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访美时与罗斯福合影)
宋美龄一直涉足了中美外交事务,时人称蒋介石是“夫人外交”。
到了台湾之后,国民党当局对美国的依赖更加加加深。除了“外交”部行政官员外,宋美龄成为蒋介石最亲密的积重难返人“外交”事务助理,在这个方面,即使是颇具城府的蒋经国也比不上宋美龄。
许多国民党要人都认为:台湾和美国的“外交史”,宋美龄绝对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宋美龄数度为台湾的安危,频频往返于太平洋两岸。于是,便有了“夫人外交”续集。
一、危难之时赴美求援
(宋美龄在母校魏斯里安学演说)
1948年年底,蒋介石政府败象渐生。一方面美援枯竭,军费无法维持;另一方面美式装备由于零配件的缺乏而成了一堆废铁,飞机停在机场,无法上天,坦克成了士兵宿舍,无法开动。请求美援物质上和“道义”上的支持成了蒋介石政权的当务之急。1948年11月28日,宋美龄带着创造“奇迹”的愿望秘密飞赴美国。这位第一夫人竟究要创造什么“奇迹”呢?
1.美国人不给面子
1948年,蒋介石、宋美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陷入了内外交困的深渊。在国内,国民党军队对解放区发动的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相继被粉碎,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全面反攻。在国外,美国朝野对蒋介石政权的腐败和无能,已公开表现出失望和不满。
大厦将倾,蒋介石却不自知,抑或自欺欺人。他极力为自己鼓劲,表明自己并未失败。可是,无论怎样粉饰和辩护,蒋介石已无法挽回狂澜既倒之颓势。
蒋介石万般无奈之际,明知美国的厌蒋态度,却硬着头皮给杜鲁门总统写信,名义上是祝贺他连任总统,实际上是乞求美国政府继续支持他一次,蒋介石只要求美国政府给予他精神支持。他不要美元,也不要武器弹药,而是希望杜鲁门政府发表一篇支持蒋介石的“坚决的宣言”。他相信这篇宣言比原子弹的威力还大,可以维持蒋介石的“士气与民心”,“还可以加强中国政府的地位”。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连这点可怜的要求也被杜鲁门立即拒绝了。
这无疑是给了蒋介石当头一棒。感到万念俱灰的他,不甘心就此退出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政治舞台,而要继续执政,就必须得到美国政府的支持,其他都无济于事了。蒋介石冥思苦想,终于心生妙计,让善于交际又谙熟美国政界的宋美龄去大洋彼岸,施展夫人外交,乞求美国支持。
此时的宋美龄,眼看蒋介石大势已去,忧心如焚。她的失眠症再次发作,一睡下便噩梦连连。在兵败如山倒的困难时期到美国去履行如此“重大”的任务,宋美龄本不愿意,无奈自己的整个政治生命都押在蒋介石的前程上,自己不能不为之。
宋美龄赴美之前,杜鲁门通过国务卿马歇尔通知宋美龄,只能以“私人资格”访问。出师不利,给宋美龄此次访美罩上了不祥的阴影。宋美龄心里有一百个不痛快,但还是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她忘不了1943年的外交辉煌,她自信能代表蒋介石,凭这一私人资格也能解决一切难题,“奇迹”一定会发生!
