没有报警吗?

是的,我没报,我当时感觉到你可能和我一般大吧,一定有了为难的事情急需钱,我听见你喘息的声音,和你袋子里发出的硬币声,后来,我想着你一定会回来解释的,但是我却等了你三年。

现在,我将钱还给你,我心甘情愿地去坐牢。

不了,钱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那是我治眼睛的钱,现在,我已经错过了治眼睛的最佳时机,没用了,还不还都无所谓啦。

她的话深深地刺伤了我的神经,当我知道由于我的过失,使一个女孩从此丢了一双明眸后,我痛不欲生,愧疚感使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我抖动着双手将钱交给她,然后无助地离开了她的鞋店。

但从此后,我多了一项工作,每天去女孩的鞋店陪她聊天,她说从没有人愿意与她做朋友的,自从失明后,她每天面对的便是黑暗和孤单,好在还有那双可爱的水晶鞋。

我们商量如何使鞋店的生意发扬光大,她说她早就有个想法,只是没有人帮她,她无法实现,她说她愿意赠送一批鞋子给附近的孤儿院,一来是送给孩子们一些温暖,二来可以赢得一些口碑。

我义不容辞地帮她实现了梦想,从此后,她鞋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宾客如云。在第五个年头上,我将水晶鞋穿在她的脚上,同时为她系上可爱的鞋带,她说,有一个男人愿意一辈子为她系鞋带,这是她攒了几辈子的福分。我对她说,我要感谢水晶鞋,感谢你,是你的宽容和理解,挽救了一个少年的人生尊严,所以,我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美丽的水晶鞋在舞场里荡漾着,我真的成了她的白马王子。

你生来是别人的天使

她从小失去父母的关爱,被寄养在姑妈家里,姑妈好赌,将姑父丢给她的一个好端端的家搞得四分五裂,在万般无奈之下,姑妈为了分担自己生计上的忧愁,将她狠心地送到了孤儿院,从那时起,她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在孤儿院里,她养成了内向孤僻的性格,从不与人为伍,由此而生,她便常常成为旁人欺负的对象,每逢受尽苦难时,她总会将自己锁在屋子里无声地哭泣,她愤世嫉俗,恨命运的多舛和不公,弱小的内心深处,每每有不安和不快伴随着她,她常常想到死,想到父母临死前紧紧抓住自己双手的样子。

那一天,她一个人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玩耍,她的手里头有一本可爱好看的书,那是孤儿院门口一位卖雪糕的老奶奶送她的,她爱不释手地欣赏着,毫不知觉有人已经觊觎了好久,一双阔大的手伸了过来,一个好强的男孩子,抢走了她的书,他没有给她任何反抗和挣扎的机会,她甚至没能看清楚他的脸,眼泪早已经强占了整个脸颊。

她沿着孤儿院门口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艰难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前面是一座教堂,她毫无知觉地进入了教堂深处,在那里,两位妇人正在讲故事,一位妇人说道:每个人身边都会有天使保护自己的。她大声反驳她们的话:不,没有的,没有天使在保护我,如果有的话,我不会被别人欺负的。

老妇人过来看她,拉了她的手,替她揩干了脸上的泪水,她轻轻地说:孩子,那是因为,你生来是别人的天使。

是在突然间,她发现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漫无边际的阳光洒满了她的全身,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唱着关于爱的赞美诗和交响乐,从那时起,她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变得爱与人为善,常常主动与人交际,帮别人所需。

她常常对自己说道:总该有人去当天使的,对吗?而我,生来是别人的天使,我甘愿这样做,这是我的使命。

她的脸上绽满了笑容,好像藏了一整个春天。

煤黑色的往事

那一年夏天,我闪亮的眸子里掠进一个男孩子黑黑矮矮的身影,当时,我正坐在教室的最后排轻数着自己手掌里的鲜花,抬头看时,我看到了他的目光,他是新生,叫夏明月,是从外省借读来的,具体情况无人知晓,他给我的最初印象便是穷酸,一脸的黑,一身的黑,只有微笑时,才有两排洁白的牙齿证明他的身上依然有着一种洁白。

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的影子,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周末的一天下午,我到父亲的煤场去时,才发现似曾相识的背影竟然一直是他,那时,他正同一帮穷小子们一起,在扬起的煤灰中钻来钻去,捡拾一些尚未烧透的焦炭,从胜利的牙齿上,我找到了记忆里的印记和现实的相吻合。我叫他,对他说你这样子太危险了。开始时他没认出我,后来一脸尴尬的样子,好像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后的无奈和沧桑,我对他说,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的位置,这里人多,况且效果不好。

我拉着他煤黑色一样的手,我的手上瞬间沾满了他的羞涩和焦虑,我是那种心肠极好的女孩子,尤其是对男生,我知道他的故事一定有着与我不同的色彩,所以,从见面的那天起,我就想染黑自己冰清玉洁的手,同他一道奔赴磨难,挑战贫寒。

我拉着他到了后山,那里没有人管理,所以,他轻而易举地便拾到了原本需要几天才能捡到的成果,临走时,他一脸的木讷,最后他说声谢谢,同时还告诉我,希望我能够为他守住这份秘密。

从那天起,我就时时刻刻注意这个特别的男孩子,他课堂上很积极,总是能够预测出今天的讲课内容,所以,我慢慢地由怜悯转成了崇拜,或者说对他刮目相看。

但那天,有人在课间时议论起夏明月的故事来,说他是和母亲一起逃难过来的,好像是父亲跟别人跑了,反正是可怜得很,同学们说什么的都有,但话中之意是他们瞧不起他。在同学们的眼里,他只是个乡下来的野草,无论怎么成长,也不会开出缤纷的花,结出成功的果。

那个年代的孩子是如此的无知,如此的不知道包容和理解,他们不知道所有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没有身份的差别和阶级之分,有的同学在课间无意中伤害了他的感情,那天,我看到他伤心地趴在桌子上,两肩难过地耸动着,他的身体下面,他的课本上浸满了伤心的泪水。当我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我怒不可遏地警告那些无中生有的人,你们不要以为你们都是些春天的花,你们不努力,照样可以结出烂果子来,人人都是一棵草,只要是草,就会结出花来。

我的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调和作用,他抬起泪眼,将一丝善良和感动交给我的目光。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又到父亲的炭场时,在后山的一个位置上,我看到了一个保安正在抓捕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老人头发洁白,期间散落着煤一样的黑和灰。正在他们僵持不下时,我看到夏明月像疯了一样从后面跑了出来,他抓住保安的手,无论如何不让他抓老人的手,我以为他是在展现英雄主义,心中不禁敬佩起来。

保安可不管他那一套,硬是要按照厂规办事情,他被保安像包袱一样扔在地上,他的牙齿瞬间染上了血红,我也上前与保安理论,正在理论间,一辆小轿车停在附近,我一下子看到了救星,那是父亲的车。父亲下车时,我迎了上去,看到我,他一脸的不高兴,我走上前,对父亲说,爸,这件事情怨我,是我告诉他们这里的位置炭多的,他们没有责任的。

夏明月的目光里闪烁着疑惑和忧虑,当他终于得知可以回家的消息时,他竟然没有说一声谢谢,便拉着老人的手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