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清晨,在驾驶员的指挥下,大木筏又继续了它的航行。
多雷斯到底来自何方,这始终是个谜团。多雷斯自从来到木筏上,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曾经不可告人的生活流露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因此,谁也不知道森林队长上大木筏了。事实上也如此,多雷斯并没有对加拉尔一家表现得很亲热,他如果是在控制着自己。他若有一点感情外泄的话,就是爱与符拉戈索闲谈,旁敲侧击地打听加拉尔家的情况,但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经过五天的航行,大木筏来到圣·帕勃罗·道里房萨城。此城可以说是个相当大的城市,加上附近各部落,这里的人口超过了三千人。这里出产用“比亚萨巴”果皮做成的念珠,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居民靠制造这种天主教的祭器为生。
庄园主一家除了何阿姆·加拉尔外全都上了岸。多雷斯也愿意留在木筏上,不想去游览。
此次上岸,贝尼多成功地做了几笔买卖,更充实了木筏上的货藏。他们全家都受到了该市的首脑——城防指挥官及海关长官的热情接待。
他们委托有为的年轻人替他们把几样当地的土产品带到马瑙斯或贝伦出售。
指挥官以及他的中尉副官和警长接受邀请,与加拉尔一家共进午餐。何阿姆·加拉尔赠予了他们丰厚的礼品。出乎意料,多雷斯在席间显得特别健谈。
他表现得十分了解巴西,讲述了他在内地的几次旅行。多雷斯一边谈着他的旅行,一边趁机向指挥官打听他是否了解马瑙斯,他的同僚目前在不在那里,本省的首席长官……法官是否习惯在夏天离职去避暑等。多雷斯一面提出这一连串问题,一面偷窥何阿姆·加拉尔的神色。这一切十分明显,以致贝尼多也有点惊奇地发觉了。他看到父亲非常专心致志地倾听着多雷斯提出的那些颇为古怪的问题。
圣·帕勃罗·道里房萨城防指挥官对冒险家说,目前马瑙斯的最高当局全部在职。他甚至还请何阿姆·加拉尔替自己向他们致意。
晚上六点多,指挥官一行告别了主人回城去了。庄园主的客人们告别了加拉尔一家。第二天,大木筏开始继续航行。
7月5日晚,从前一天开始,沉闷的空气叫人透不过气来,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一群深红色的吸血蝙蝠张着宽大的翅膀掠过亚马逊河面。米娜,尤其是混血姑娘对它们具有一种本能的反感。
“哦,可恶的畜生。”丽娜蒙着眼睛大声骂道,“我看见它们就恶心。”
“并且它们还非常可怕,”米娜接着说,“是这样吧,马诺埃尔?”
“确实非常可怕。”年轻的军医答道,“这些吸血蝙蝠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它们善于在血液最容易流动的地方,主要是在耳后吸血。它们一边吸着血,一边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产生阵阵凉风,使睡着的人睡得更沉。据说,有些人在睡梦中被吸了好几个小时竟然不醒……”
“嘘,小声点!你们没听到那边有阵奇怪的声音吗?”贝尼多指着右岸说。
“哪儿来的声音?”姑娘问,“好像是鹅卵石在小岛的河滩上滚动一样。”
“哦!我知道了!”贝尼多说,“明天清早,那些爱吃乌龟蛋及新鲜小乌龟肉的人就可以饱享口福了!”
他猜得很对。这种声音确实来自无数大大小小的乌龟,这些两栖动物是到河滩沙地上来选择合适的地方产卵的,从夕阳西下开始,一直到第二天黎明结束。
亚马逊河流域的印第安人把乌龟产卵看得非常重要。因为乌龟和乌龟蛋是大河流域一项极其重要的商品。沿岸居民在乌龟上岸产卵时,就把它们抓住,然后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不让它们逃跑,有的被拴在木桩上,有的被围在池子里,还有……由此,人们可以不断地吃到新鲜龟肉;对于新出世的小乌龟则有别的办法。
第二天清晨,贝尼多、符拉戈索和几个印第安人乘小船来到了夜里曾经路过的那个大岛的河滩上。河滩上有不少小鼓包,是昨天夜里乌龟产卵的痕迹。每一窝蛋约一百六十个至一百九十个。现在不用挖这些刚下的蛋。可是两个月以前下的那批龟蛋,由于存积在沙堆里的热量的作用,已经开始孵化,沙滩上已有几千只小乌龟在奔跑了。
猎人们收获颇丰,独木舟上满载这种有趣的动物。回到大木筏上时,正午饭时间,战利品由主人们与木筏上的工作人员共同分享,留给晚餐的则寥寥无几了。
7月18日,旅客们抵达封特布瓦小城。大木筏在此停泊十二小时,船员们可以借此稍事休息。
封特布瓦大约有一千人,大部分还是印第安人。在附近肥沃的草地上,居民们喂养着成千上万头牲畜。还有剽悍的海牛捕捞者,在他们到达的当晚,就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捕捞战。
起初,有人在流到封特布瓦的卡雅腊图河里发现了这种食草性鲸目动物。乘船的捕捞者迅速驶离岸边,缓缓靠近,但牛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它迅速划过一道水痕,消失在黑水里。
捕捞者仍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根在棍顶有枚长钉的鱼鳔,站立在船头,四下观望,其余二人则划船前进。当海牛在水中喘不过气时,它们将会再次浮出水面。
片刻以后,平静的水面上冒出了黑点,并响亮地喷出两股水柱。小船飞速靠近,同时鱼鳔也划着弧线射向海中。鱼鳔一中,且射中海牛的尾椎骨,小船向被打晕的海牛驶去,然后把它拖上小船。它大约三尺长,很显然是头小海牛。海牛的肉非常爽口,甚于猪肉,它的油膘有三寸厚,非常珍贵,而且这种动物相当易于捕捉。因此在亚马逊河域,海牛已濒临灭绝了。
大木筏在顺利驶过巴腊尼一塔佩腊村后,于7月25日下午,停靠在埃加湖湖口。埃加市在巴西相当有名,因此有必要上岸游览一番。7月27日大木筏才继续航行。
7月26日何阿姆·加拉尔在妻子和儿女的一致要求下,只好陪同她们前往埃加市。马诺埃尔今天非常欢快,因为他很厌恶的多雷斯没有去观光。而埃加是一个相对繁华、热闹的城市,一定不会有大把大把的列斯留给外来的理发师的。这么多的官员及其妻子儿女住在一个城市里,那里一定是不缺理发师的,所以符拉戈索也不会有多大油水可捞。
事实上,开朗的小伙子如果不是因为丽娜,他决不会上岸的。但他刚要登上岸时,丽娜拉住了他,低声说:
“符拉戈索先生,我想你的朋友多雷斯并不愿意陪我们一起去埃加吧。”
“是的,丽娜小姐。但有一点我要说明,他不是我的朋友!”
