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台湾之后,蒋经国尽管表面上仍尊宋美龄为“母亲”,但在心里却恨死了孔、宋两家,认为蒋介石在大陆的失败,宋美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由此联系到历史上“女人祸国”的故事。
随着蒋经国在台地位的提高,蒋经国找到一个让“母亲”难堪的机会。1955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一江山岛,2月,蒋军退出大陈岛。大陈撤退,蒋经国主持其事。台湾上空笼罩着一片沮丧气氛。但以宋美龄为支柱的“华美协进会”,却由陈香梅出面,在台空军总部大礼堂,举行岛上有史以来首次资助服装表演会,介绍流行美国的H绒条洋装,并打出旗号为“服装义演”。这天晚上,应邀赴会的有美国驻台湾“大使”蓝钦等各国“使节”及其夫人,都是些得罪不起的贵宾。但是,“军人之友社”总干事江海东却率领一批军官在马路上拦阻赴会贵宾的汽车,对“丧师失土”的悲痛时刻出现的这种歌舞升平的虚华现象,表示抗议。
宋美龄将拦阻汽车之事报告了蒋介石,蒋盛怒之下,下令扣押了江海东。江海东在狱中颇受优待,3个月后便恢复了自由。江海东事件,表面上,主事人受到处罚,但蒋经国自感出了口恶气。
到了60年代,随着“夫人派”在台湾岛内的元气大伤,宋美龄亦自感无力回天,在蒋经国升迁的仕途上,干脆来个顺水推舟。
1963年,陈诚因健康欠佳,提出辞去“行政院院长”的兼职,由严家淦组阁,事前,严家淦到蒋介石官邸商量“八部二会”及“政务委员”等的名单,到了初步决定的时候,宋美龄看到阁员名单上,蒋经国仍是“政务委员”兼“退役官兵辅导会主任”,便说:“经国呢?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做特务,做见不得人的事吧。”蒋介石听后沉思一会才说:“让自己的儿子做部长?这样合适吗?”接着又说:“就让他到国防部做副部长,跟俞大维见习见习吧!”宋美龄在旁边补充:“你不给他机会,怎么知道他不行?我的看法他很行!”于是,在宋美龄的提示下,蒋经国当上了“国防部副部长”,从此,掌握了台湾当局的“三军”,建立了巩固的权力基础,在通往“接班人”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
(1966年1月25日,蒋经国接任“国防部长”)
1975年4月5日,蒋介石去世,孔家人借凭悼之机,劝宋美龄出山,做国民党总裁,但蒋经国先行一步,于28日召开中央委员会,修改党章,以“总裁”之名作纪念留给蒋介石为由,选举蒋经国担任党的主席,孔家失算,宋美龄不久也飞往美国定居。
远在美国的宋美龄并未放弃对台湾政局的关注,每周二中常会一结束,便打电话询问情况,因宋美龄年事已高,常常忘记纽约与台北的时差是12到13小时,她下午3点拨电话,而台北正是夜间,蒋经国还在睡梦之中。原来的“总统府”秘书长马纪壮是北方人,军人出身,反应不太机灵,常常穷于应付宋美龄的电话,有时说“总统”睡了;有时搪塞说,“总统”不在。宋美龄很是反感,后来,蒋经国得知后,换上了极善“外交辞令”的沈昌焕。宋美龄讲上海话,他答上海话;宋美龄说英语,他答英语。语言上的障碍扫除了,宋美龄很是满意。她与蒋经国之间的“热线”也就畅通无阻了。他们随时可以通过电话商讨有关台湾大事。
图注:(1976年4月,宋美龄从纽约回到台湾参加蒋介石逝世周年纪念)
1976年,宋美龄为了追念蒋介石逝世一周年,特地从纽约乘坐“中美号”专机飞台。追思礼过后不久,宋美龄再度束装赴美,长居美国。
1978年,蒋经国在就任第六任“总统”前夕,曾两次致电宋美龄,热切地希望继母能返回台湾参加他的就职大典,并顺便祭奠蒋介石。宋美龄却称“深恐睹物生情,哀思蒋公不能自己”而未能成行。
