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会
送许琦君回家的路上,盛佑祥说起接下来的一个酒会。
许琦君想了想,说道:“老板,这种与生意无关的私人酒会,其实用不着我出席吧?”
确实,她的出席并非必要。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要她一起去!盛佑祥沉默了一下,说:“尽量参加吧,说不定会遇到生意上的机会。”
有点牵强。许琦君看了看他,“老板,你是不是因为现在没有女朋友在身边,暂且拿我顶数?”
“说不定是这样。”他闻言一笑。
“那快点找个女朋友吧,就不用可怜地拉秘书去凑人头啦。”她笑道。
他却立即敛了笑容,她的这句话莫名地让他不高兴。
许琦君没察觉他的脸色,在心里算了算,咦,他这次女友空缺的时间快破纪录了唉,她还以为就会有新的来补上,可是他似乎不急的样子。
“老板,我现在发现了,你如果没有女朋友的话我的工作量会增加哦,以前这些应酬上的事都用不着我的。虽然有加班费是不错啦,但其实我的时间也并不好安排。至少每逢周四晚上和周六一整天,我都有自己的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他冲口而问,不悦更甚,“……是在夜总会打工的事吗?”或许该叫她辞掉它了,公司职员去搞兼职本来就是违规。
“啊,不是。”许琦君摇头,“夜总会的打工以前是周五和周日两天晚上过去的,现在我已经辞掉了。”
“已经辞了?”
“嗯。”她淡淡地说:“因为差点被客人非礼,所以辞了。”
嗄——他差点把车撞向大树!
急转弯加紧急刹车,使两人往前颠簸。
许琦君煞白了脸,重重喘了口气,“老板,请你安全驾驶。”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吼道。
此时,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胸中突然狂涌的那股杀意!
“啊?”她扶了扶眼镜。
“你说你在夜总夜被客人非礼!
“哦,没有啦,只是那天有个客人喝得太醉,把我当成********抱住不放而已。”许琦君不当回事地说。那个人真的是喝烂醉了,否则怎么会那么不长眼,凭她的外表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坐台的吧?
他想宰了那家伙!盛佑祥握紧拳头。
“后来怎么解决的?”他咬牙问。那该死的家伙应该拉去狠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胡来!
“后来我就辞掉了啊。因为考虑到毕竟那种地方太复杂,而且放工后深夜一个人回家也不太安全。”其实,还有个原因是因为老板后来叫她陪同去参加宴会,为了避免时间上起冲突,所以也就顺势辞掉了夜总会的工作。
盛佑祥气黑了脸。
见鬼!他早就觉得夜总会的打工非常不妥了!为什么没在撞破当时就制止她?
“……老板?”她终于注意到他铁青的脸。
无名火在他胸腹中燃烧,却又无从发泄,他看了她一眼,狠狠发动了车子重新上路。
闷声走了一程,他才开口:“再也不许去那种地方工作!”
“是,我已经辞掉了。”
“以后,那类场所不准再靠近一步!”
她愣了一下才点头,“好。”
不准?不许?老板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吧?连用词都异常了。
她耸耸肩,乖乖地不再做声,免得再惹到他的气火。
一路上,他一直绷着脸,她又不敢轻易开口。僵硬的气氛持续在两个之间,夹杂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今晚,是盛佑祥的姑母主办的宴会。因为是周六,许琦君没来。
盛佑祥一脸无聊地靠在柱子上,漠然看着人来人往。
姑母跟几个客人聊完后,回头看见了他,不禁皱眉,“小子,你来参加我的宴会,居然摆这样的脸?!”
盛佑祥叹口气,“谁叫你没有邀请美丽的女孩子,姑姑。”
“谁说没有。”姑母扫视一眼四周,“看看,多少名媛淑女齐聚一堂!”
那为什么一个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又叹了口气,盛佑祥更加萎靡。
姑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奇怪,侄子在这种场合向来活跃,怎么今晚那么没生气?不过,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懒洋洋姿态意外地极富吸引力,刚才就有好几位小姐偷偷跟她打听他呢。
“我说佑祥啊,你也别老是顾着玩了,赶快正经找个女朋友吧,让你爸妈好放心。”她忍不住老调重弹地规劝他。
“是、是。”盛佑祥照例点头答应着。
一听就是敷衍!姑母哼了一声:“不管你了!”转身走开。
那边蒋志高走了过来,在盛佑祥身边把手举在眉间假装到处望了望,诧异地说:“咦!没看见你那个秘书喔?”