“如此,我就不绕弯了,我很讨厌他。”
“我也并不喜欢此人,丽娜小姐。我总觉得在哪儿曾经见过他。
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中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绝不是好的印象!”
“符拉戈索先生,你应当留在木筏上,以便在我们上岸期间监视多雷斯的行为。”
“啊?”符拉戈索惊叫起来。“不陪你去埃加,整整一天留在这里,见不到你!”
“我求求你!”
“是命令吗?”
“是请求!”
“那我就留下吧。”
丽娜握住这个好心人的手。筏拉戈索沉醉在姑娘的柔情中,紧紧地回握着,舍不得松开。天上飘浮着薄薄的云层,但温度还是很高。从木筏停泊处到埃加市,小船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埃加市港口。
“噢,不可思议的城市!”米娜感叹道。
“这么多房子!这么多人!”丽娜边叫嚷着边四处观赏。
事实上,这里确实美极了。房子层次分明,一律土房,但有的已用白灰刷白了的。几乎房顶都覆盖着棕榈叶。在城市的后部有一个不大的园子,园子里有几栋用石头和木料建设的房子。靠着园子有两幢民用楼房和一座军营。在市中心有一座教堂,与伊基托斯教堂相比,它太宏伟了。服装的款式,永远是女性关注的焦点,当然两位姑娘也不例外。她们对城中妇女的打扮惊叹不已,这里的服装款式分明是过时的巴黎货。因为埃加离巴黎有很远的路程呢!
“这些服装要是穿戴合适的话,就不会像小丑一样滑稽可笑了。”米娜说。
“不至于这样令人可笑。”米娜说。
“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说,“我认为,像你这样的身材穿棉布连衣裙,头戴草帽,与那些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巴西女人相比,简直是天使!”
“既然是这样的话”姑娘说,“那我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可羡慕的!”
午饭时,大家吃的是鲜美的乌龟肉,吃过饭后,又来到苔菲湖边,欣赏沐浴在夕阳下的金色余晖中的湖面风光;随后,他们又回到大木筏上。
回到船上,符拉戈索被丽娜拉到一边,然后问他:
“你发现什么可疑现象了吗,符拉戈索先生?”
“没有,丽娜小姐。”符拉戈索答道,“除了方便外,他一直都待在房间里,多雷斯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房间。他一直在里面看书,写东西。有时,他手拿一张旧纸,仔细地琢磨,并且口里念念有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符拉戈索先生,所有这一切,或许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与我们无关!他读,他写的那些东西,还有那张旧纸,一定有名堂的!”
“丽娜小姐,那咱们继续监视他吧。”符拉戈索答应道。
第二天清晨,驾驶员在贝尼多的示意下启航了。木筏上一切都很平淡,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鲜事,多雷斯与加拉尔一家的关系依然照旧。他几乎不与何阿姆交谈,但却主动地与雅基塔及其女儿攀谈,特别是对米娜,显得格外殷勤,完全没把人们对他的冷淡放在心上。母女俩心想,等大木筏到马瑙斯之后,多雷斯就会离去,从此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在这方面,雅基塔听从了巴萨那神父的意见,他劝她要有耐心。但这位好心的神父对付马诺埃尔却毫无办法,因为他随时准备把这个令人厌恶的阴谋家赶下木筏去。
8月6日晚上,一条下行的小船在何阿姆·加拉尔的请求下靠近了大木筏。
“你去马瑙斯吗?”他向印第安船夫问道。
“是的。”
“你几时能到达?”
“八天之后。”
“那你比我们先到达。你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
“乐意效劳。”
“朋友,请拿好这封信,并把它带到马瑙斯。”
印第安人接过何阿姆·加拉尔交给他的信,并得到了丰厚的酬劳。
除了多雷斯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他不但知道,甚至听到了何阿姆与印第安人的谈话。于是,何阿姆的这一举动使他大吃一惊,他那阴沉的脸足以表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