1978年5月20日,蒋经国就任“总统”,宋美龄从美国发去贺电“勉励”。
1986年秋,尘封11年的“士林官邸”再现新貌。由于多年未使用,整修后既要符合宋美龄的生活要求,又要保持过去的原貌,这让台湾省有关部门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1986年10月间,蒋经国的健康状况转坏,10月31日是蒋介石诞辰100周年纪念日,就在这时,蒋经国派他的三儿子蒋孝勇前往纽约恭迎宋美龄返台。10月23日,宋美龄在蒋孝勇的陪伴下返回台湾,住进了士林官邸。
在蒋介石100周年纪念大会上,宋美龄发表了纪念文章,题目是:《我将再起》。文章发出后,岛内大多数政治人士评价,在经历半个世纪的权力波澜和人事沧桑后,年近90旬的宋美龄似乎早已看透了政治的本质,彻悟人类权力的险恶,她将不会再留恋“权力”了。
宋美龄在台湾活跃了几十年,她对台湾当局有着深远的影响,特别是对台湾的夫人派,她的作用非同一般。
在台湾,所谓“夫人派”并不仅仅指年龄层次超过75岁以上的权力精英,还包括当年随侍蒋介石的国民党党政军的高层人物。蒋经国当政后,这些蒋介石的“老臣”多已退隐山林,但他们的影响力并未消失。
这些元老重臣,在政治上往往是保守的。他们对蒋经国提出的“六大革新方案”,特别是开放“党禁”、解除“戒严”、调整“中央民意代表机关”等“政治改革”方案,多有异议。无形中,这些异议便成了蒋经国“改革”的阻力。为了顺利改革,蒋经国只有求救宋美龄。
为什么宋美龄能助蒋经国一臂之力呢?因为这些元老重臣,诸如张群、黄少谷、何应钦、谷正纲、袁守谦、李国鼎、沈昌焕、秦孝仪等都与宋美龄有着亲密的关系。
如果宋美龄出面安抚元老派,调节蒋经国与元老派之间的矛盾,对双方都有好处。
宋美龄对此作了积极的调解工作。美国《纽约时报》1986年12月底刊载的一篇专文说,宋美龄对于开放“党禁”、解除“戒严”等“开放政治路线”不表反对;相反,她表示支持“政治民主化路线”。
宋美龄返台以后,蒋经国心情很好,家族成员间的来往也非常频繁。蒋经国经常到士林官邸向继母请安,互话家常。宋美龄对蒋经国也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常留蒋经国吃晚饭。蒋经国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为政事特别操劳,有时候心情郁闷,胃口不好,宋美龄便特别交待厨师,给他做几样家乡小菜,让他开胃口。蒋经国如果公事太忙,无法来吃饭,宋美龄便派人把菜送到大直官邸蒋经国住处。由此看来,在蒋经国执政后期,他们母子关系还是和睦的。
为了安抚反对“革新”的元老重臣,宋美龄陆续召开台湾当局党政高层人士,听取他们对政局变化的意见。此后,还特别召见了台军方人士“参谋总长”郝柏村及陆海空三个军种的“总司令”。宋美龄分别对其予以嘉勉,无形中肯定军方的作用,以便赢得军方对蒋经国“政治改革”的支持。
宋美龄的这些活动,对于调节国民党当局领导层的关系,巩固蒋经国的地位,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由于蒋经国这种特殊的母子关系,导致他们在权力上的龌龉纷争,有人说,蒋经国一直对宋美龄夺去其生母的地位而耿耿于怀,始终对宋不能原谅,这恐怕无从考证了。但无论怎样,在蒋氏政权内,他们既唇齿相依,又勾心斗角,才能保持各自的利益,保证家族的延续发展。
3.贤良慈孝
在蒋氏家族中,如果说宋美龄是个“洋化的华人”的话,那么,蒋方良倒是“华化的洋人”。
蒋方良原名芬娜,出身于俄罗斯一个贫寒的家庭,与蒋经国结婚后于1937年来到中国。
图注:(蒋介石宋美龄与蒋经国全家在溪口合影)
当蒋经国领着芬娜来到蒋介石面前拜见他时,蒋介石上下打量着儿媳,见她低眉顺眼,很懂些中国礼数,心中的疑虑渐渐化解了。相处两三个月后,他发现这个俄罗斯儿媳个性温柔顺逊,处处体贴、关怀着自己的丈夫、孩子,孝敬公婆,有着天然的中国贤妻良母的德性。蒋介石从内心接受了她,并给她起名为“方良”,意为“端正”、“贤良”,冠以夫姓,名曰“蒋方良”。