“她没来。”盛佑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啊,说的也是,今天的宴会跟你们公司的生意无关对吧?而且又正逢该快乐享受假期的周六,她怎么有理由跟老板来参加这种宴会呢?对了,她现在应该在跟男朋友约会吧?”蒋志高眼中闪着愉快的光芒。
“胡说!她哪有男朋友?”
“没有吗?”蒋志高很惊讶地挑起眉,“她告诉过你说她没有吗?”据他了解,盛佑祥是不会跟下属谈太多私事的。
“没有!”盛佑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理所当然应该没有!
“那就怪了,她居然还没有男朋友……唔,一定是你这个老板剥削她太重了,让她没时间去交男朋友。唉!老兄,耽误人家的幸福可不行啊……”
“谁理你。”盛佑祥扭头就走。
许琦君应该是没有男朋友的!她勤奋刻苦,心思全在工作上。看她的样子,哪像有男朋友的女人?她也从来没提过有关男朋友的话题……但是,她曾经说过她周四晚和周六都有“自己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有男朋友吗?
“喂喂,说两句就不高兴了,太小孩子气吧?”蒋志高对着他的背影抱怨道,说完吐舌暗笑。这么快把他撩拨起来了,大成功!呵呵!
而那一厢,也正有人为盛佑祥操着心——
“我说大嫂,你们该为佑祥张罗张罗了!”
姑母对着话筒向正在大洋另一端游玩中的嫂子说话。
“对啊!他年纪也不小了,事业也稳定,也该是时候啦!”
“就是嘛!再由他自己这样玩下去,你们何年何月抱得上孙子啊!”
“就是就是,本来就是。”
“怎样张罗?当然是那个啊,最古老最有效的……对,相亲!”
“好!等你们一回来就给他安排!人选?哎呀,我这边有大把家世样貌品德俱佳的好女孩等着你来挑!凭我们家佑祥的条件,这个用得着愁吗?”
盛佑祥若有所思地不时瞟向许琦君。
今天傍晚,他们难得地一同留下来加班,偌大的楼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许琦君把手提电脑搬到他的办公桌旁边,利落地处理着他交代下来的任务。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成为他工作上的有力臂膀。而他对她的信任和依赖,也似乎一天胜似一天。
但是,最近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其实非常的少。
他不清楚她的家庭情况,不了解她的交友情况,不知道她的一切喜好,甚至……
“我还从来没看过你放下头发的样子。”
许琦君听到他突然这么说,一愣。
“不,我连你摘下眼镜的样子都没看见过。”
许琦君抬头看他,“……老板?”这些跟他们正在努力的公务有关吗?干吗突然提起这种事?
“真是奇怪,为什么认识你那么久了,我却从来没见过你没有阻挡的眼睛?”他盯着她。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摘下过眼镜啊。”她觉得今天的老板好奇怪。
“那现在摘下来让我看看。”
“啊,这……”她愣住。其实摘下眼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换了一种气氛她会很爽快地摘下让他瞧个仔细,但是现在他那么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反而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盛佑祥探身,向她更靠近了些,“把眼镜摘下来吧。”
他英俊的脸近在咫尺,他轻柔的声音伴随着似有若无的气息朝她袭来。许琦君莫名地暗暗红了脸,身躯也微微向后仰去,“呃……好的。”
他深邃的双眸凝视她,等待着。
她紧张地抬起手拈住镜架,迟疑了一下,将它拿下鼻梁,摘了下来。
他的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她。
“呃,老板……”除掉眼镜后视线立即模糊不明,她隐约看向他的方向。
不知为何,心竟然在怦怦地跳。因为她无法瞧见,老板是以何种表情看着她本来的眼眉。
“很美……”他低喃。
“啊?”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他说道。
“不、不会,哪……哪有?”她结结巴巴地说。她的眼睛很平常啊!虽然已经多年没有看清楚自己未戴眼镜的双眼,但她记得自己的眼睛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也没有被任何人夸奖过。
“真的,很漂亮。”漂亮到令他有一瞬的闪神。
她的眼线很柔和,漆黑的瞳孔在失去镜片的遮掩后,竟然透露出一丝荏弱的气息,望向他的眸光有点迷蒙,却奇异地让他的心脏遭受了重重一击!滋生了某种类似于怜惜的情感……
怜惜?不太妙!对自己的秘书产生这种情绪实在不太好!
