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呼啸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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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奇怪的变化

有天夜里,全家人都上床睡觉后,我听见希克厉先生下楼,从前门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晨,他还没回来。

那时正值四月天气,暖日融融,温馨宜人。大地上绿草如茵,南墙边的两棵苹果树花朵盛开,簇拥在枝头。

凯茜非让我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做活儿,还说服哈里顿在院子里挖地,布置她的小花园。

为了使约瑟夫也满意,他们把花园移到这个角落来了。

我正在欣赏那万顷碧空和暖洋洋的日光,跑到大门口去拿花根的小姐返回来,告诉我们说希克厉先生回来了。

“他还跟我说过话呢,”她迷惑不解地说,“他告诉我尽快走开。但他的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我不由得站住瞅了他一阵子。”

“怎么不同?”哈里顿问。

“哦,几乎是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不,不仅仅这样——好像还非常激动、兴奋、疯狂!”  我找个借口,进屋去了。

希克厉已站在开着的门口,脸色苍白,正不住地发抖,然而眼睛放射着古怪的兴奋的光芒。

“你要吃点早饭吗?”我问,“你一定饿了。”

“不,我不饿。”他一脸轻蔑地回答。

“我看深更半夜在外游荡不很合适吧,特别是在这种潮湿季节里,怎么说都不是明智的。你会冻着的。”

“还有什么事是我承受不了的啊!”

我发觉他的呼吸快得像猫一样。

“你近来听到过什么喜讯吗,希克厉先生?”我问,“你似乎非常激动。”

“好吧。昨天晚上,我挣脱了痛苦。今天,我已经望见我的天堂了。我看得真真切切,它离我只有三尺之遥了!现在你还是走开吧。”

我更加惶惑不解,只得端走那盘一下未动的饭菜。

他再没有离开屋子,晚上八点时分,我想最好把蜡烛和晚餐给他送去。

烛光在他脸上晃了一下,我那一惊非同小可!只见他那双黑眼睛已经塌陷进去,脸上挂着惨淡的微笑,还有死一样的苍白!在我眼中,那简直不是希克厉先生,而是一个邪恶的幽灵,我惊恐之下,把蜡烛撞到了墙上,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们听见他径直走上楼,但没进他平时睡的那间卧室,而是去了凯瑟琳·恩肖原先住的那间有一张带木桌的大床的屋子。

那是我辗转难眠的一个夜晚。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浮现出希克厉古怪的一生和他的天性,回顾着他童年时我怎样抚育他,并看着他长大成人。

“这个小黑东西从哪里来的呢?哪个好人为了庇护他,把自己的家都毁了。”我问自己。

我在睡意蒙眬中开始猜想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物,我苦苦地反复思索,使自己陷入极度疲劳。

翌日清晨,我照常给全家人准备好了早饭,因为凯茜和哈里顿喜欢拿到外边吃,我就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子,供他们使用。

我再进来时,发现希克厉先生已经下楼,正和约瑟夫商谈种田的事儿。

他对所谈的事情都给了明白、确切的指示,但他讲得很快,还不时扭头张望,脸上依旧浮现着前一天那兴奋的表情。约瑟夫离开后,他坐回平时的座位,我给他端去了咖啡。

他把杯子往身边移移,然后把胳膊放在桌子上,两眼出神地瞅着对面的墙壁,我觉得,他那灼热的眼睛正热切地凝视着某一个特殊点,在半分钟内都停止了呼吸。

我发现,他并不是在看墙。他的眼睛似乎盯着两码内的什么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似乎正传达给他无限的欢乐,也有极度的痛苦;至少,他脸上的表情给人这种感觉。那个幻想的目标也不是固定的。

“天放亮后,我要请格林来。”他说,“在我还能镇静地思考时,我要向他请教一些法律问题。我还没立好遗嘱,还不能决定如何处理我的财产。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把它毁掉!”

“我不希望你说这种疯癫话,希克厉先生。”我说,“把遗嘱先放一放吧。你还要活着为你无数不公正的行为而悔恨呢!”

“你说我那不公正的行为,那可从未有过。我一点也不内疚。我很幸福,但幸福得还不够。

我心灵的幸福毁坏了我的身体,但我还不能满足我已经得到的幸福。”

“你也谈得上幸福吗,老爷?”我说,“如果你能听我说话而不动怒,我或许能给你一点忠告。”

“那就说吧。”

“希克厉先生,你该知道,从你大约十三岁起,就过上了一种自私自利、没有宗教信仰的生活。如果现在请个牧师来引导引导你,帮你改换一下心灵,对你一定没有害处吧?”

“我何必要动怒呀,内莉,你提醒我一个埋葬自己的理想方法,我真该感恩不尽呢。我的灵柩要在晚上运往墓地,并且一定放置在她的旁边。你和哈里顿护送我去,要特别注意,必须让掘墓人服从我把两个棺材贴放在一起的指示!我不需要牧师来墓地上,也不需要祈祷。告诉你,我已经接近天堂啦。”

医生来了,希克厉却不肯开门。

他说病情已经好多了,想独自待会儿。医生就走了。

后来,下起倾盆大雨,风雨呼啸,一直到天亮。早晨,我绕着屋子散步时,发现主人卧室的窗户开着,雨都淋进去了。我想,他一定起床了,他甚至不可能睡着,因为床也会被大雨浇湿。我决定进去看看。

我用另一把钥匙打开门,屋里是空的,我急忙跑过去推开里边内室的木门,朝里一看,希克厉先生在那儿——仰面躺着。他的眼睛恶狠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把我吓了一跳,但他好像接着又笑了。

我不相信他会死去。但他的脸和脖子上都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床铺也湿透了,他却纹丝不动。我用指头摸了摸他的手,冰凉,就不用怀疑了。

我呼唤约瑟夫,他进来跪在地上,感谢苍天这下可以让合法的主人和古老的家族再次恢复他们的权利。

这可怕的结局令我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我怀着无限的忧伤想起了从前的时代。

可怜的哈里顿,这个受他的迫害最深的人,这时却是唯一真正的伤心者。他整夜守在尸体旁边,吻那张谁都不想看的凶恶又无视他人的脸,他承受着因内心的仁慈而自然迸发的巨大哀痛。

医生很犯难,说不清主人究竟死于何病。

我们按他的遗愿埋葬了他。哈里顿涕泪交流,亲手为坟墓盖了最后一铲草土。

我希望坟墓里的住客永远安然地休息。但后来当你问起时,那些乡下的人都发誓说,他还常常出没。有些人说,他们在荒野中,在教堂,甚至在这所房子里都看到过他。大概都属愚人瞎说吧。可是厨房里坐着的老约瑟夫也声称,自希克厉先生死后,每个下雨天的晚上,他都看见希克厉和凯瑟琳两人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眺望。

大约一个月前,我也碰到了一件怪事。一个雷电交加的漆黑的晚上,我正往画眉田庄走,刚到去田庄的拐弯处,看见一个小孩赶着一只绵羊和两只小羊羔在惊恐地叫喊。

“怎么啦,我的小伙子?”我好奇地问。

“你看,希克厉和一个女人在那边,”他哭道,“我不敢过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可是羊和小孩都不肯往前走,所以我告诉他绕下面一条路走。他可能听到父母和伙伴们的传说,一人经过那荒野时就幻想起鬼怪来了。

尽管如此,我以后再也不愿意黑夜出外了,甚至不愿意独自一人留在家里。

我不能控制自己,值得高兴的是,凯茜和哈里顿他们就要离开这里,搬到画眉田庄去,那样,我就感到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