蒋方良初到中国,语言不通,文字不识,信仰不同,饮食不惯。不过,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品性坚忍,吃苦耐劳的俄罗斯女性,何况蒋方良还有与生俱来的聪明、干练。一年之后,在家庭教师的帮助下,蒋方良很快学会了中国话,能非常流畅地与人交流,并喜欢上了复杂而且有味的中国烹调技术。在蒋经国出任赣南专员期间,蒋方良除服侍婆婆外,闲暇之余,开始学习绘画、书法,山水画和颜体字的水平不断长进。蒋介石闻此,颇为满意,想不到一个生活在苏联共产主义制度下近20年的异邦女性如此迅速地被中国文化同化了。
蒋方良是位大度、质朴、善良的女性,尽管贵为“太子太妃”,但始终保持着平民的品质,从不过问男人们整日奔波的天下大事,以家庭主妇的位置自处,对蒋经国更是百依百顺,纵使蒋经国在赣南“红杏出墙”时,她也只是到自己的“婆婆”宋美龄面前哭诉一番,寻求点安慰,并没有与蒋经国大吵大闹,相反,事后更加关怀丈夫,这使蒋经国大为感动,也让蒋介石心中佩服。
蒋方良随蒋经国来台湾之后,尽管蒋经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质朴,丝毫没有“夫唱妇随”、“夫贵妻荣”的感觉。她远离自己的祖国,在台湾无依无靠,对政治不怀半点非分之想,因此在复杂的台北政治圈中,甚至在“第一家庭”的政治活动中,纯属异数。当初,有些官太太们不知道蒋经国的个性和蒋方良对蒋经国的影响,想方设法讨好、巴结蒋方良,幻想着她的“枕边风”能对自己的先生有好处。蒋方良并不知道这帮女人的用心,别人托她讲情面、拉关系的事总是盛情难却,满口应承,帮人说话。孰料,起初蒋经国并不在意,也没当回事,有了几次之后,蒋经国知道她这是被人利用了,当面对她说:“以后公家的事情,你最好别管!”蒋方良碰了顿钉子,从此再不敢提及别人托她的有关政务方面的事了。那些官太太们见托付无效,也就不怀希望,渐渐疏远了蒋方良。
在蒋经国的心目中,“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观念非常明晰,他对女人过问政治,插手权力非常不满,甚至对宋美龄在这方面的言行亦有反感。因此,无论是在大陆,还是在台湾,蒋方良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纯属家庭主妇一类,政治上毫无作为,不过,她也习惯于这样。但是,这也给蒋经国在公开的政治场合活动带来些尴尬。在蒋经国当上“行政院长”后,为了应付一些场面,“院长夫人”必须露面;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前一个晚上,她肯定会彻夜不眠,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天不亮时就起床,翻来覆去地穿戴赴约时的正式服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等待出发。到场之后,在别的贵妇人们谈笑风生、穿梭来往时,她要么静静地坐在墙角,低眉顺眼,要么死死地盯着人家,当别人与她打招呼时,她或是点头微笑,或是站起来欠欠身子,算是回礼。
蒋经国整日在外奔波,回家之前,还得先到士林宫邸向宋美龄、蒋介石请安、问好。到家后,除了与蒋方良和一家人吃顿晚饭,几乎没有时间陪伴蒋方良,蒋方良孤独难忍自不堪言,也就想出了不少打发时光的法子。
饮酒、抽烟是她打发光阴的办法之一。饮酒对于出生在俄罗斯的蒋方良来说似乎与生俱来,她的酒量之大,豪饮的蒋经国都不是对手。在大陆时,顾及到影响,蒋方良饮酒习惯还有所克制。到了台湾后,由于孩子已大,都在读书,蒋方良白天无所事事,一到晚饭时分,蒋经国归来,夫妻便畅饮起来。伏特加是蒋方良最爱喝的民族酒,由于当时的苏联与台湾当局无任何往来,一些讨好巴结蒋经国的人便偷偷地从香港一批批弄来进贡。蒋经国对别人的礼品一般不收,但独此伏特加来者不拒,夫妻两人一顿晚饭,一两瓶伏特加不在话下。
