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春节后的一个下午,突然接到邱大哥的电话,说想见见我一起喝喝茶。在龙溪镇的一家茶馆,当我第一眼见到邱大哥时,不禁吃了一惊,他穿一件脏兮兮的蓝布衣服,乱蓬蓬的头发好像一个月没洗过,额上贴着一块纱布,神情呆滞,脸也有些浮肿。
这哪里是我印象中的邱大哥啊!
邱大哥是我在永川的牌友,经营着一家煤炭公司,虽资产上千万,但为人耿直义气,我们在一起打牌玩耍几年,从来没有红过脸,那时他常穿一件意大利皮衣,头发总是整整齐齐的,显得很精神,开着一辆黑色奥迪从永川大街上呼啸而过……
“几年不见,你怎么混成这副样子了?”
“一言难尽啊。”邱大哥抬起满是悲伤的脸,“赌博害人啊!”
原来,在我离开永川的这几年里,邱大哥因交友不慎被人拉到别人开的赌场里去赌,麻将、金花、百家乐……结果都是三个字:栽得深。
输了钱就借高利贷,在规定的时间还不出现金人家就用这个钱入股他的煤炭公司,先是占了百分之十、二十,几个月的时间,公司就归放贷的人所有了。邱大哥仍然在公司上班,不过他已由老板变成丘儿了。
如果这个时候收手,可能还有一条稳定的生活之路,因为他还有套房子,还可以打工挣钱,虽没有以前千万富翁的风光,但至少也不至于落到将要讨饭的地步。
可是已经无法收手了,眼睛输红,人输狂了。邱大哥偶尔也清醒地意识到,再赌就是赌命了,可是仍然无法自拔。
果然,不到两个月,他输掉了车子房子,欠“水公司”高利贷几十万。
当“水公司”的人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抓到蜷缩在街边的邱大哥,当即搜遍全身确定他身无分文时,才知道他已经没有了偿还能力。那些人把他押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里,逼他给家里打电话拿钱。
邱大哥心里明白,已经没有人拿钱救他了,他早已把家里人伤透了,老婆已带着儿子走了,兄弟姐妹见了他就躲。
三天三夜了,邱大哥没有筹到一分钱,“水公司”已恼羞成怒了,商量着把他弄到缅甸去卖肾,邱大哥吓得小便失禁。
第四天,警察来了,把邱大哥解救出来时,他已经站立不稳了。当天晚上,在妹妹的帮助下,邱大哥连夜逃离永川。
“额头怎么了?”
“遭小面摊婆娘拿锅铲整了的。”
刚逃回江津的邱大哥身无分文,打工又拉不下脸面,当棒棒又没力气,亲戚朋友早已避之不及。
一天在街头吃面,其实一碗小面就三块钱,说点好话也没什么,可邱大哥以为他还是腰缠万贯的煤老板,竟与卖小面的“婆娘”争执起来,“三块钱老子拿不起呀,想当年老子打麻将三千块钱一炮……”当时“婆娘”正用锅铲炒炸酱,顺手就给他一下,血就冒出来了。
说起这事,邱大哥有些哽咽,“想不到卖小面的婆娘也晓得欺穷……”
“这些日子你怎么过的?”
“躲在农村一间茅屋里过活,平时都不大出门。”春节时万家灯火,他却一个人窝在茅屋里独自流泪,直到重庆打黑,听说“水公司”的人被抓了,他才渐渐露面。
我把身上所有的钱连同几元零钞都给了邱大哥,他又一次老泪纵横。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两句话来:赌博是圈套,黑帮猛于虎。
201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