然而,今非昔比。1948年的形势不是1943年的再版。当年罗斯福总统支持的是一个“抗战的中国”,而现在杜鲁门总统无法给予一个气数已尽的“内战的中国”以无止境的援助。因此,宋美龄此次访美无“旋风”可刮,便也是意料中事。
(马歇尔夫妇)
一踏上美国的土地,宋美龄一下子就感觉到所受到的待遇与五年前有天壤之别,没有红色地毯,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国会的演讲,也没有记者席上传来的热烈掌声。白宫明显刻意地将这位中国“第一夫人”的来访作淡化处理。骄矜的公主一下子成了无人理会的灰姑娘!她寂寞地在马歇尔将军的官邸小住了一段时间,杜鲁门总统夫妇并未邀请她去白宫官邸作客。
宋美龄对美国人的冷淡感到很难过,她的一些美国朋友也为此感到很难堪。美国人看到这位“在中国的美国女儿”当年才貌出众而今魅力犹存的蒋夫人,如今成了落毛的凤凰,处境如此狼狈,心里有些许不安。为此,马歇尔于12月3日会晤了宋美龄,并与夫人设法将她安顿在弗吉尼亚自己的家里过夜。
在官方场合,宋美龄的到来,显得特别尴尬。只有共和党、院外援华集团和卢斯等少数同意帮助蒋介石政权的人,对她的乞援要求表示同情。
1948年12月10日,杜鲁门终于打破沉默,邀请宋美龄参加一次茶话会。杜鲁门看上去对她很客气,实际上对她很冷淡。茶话会进行了半小时后,杜鲁门有些不耐烦了,他请宋美龄进他的书房,给她半个小时为自己的要求进行辩解。宋美龄旧话重提,要求美国:发表支持南京政府反共救国的正式宣言;派遣高级军事代表团来华主持反共战争之战略与供应计划的制订工作;提供3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
杜鲁门接过话题,开门见山地说:“中美友谊在历史上留下了重要的一页,但感到抱歉,因为‘美国只能付给已经承诺的援华计划的四十亿美元,这种援助可以继续下去,直到耗完为止,美国不能保证无限期地支持一个无法支持的中国(政府)’。”
宋美龄再三向杜鲁门说明中国的苦处,以及中国国民党军队失利原因,正如她日后在母校美国威尔斯利大学讲演中所说的,“中国大陆‘沦陷’的因素很多,但是致命的打击只有一个。我们知道当时世界的舆论,大多受了俄共及其爪牙的影响,一致运用宣传的灵活,发表攻击政府袒护中共的言论。你们一定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多少人相信中共只是‘土地改革者’。”
这一回,就像有人下了咒语,宋美龄的杰出口才,迷人风度全失了灵。杜鲁门根本就不为之所动,他对这类说词,似乎认为是陈词滥调,了无新意。杜鲁门不仅当时没给宋美龄面子,而且还不客气地向报界发表一项声明,透露美国给蒋介石的援助总额已超过38亿美元,离美国的承诺援助额很接近。
给宋美龄的尴尬不止于此。茶话会以后,杜鲁门在一次回答记者提问时用挖苦的口吻说:“她到美国来,是为了再得到一些施舍的。我不愿意像罗斯福那样让她住在白宫,我认为她也不太喜欢住在白宫,但是,对她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我是完全不在意的”。
此后,杜鲁门还向他的助手坦率地谈论中国国民党政府中的“贪官和坏蛋”。他说,今天肯定有10亿美元的美国贷款,在纽约列人中国私人的银行户头。不久,他听说他的估计过于保守了,1949年5月,亦即宋美龄访美后的几个月,美国银行界传出,宋家和孔家确实有20亿美元存在曼哈顿。杜鲁门得知后,立即命令联邦调查局进行调查,以便确切了解这些存款的数额和储存地点。这次调查结果直至1983年之后才作了部分销密,并且仍然有所保留。通过这次调查,杜鲁门对蒋介石政权彻底失望了。若干年后,杜鲁门在对美国作家默尔·米勒的一次谈话中,仍愤愤地骂道:
“他们全都是贼,他妈的,没有一个不是贼!……他们从我们送给老蒋的38亿美元中,偷了7.5亿美元。他们偷了这笔钱,把它投资在圣保罗的房地产中,有些就投资在纽约这里,这就是曾经而且仍然在为所谓的院外援华集团使用的钱。”对于“专款”未能“专用”,美国人怒不可遏。
由于杜鲁门“见死不救”,宋美龄万里乞援不仅一无所获,而且还丢尽了面子。宋美龄不甘就此罢休,她于1948年12月6日,1949年1月15日连续两次发表公开声明,呼吁美国朝野人士一如既往,救助危难中的国民党政权,以免“大陆陷入中共之手。”然而,响应者寥寥无几。“奇迹”没有发生,宋美龄自感“有辱使命”,愤怒之余,想离开华盛顿,一走了之,但又感到无颜归国见“江东父老”。于是这位“纽约荣誉市民”便于1949年1月16日始悄悄隐居在纽约里弗代尔独立大道4904号的孔家别墅里,从此再未踏上中国大陆之土。
孔宅是自成一体的社区之一,深宅大院,房子隐藏在树丛中,邻里间彼此相隔很远。隐居在此的宋美龄,并未偃旗息鼓。
1949年1月16日,宋美龄命人拜访当时的驻美大使顾维钧,以了解美国对于南京方面要求它从中斡旋以促成国共和谈的反应。
19日,蒋介石要宋美龄回去,但宋美龄建议,改派别人回去汇报。宋美龄不急于回去是想再过一段时间以观察局势如何发展。
6月12日,宋美龄召见顾维钧,以了解华盛顿的情况。谈话中,宋美龄哀怨地说:目前的困境应归咎于美国国务院。她还透露:马歇尔曾答应她不反对援华。
与宋美龄里弗代尔的隐居生活相比,蒋介石在南京真是度日如年!
1948年12月31日,南京黄埔路总统官邸举行除夕晚宴,“党国”在京要人40余人出席。虽然华灯璀璨,笙歌盈耳,却掩饰不了“最后的晚餐”中的悲凉气氛。席间,蒋介石让张群念了准备发表的新年文告,这是一个求和文告,也是一个下野文告。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结束,南京城门实际上已向北洞开。蒋介石让蒋经国去上海,部署将中央银行的黄金、白银、外汇秘密运往台湾。12日,又派蒋经国、俞济时等在老家溪口布设通讯网,为下野幕后操纵做准备。16日,又下令中国银行、中央银行将外汇化整为零,存入私人户头,以免被新政权接受。21日,驱车到中山陵谒陵。23日,住进溪口老家蒋母的墓庐“慈庵”。
1月28日是农历除夕,也是蒋介石36年来第一次在老家过年。虽然蒋经国一家都在身边,但毕竟宋美龄远在大洋彼岸,未免有些欠缺。他怎能不想到还在美国的妻子?她为了他的“事业”,将个人的声誉置之度外,所幸的是,他主持修订的族谱,令他较为满意。原来,在新修的蒋氏族谱中,蒋介石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蒋经国生母毛福梅写成蒋母王氏之义女,他的义姐;蒋纬国改在宋美龄名下为宋所出。宋美龄名分已定,蒋家的人便皆大欢喜。
大年初一,溪口组织了盛大灯会,舞龙灯,狮子滚绣球……热闹非凡。蒋介石从上海聘请的京戏班子演了十多天,与乡亲们同乐,感谢他们对家人的关照。望着这场面,真令人有不胜沧桑之感。想起1947年4月2日,与夫人宋美龄荣归故里,溪口也是演戏三天三夜,既是庆贺他“凯旋”故里,又是为夫人祝寿。那时,他兴致很高,每晚都点一二出戏看。如今,这一切皆成过眼烟云,眼前的舞龙、演戏只是苦中作乐,自我麻痹。
4月21日,人民解放军过江,23日南京解放。25日,蒋介石离开溪口赴上海,对汤恩伯等做了部署。5月25日,上海解放。6月1日蒋介石抵达台湾高雄。后又返回福州安排防御事宜。21日,他乘“美龄号”返台。不久,他又回大陆活动。12月10日,由成都飞回台湾,从此再未回大陆。
2.离美前的演说
蒋介石“心有余悸”地逃往台湾,而蛰居美国的宋美龄日子也不好过。
1949年8月5日,杜鲁门打出了一枚对蒋介石政府具有摧毁性打击的巨型“炸弹”——《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杜鲁门政府为推卸国民党政权失败责任,为美国对华政策辩护,断言国民党政权已腐败无能,无可救药。