从来酒烟不分家,抽烟也是蒋方良的一大爱好。年轻时,蒋方良就有此好,来华之后,由于身份所限,特别是老公公蒋介石忌讳别人抽烟,蒋方良一度戒烟。来台之后,由于与士林官邸分门独户,蒋方良再续旧好,且烟量不小。与宋美龄专抽劲小的女士抽的烟不同,蒋方良特别好抽混合型外烟,诸如“良友”、“剑”牌等等。当然,每次去见蒋介石,或者与蒋介石在一起时,蒋方良是绝对不敢抽烟的。
图注:(蒋经国和蒋方良对酌)
在“蒋家王朝”来台之后,美国是它的保护伞,台美关系一直不错,美军驻进台湾,为了加强与美方,特别是与在台美军之间的关系,蒋经国开始下功夫学习英文,他还特地为蒋方良请来一位美国驻台“大使馆”参事的太太做英文教师。蒋方良天生就有学语言的禀赋,两年之后,他们夫妇在私下场合能用比较流畅的英文与美国人士交谈,令美方大为惊叹。蒋方良一人独自在家时,《中国邮报》(China Post)、《中国新闻》(China News)一类的英文报纸是她消遣的阅读品。
京戏是中国的“国粹”之一,当蒋方良来到中国时,由于蒋经国的缘故,时常不情愿地听听南北各腔,看看生、旦、末、净、丑各种角色的表演。久而久之,看出、听出了些门道,结识了些名角。来台之后,由于文娱活动远不如大陆,加上60年代中叶起,台湾掀起“文化复兴运动”,京剧在各阶层和场所纷纷亮相,蒋经国夫妇也加入其中,蒋方良跟着名旦焦鸿英后面学了一段时间,成为一大“票友”,虽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但也能称得上“字正腔圆,有板有眼”。
蒋方良尽管在政治上无所作为,但却是一大玩家,且玩什么精什么,有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让人用车送她到圆山饭店的保龄球馆玩保龄球,时间不长,球技大长,不过玩兴也到此为止,半年之后,保龄球馆内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打高尔夫球,是由王永澍夫人和蒋方良的长媳徐乃锦引导的,人们有段时间曾见蒋方良身穿白色短衣裤,头戴白色遮阳帽,挥舞着球杆的身影,但不久就消失了,因为她气喘病复发,高尔夫球也就不打了。
蒋方良是一位以丈夫为重的传统妇女,蒋经国不喜欢她经常外出,或者到别人家串门,时间长了,难免与外界封闭,逐渐走上了自我禁锢的道路。蒋经国没做“总统”时,她还会到外面买东西、逛街、看电影,后来,蒋经国做了“总统”,家搬到七海,远离市区,她便不可能像一般平民百姓一样上街闲逛。
长期的足不出户、自我封闭,身心难免造成一些病症。病发的先兆是,她不和任何人说话,和蒋经国一天讲的话不超过10句,总是一个人静坐一旁发呆。日子长了,人们发现她出现了怪异的举止,才知道情况不妙。
蒋方良发病时,在官邸内翻箱倒柜,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金银首饰、衣服用品,搬得楼上楼下到处都是。而这个时候,再劝她出门散心已经为时已晚了。
嫁到蒋家就要奉行蒋家的规矩。蒋方良在生活中遵守浙江的传统风俗习惯,并用它教育孩子,逢年过节,带着孩子拜祖先,烧香、磕头,样样都学会。她还穿旗袍,讲宁波话。一心一意地做蒋家的贤妻良母。
长子孝文因纵酒导致血糖过低,昏迷不醒,脑部受损失后,蒋方良再也没有玩兴了,整日泡在儿子的病房里,常常神情黯淡,以泪洗面,尽着一份慈母的爱心。蒋家上下对此莫不动容。
蒋方良60岁生日时,蒋介石手书贺词:“贤良慈孝”,以表对这位异国儿媳的爱怜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