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3)
我没搭理他,按照黑板上的座位表坐下,整理新书,爱惜地摸了摸书本上我拿来包书皮儿的明星海报。
纪时瞥了一眼我的新书,大放厥词道:“这又谁啊?女的呀!”
我斜她一眼:“这是韩国明星,你不认识的。”这会儿韩剧刚开始兴起,大家都追着韩星。
他点点头:“嗯,我确实不认识。”他撇撇嘴,啧啧不停地说:“你审美观有问题,你喜欢的女的都不好看,丑。”
被人驳斥审美观绝对会让人大为光火,我立刻炸毛了:“说谁审美观有问题呢!你审美观才有问题!你喜欢的女人才丑!全世界最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赞同地说:“嗯,你说的很对。”说完,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一时才意识到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喜欢的女人可不就是我嘛!真二,一下子就进了他的套儿了!这贱皮子,跟他说话总是逼得人想动手。我努力深呼吸几口气,才压制住自己想要伸展拳脚的欲望。开口赶他:“都要上课了!你赶紧回你班去!”
他眨了眨眼,指着黑板说:“看没,我也在这个班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他的名字。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我开学看到你明明三班的,怎么又和我一个班了?”
他一跃就坐在了我身边,笑呵呵地说:“嘿嘿,想办法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我白他一眼,指了指黑板:“你看清楚没,我同桌叫刘启。”
“嗯,我知道,我和他换了。”
我嫌恶皱眉:“滚回自己座位去!老师可不会答应的!”
他无所谓耸耸肩,大大咧咧地往后一躺,后面的桌子都被他撞得吱呀一晃:“老师答不答应无所谓啊!反正我就是要坐这儿。”
我彻底上火了,忍无可忍的拔高嗓子吼他:“怎么着阴魂不散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挑挑眉,戏谑地看我一眼,说道:“我听说,烈女怕缠郞。”
纪时:
我这人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优点,对待喜欢的事物总是锲而不舍执着到底。用俗话说,也可以称作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私自换座位的事可把我们班主任弄得上火急眼,但她多次找我谈话无效,最终以她妥协告终。
越尹为这事和我吵得昏天黑地多次真刀真枪动手打我。我额头上至今还顶着她书角打出来的一个大包。
我觉着脸上有点挂不住,这媳妇儿有点欠削,但我是男人,我得让着她,要不然一辈子可怎么过啊!
她最近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任凭我怎么在她面前耍赖斗狠她都没理我,这丫头也够执着,我可不正是好这口,喜欢她这任性的调调么?
和她同桌,我一直希冀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真理可以在我身上实现,但这丫头就是个榆木疙瘩,软硬不吃,我瞧着她也不像不喜欢我,要不喜欢我她也没必要和纪允分手,可要说她喜欢我吧,她这表现我真是一点看不出。
大约是我们从小同桌到大,相处的模式早已形成。偶尔上完课也会一起感慨感慨。这天语文课刚上完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们酷爱读书的语文老八卦把徐志摩的生平都给介绍了一下。让我们了解了一个全方位的徐志摩。
收起语文书,看着面无表情发着呆的越尹,我故意大声朗诵,打断她发呆引起她注意,这绝对是最行之有效地哗众取宠:“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朗诵完,我被自己感动了一下,声音激昂,感情真挚,倒是颇有几分文艺青年的气质啊。
越尹转了转眼珠,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她上下扫了扫,说:“怎么着?你想变徐志摩啊?”
我嘿嘿一笑,“我对他的文学成就没啥兴趣,我就希望我能有他的女人运。”他可真心艳福不浅,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每一个都是美女才女啊!
她不屑地哧了一声:“也没那么牛好吧!他不是也被林徽因拒绝了吗?”
“你觉得你是林徽因?”
她特别谦虚地一笑说:“也没啦,我顶多只有林徽因的才气和美貌吧!”
看她得瑟厚颜的小模样,我眉毛跳了跳,但这会儿我没有与她反着来的打算,媳妇还没搞上,同志仍需努力啊!我特别狗腿地说:“那我还是做金岳霖得了,就爱你一个,为了你,我愿意终生不娶!”
虽然她还是白了我一眼,但是我能看到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得意和喜悦。
瞧瞧,女人其实挺好哄的,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可不就加分了嘛!
高一并不忙碌,学的东西也不算难,高一的课程我暑假没事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越尹对我完全凭心情,大部分时间都爱理不理的,所以上课我除了睡觉也没事做。
这天我睡得正香,越尹突然一支笔捅我肚子上,我被捅得倏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就看见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怒不可遏地瞪着我。
“纪时同学,来,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我抬头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老师,知道他是想让我难堪。现在老师都爱这样,学生一走神一睡着就点起来做题回答问题,要不会就一顿羞辱,哎,这什么师德啊?爱的教育都不会。可惜,他失算了。这些板书的题目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拿起粉笔刷刷刷就把题目做完了。做完后还特别嚣张挑衅老师说:“这么简单都不会。”
我拍了拍手回到座位上,又趴桌上睡了,下午还有比赛,需要养精蓄锐,我睡前低声和越尹说:“他再有不懂的叫我。”
越尹没好气小声啐我:“真想装不认识你!丢人丢姥姥家了!”