“无可奈何花落去”,幻灭与怒火,使这位中国“第一夫人”脸上失去了昔日的妩媚与光彩。宋美龄决定离开美国。
但是她仍不“服输”,临行前,她要对美国人民发表告别广播讲话。1950年1月9日,宋美龄在里弗代尔寓所向全美发表广播演说。她首先向美国人民辞行,感谢他们“殷切的接待”。她无限伤感地告诉美国人民:
几天之后,我就要回到中国去了。我不是回到南京、重庆、上海或广州,我不足回到我们的大陆上去,我要回到我的人民所在地的台湾岛去,台湾是我们一切希望的堡垒,是反抗一个异族蹂躏我国的基地。
(宋美龄在美国底特律城举行记者招待会)
为煽起“自由世界”的反共情绪,宋美龄有点口不择言。台湾是她的“人民所在地”,那大陆人民如何处理呢?这不等于自绝于大陆人民吗?国民党政权发动内战,花了美国援助的几十亿美元,在战场上较量3年失败之后逃离大陆,却说是遭到了“异族蹂躏”。宋美龄将中国人民的胜利看做是苏俄对中国的“蹂躏”的结果,无疑是转嫁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的责任。
她讲道:“不论有无援助,我们一定打下去。我们数百万同胞正在致力于长期斗争。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只要我们对上帝存有信心,我们就要奋斗,无一日之一时不用来为争取自由而斗争。”
这番话无非是表表决心,撑撑面子而已。此行来美国不正是为了美援吗?至于“对上帝存有信心”云云,则不免令人联想起唐人的诗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800万军队都被人民解放军解决了,还想让“数百万同胞”去“为争取自由而奋斗”,恐不那么容易了。
宋美龄不点名地批评美国统治集团中对蒋介石失去兴趣的人们,说“那些贪生怕死不顾道义的人们,可能认为无可救药而要将中国予以注销了。”
她更加愤恨地指名抨击英国,对英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表示愤慨。她说:“在道义上怯懦的人们现在正在抛弃我们了”,她“以沉重的心情”“看见曾为盟友的英国,过去虽以数百万生命献在自由的坛前,而今竟已被它的领袖导人政治阴谋的魔窟。英国为了几块银子的代价出卖了一个民族的灵魂,我说她‘太无耻了’!”骂完英国,她接着总结道:“大凡在道义上是邪恶的,就永远不会在政治上有公理的。”
和“那些贪生怕死不顾道义的人们”,“在道义上怯懦的人们”相对比,她的夫君蒋介石是值得赞颂的。她夸耀蒋介石的反共经历,“蒋总统是世界政治家中首先揭发共产党徒阴谋的第一人,同时也是着手反共的第一人”,“1927年的国共决裂,就是由他单独负责的。”
极强的自尊心驱使她讲道:“我不能再向美国人民需求什么。我在贵国停留的这几个月中,没有发表演说,也没有作过呼吁,我们国家虽然亟须你们的援助,但我从来未参加求援的竞争。”为了维护自尊,说出这种与实际完全相反的话,暴露出她求援不能而言之悻悻的情绪。“要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这样缄默。一个国家采取一个正义行动的时候,就和一个人行善一样,必须是出于他的良知,而不是出诸他人的请求或要求。行动有出于仁慈,有出于怜恤,有出于正义。而正义是善,因为它本身是善。”
接着,她不无感慨地说:“每次离开美国,我总不免意绪茫然。”在她所谓的“意绪茫然”中,也掺杂着几多自尊与骄傲。她将自己与蒋介石比做受过亡国耻辱的苏格兰国王布鲁斯。她说:“我们的朋友们!我们的国家受了屈辱,我们政府现在孤悬海外的岛上,苏格兰的布鲁斯,曾由山洞出来和他的人民站在一起,我们也要从岛上出来和我们的人民站在一起!”
(抗战时期的宋美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