盛佑祥在一惊后回复了清醒。对,目前的状况已经脱离常轨了。
他应该马上抽离,立即回到他们的工作上去!
“老板,我可以把眼镜戴回去了吗?”她在这时问道。
“……可不可以把头发放下来?”他却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无法解释地,在这一刻,想看见她头发披下来的样子的欲望,强烈到让他忘记了方才的想法。
她又愣住。
其实把头发披下来也没啥大不了,就当是满足老板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嘛,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举起手,把发夹抽掉就行了,她跟自己这么说。但是……她抬不起手来,她的双颊发烫,心跳加快,只能呆呆地愣着。
他盯住她的脸。
他想看见原本的、真正的她!这个愿望,盖过了其他任何声音。
受迷惑般,他把手朝她伸出去。
而她像被定住般,呆愣地望着他的方向,微张着唇。
因为视线模糊,所以感觉更加敏锐。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靠近了她,触到了她的发丝,抽下了一根发夹,再一根,她的发髻松散了。然后他的手在她的发间穿梭,寻到了最后一根固定用的发夹,把它拔了出来。
她的长发已没有任何束缚,倾泻而下,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后,也披落到他仍放在她背后的手上。那些发丝被托在他手掌上,随着他的手掌的转动、抽离,一缕缕地从他的手腕处滑走,最后一缕滑下他的指缝,回归本处。
他收回手后,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在他眼前安静地茫然地坐着,在浓密而有些卷曲的秀发包围下,她的脸蛋显得比平常小,秀气的眉眼,使她的目光更加朦胧柔弱。
这个小女人,就是他所倚重的精明能干的秘书吗?
此时,他定定地望着她,心里却不若外表那样平静,波澜悄然荡起,渐渐回响成巨大而深沉的涛浪……
就在两人无言对望,被奇异而紧绷的氛围包裹时——
“啪嗒!”
放在桌子边沿的文件夹掉落地面,霎时打破了迷思和暧昧。
她惊喘一声,迅速戴上了眼镜,视觉恢复清明,站了起身,“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沉默,看着她逃也似的飞快走出办公室,猛然靠进椅背,重重呼出一口气。
许琦君冲进洗手间,拧开水喉捧水洗脸,待颊上热度消减了,才擦净水珠,直起腰来。
心跳依然急促,她按住胸口呼吸几次,一回想起盛佑祥方才的举动,脸上又是一红。她摇摇头,把眼镜架回鼻梁间,拢了拢垂落的长发,然后她抬头开始整理头发。
以手指梳理发丝时,不禁又忆起他的手曾在她发间穿梭……她猛然摇头,别想了!尽量别去想!
想把头发重新盘结整齐,却弄了很久越弄越凌乱,她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原来一直在微微发抖!
天哪,她是怎么了?
都怪盛佑祥,无缘无故对她做这种暧昧的事,好像他喜欢上他一样,害她胡思乱想起来。当然,盛佑祥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盛佑祥……会喜欢她吗?她顿了顿,接着轻轻地笑了起来。呵,怎么可能?她从来没想过……嗯?真的从来没想过吗?
那倒也不是,她敛住笑容。
五年前刚与他相处的时候……久远到她已经忘记这种奢想了。那时她刚出社会,还是个会做梦的小女孩……
但是在他身边越久,就越能看清楚现实!她早已经不敢想、不愿想,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梦,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凄惨可怜,没有任何益处!
况且,刚才他的举动,也根本不是多亲密的动作,他只不过将她的头发披下来而已,她居然就全乱了!
不像她!她应该是淡然冷静的称职秘书!什么事都能平静面对才行!
冷静!冷静!
不可以!她绝对不能受到影响,否则就没资格当他的得力秘书了!
而在办公室里,盛佑祥仰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抬手按在额上,喃喃自语:“真是糟糕……”
太糟糕了!竟然不受控制地对秘书调起情来,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女友了,居然对许琦君……
而且他只不过用手去解开她的发髻而已!除了发丝,甚至没有碰触到她的任何肌肤,为什么感觉上,竟比跟其他女人做爱还来得亲昵?
直到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手掌和指尖的每一个触感,以及她每一个表情变动,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甚至连睫毛微不可觉的颤动……他都记得那么清楚。见鬼了!