还没等我睡着,在全班一片哑然中,数学老师化身赛亚人,把书重重地摔桌上,厉声吼道:“纪时!你给我滚出去!”
我们数学老师叫黄伟忠,一般来说名字里有“伟”的老师惯例都叫“伟哥”,姓“黄”的老师则惯例叫“黄老邪”,我们数学老师一人占俩,也着实让我们头疼了一阵子,最后在男女生的激烈口诛笔伐大战后,我们选定了“黄老邪”作为他未来三年的名字。
当然,黄老邪这次也没跟我客气,留我抄校规五十遍,好在我从小抄到大已经身经百战,拿着四支笔同时上阵,到了六点才得以抄完。
高一上学期还没有晚自习,我离开教室的时候高二高三的教室都开着灯。
哎,这帮苦命的学生,我真的忍不住想要为他们掬一把伤心泪。
我一路哼着小曲往宿舍走,不想却在宿舍不远的小林子里隐隐约约看到一群人。那小林子是女生的地盘,她们常年把内衣裤晒在那里,跟历史里的圈地运动差不多。
在当时,男生还不敢光明正大地猥琐,谁要靠近那些内衣裤,就能被全校女生的唾沫淹死。大家都是未来要讨媳妇儿的人,谁愿意为了那么点地方背上变态的名号呢。
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衬托在那小林子里看到一群男生的震惊。
好奇心驱使我往小林子方向走去,才走几步我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冒。
他母亲的!哪个畜生把我媳妇儿越尹给整那儿了!活腻歪了吧!
死丫头,平常损我倒是挺灵的,这会儿一群人给她围了她一句话都不说了!我着急上火大步跑过去。眼瞅着一歪瓜裂枣臭小子手都要搁越尹胸上了!
“呸!”我狠啐一口,抡着袖子就上去了,冲着那臭小子就是一拳!
“孙子!你摸哪儿呢!给老子放手!”我回头看了越尹胸前一眼,虽然不大,但我还没摸过呢!
那几个男生一看自己人被打了。立刻冲上来死死围住我。我捏了捏拳头,四个人,倒不是没打过,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鸡屎——”随着越尹一声叫唤,开架了。
那帮孙子一下都没跟我客气,一起拥上来打我。这会我突然有些感激纪允,要不是那家伙和我打到大我估计这会就真痿了,这四个孙子纯粹靠人多跟我玩车轮战,上手都不行,一个一个都被我撂老实了,里头最瘦一个猴儿似的,看着其他仨被打倒地上嚷嚷,他靠都不敢靠过来。一个劲耍口头功夫。
我不屑瞥他一眼,无心恋战。擦了擦手,跨过去把越尹牵走了。
这丫头这会儿已经完全傻了,被我拉着跟个木偶似的。
临走我踹了其中一个一脚,居高临下地说,跟古惑仔似的:“这是我妞,给我记住了。”
“你给我等着,三天后学校后门等着!”被打在地上的人倒是不忘最后逞逞威风。
“行!三天是吧!我等着。”
我打心眼里没瞧得起这几个小喽啰,一看就是怂到姥姥家的,瞅都没瞅清长什么样我就走了。
走了好远我手上牵着的那木偶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嗫嗫嚅嚅问我:“纪时,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她愣是不相信,蹿我前边拦着我,上下打量半天:“我看人家好像打到你脸了,真没事么?”她颤抖半天拂上我的脸,细瘦的手指扫在脸上痒痒的,“他们就一帮小无赖无聊逗逗我,我都没放心上你上火什么啊?要真打成什么样可不怂了?”
“一打三、一打四我都习惯了。”我捉着她在我脸上摩挲的手,嘿嘿的笑:“你男人是为你打架的知道吗?”
“去你的!”
“嘿,骂的好,以后再见到这种人,甭跟他们客气,直接骂,骂完和我说,我替你收拾他们!”
她见我没事,紧张的表情逐渐散去,用熟悉的一双眼睛白我一眼,“我看你就是欠人擂一顿。”
“……”我倒没想到她这句咒骂会一语成谶。
越尹:
说实在的,纪时一打四这事在我心里留的痕迹挺深的。
我回去一路心脏都不安地砰砰砰直跳。
我一贯不喜欢男生暴力,况且他打架时候那嗜血狰狞的表情真的一点都不帅。他每一次拳头挥出去我心里就紧一分。我就是害怕。我怕他被人打成什么样了,我也怕他把别人打成什么样了。
校园暴力事件总能听说,未成年的学生捅人杀人的事也不绝于耳,我害怕有一天这事件的主角会变成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