难道他真的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
脚步声传来,许琦君从洗手间回来,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盛佑祥也立即坐直了身躯。
两人对看一眼,马上分别移开眼光。
气氛有些不自然,但他们都尽量假装没发生过任何事,像往常一样,高效率地处理完公事。
然后平静地,像平常一样地道别,朝各自的方向回家。
盛佑祥开着车行驶的时候,稍一恍惚,那感觉又缠绕上来了——
她的黑眸,她的小脸,她难得脆弱的表情,她的发香,还有那发丝在指间柔滑的触感……
见鬼!看来再不碰女人他就会不正常了!
低咒一声,他蓦地打转车头,往另一个地方飞驶而去。
第二天,许琦君走在上班路上时,目光忽然被路边书摊上新鲜出炉的杂志吸引住。
平常她是不会看这类八卦杂志的,但如果封面上有她的直属上司,当然会例外。她将杂志拿了起来——
“风流公子与当红明星相携入香闺!”
耸动的标题下面,是盛佑祥被一个性感美女亲密地挽着,一同走进一幢豪华大厦的照片。
面无表情地,许琦君将杂志放回原位,扭头继续大步地往前走。
原来她的老板昨晚又上了某个美艳女人的床……呵,果然是风流的花花公子。早知道他不可能那么久缺少女人的,那家伙天生就注定被各色美女围绕!
她扯开唇角想笑一笑,却发现脸部僵硬得挤不出来!
怎么了?她到底出了什么异常?心里头,那浓浓的失落从何而来?
她干吗要觉得难过!
昨天傍晚他对她的举动,果然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那对他而言,是转瞬即忘的无聊事件,他可以在下一刻去拥抱他喜欢上的女人。
她用力甩头。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给她滚开!她不要!
她是个心如止水的秘书!
她算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是个只有三十七分的不及格的女人!
把平静还给她,其他的,她什么都不会要!
盛佑祥踏进办公室,看见许琦君忙碌的背影,他顿了顿,露出笑容走过去,“许琦君,早。”
许琦君转身,微微弯腰,“总经理早。”
盛佑祥一愣,不知是否他敏感,她的话语似乎比往日冷淡。
“今天你来得很早呢。”他随口找了句话来说。
她平板地回道:“没有,我按时上班,倒是总经理来迟了些。”
不是错觉,她真对他更加冷漠起来!盛佑祥皱起眉,难道,她是因为昨天他不太礼貌的举止而刻意跟他隔开距离吗?
他想了想,不管怎样先安抚一下她吧,若是他心爱的秘书生气了他会很伤脑筋的!“许琦君……呃,昨天……如果我有不妥的言行,我愿意向你道歉……”
“总经理。”她打断他的话,“这是今早送上来的文件,我已经排好序号了,请您过目。”
他伸手接过,刚欲开口:“许……”
她已转身忙碌着做她的工作。
盛佑祥呆了呆,耸耸肩。完了,她真的生气了。他拿着文件进了他的办公室。
随手将文件丢在甩在桌上,他一把坐倒在办公椅上,枕着头转了个半圈,低喃:“伤脑筋……”
今天的许琦君难得地情绪化,但是,也正说明她确实生气了。
果然是他昨天的举动太逾矩了吧?真是的,他一向注意不把对其他女人的轻率态度带到她面前,怎么会突然失态了呢?
昨天……唉,真的是一时迷惑啊。
更离谱的是,他在那之后,仍是满脑子都是她的幻象,所以一时无比烦躁,冲动之下去了他以前常去的名人酒吧。
他想找个女人,用以前熟悉的男女交往方式来消去她带给他的异样感觉。
结果他碰到了陈雅莉,他的前前前……女友。她是个当红明星,美艳性感,而且开朗豪爽,是个很玩得开的女人。他们一拍即合,在酒吧痛饮一番后紧接着一起去了她的住宅——
但是,一上车,当她坐在许琦君平常坐的位置上时,他的脑子猛然一下子清醒。
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对眼前这个女人明明没有兴致,却逃避似的硬要营造出迷醉沉溺的气氛地跟她做爱,他盛佑祥何时变得这么无聊了?
冷静之后又发现,居然还有狗仔队在她家下面的楼梯口探头探脑,他便立即抽身,找借口离开了。
而原以为经过一晚的冷静,他与秘书许琦君之间的异常会消失掉,恢复以往的和谐。
可是瞧现在,结果,他还是轻易被她影响。
已经可以确定了,他真的对许琦君产生了欲望……而不碰自己的下属,是他的铁律!
又叹了口气,他无奈,再次喃喃地说:“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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