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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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杨慎交不是杨慎交是谁?

硕大的老鼠从脚面上窜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屎尿的恶臭味,墙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大团大团的黑烟随着火苗不停的往上窜。

花凉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步子沉了几分。刘庚走在前面,他本是庆王的旧部,庆王府出事后,刘庚第一时间通知了柳木生。

一刻钟前,柳木生找到了刘庚,希望他能让她们见见唐次。

“到了,你们说罢!”刘庚走到长廊尽头的一座牢房前,卸下腰间挂着的钥匙打开门,侧头看了一眼柳木生,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牢房里没有灯,接着长廊里淡淡的光晕依稀可以看到角落里坐着个人,花凉心理突然好像被人给狠狠的扼住,眼眶一阵发涩,直到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两天装出来的冷静只在他看过来的顷刻间就分崩瓦解。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唤了一声,“唐次。”

里面的人微微一愣,探头看过来,在看见花凉的时候,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你来啦?”唐次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从昏暗的角落处走出来。

花凉瞪着眼睛,在视线触及他略显苍白的脸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唐次微微叹了口气儿,连忙紧走几步将她轻轻拦在怀里,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

柳木生胸口微微一窒,连忙别开眼,郭毅瞄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花凉,时间紧迫。”

花凉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双臂圈着他的药,闷头埋在他怀里,“他们没有给你吃饭?瘦了。”

唐次闷闷的笑了,轻轻推开她,抬头看着柳木生和郭毅,“你们查到了什么?”

郭毅抿唇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事儿想不通。”

唐次低头看了眼花凉,心里仿佛被什么塞得满满的,一时间竟恨不能就此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再不放手。

花凉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低头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这时,一旁的郭毅说,“唐兄,对于杨慎交的死,你有什么看法?”他记得当时在验看杨慎交尸体的时候,唐次确实查看过杨慎交的后庭,只是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唐次也并没有让他把这事儿写在验看记录簿上,如果不是今天记录簿被偷看,花凉提及,他也把这事儿给忘了。

洛阳冬天不如北方冷,但是空气潮湿,洛阳人的痔疮之疾的人不在少数,便是他自己也备受困扰,是以当时他并未在意,可经花凉一说,结合了杨慎交身上的鞭伤,倒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我与花凉,柳木生去了南市得倾城楼,见了清馆里得老鸨子,一番打听下来,长宁公主并非清馆得常客,杨慎交也从未出入过此处。”郭毅说道。

唐次细细听着,并未多言,郭毅继续道,“我本是以为杨慎交或许与着清馆有些关系,但老鸨子说并没有在楼中见过杨慎交。”

“那也许,杨慎交身上得伤,其实真的是痔疮?”柳木生说,花凉连忙剜了他一眼,“事前说过,杨慎交的头被砍了,要么是借以隐瞒尸体得身份,要么是掩盖尸体得真实死因。”

“所以呢?”柳木生皱了皱眉,抬头看唐次。

花凉也看着唐次,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如果,如果那个死的人并不是真的杨慎交呢?”

柳木生膛目结舌得看着她,“你说什么?那明明就是杨慎交,长宁公主亲自确认过。”

“真的么?你又如何确定?”花凉皱眉看着柳木生,柳木生张了张嘴,求助般看着唐次,“唐兄。”

唐次抬手拿掉花凉头上不知何时沾到得草屑,“除了公主,可还有人能证明杨慎交是杨慎交?”

柳木生一愣,隧道,“杨慎交就是杨慎交,他穿着杨慎交得袍子,骑着杨慎交得马,身上还有腰牌引信,连长公主都确认了他是杨慎交,他不是杨慎交又是谁?”

唐次抬头看她,“那若是长公主说谎呢?”

“什么?”

唐次木木道,“按理说,杨慎交到了洛阳娶了公主后,文素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杨慎交,既然不来找,就谈不上对长宁长公主有任何得威胁,一个丝毫没有威胁得人,长宁长公主为何要几次三番,周而复始得要去杀她?”

柳木生“咦!”了一声,“什么意思?”

唐次道,“因为她的存在很可能威胁到公主,即便是隔了千山万水,长公主也不放心。”

“我还是不懂。”柳木生狐疑,郭毅挑眉看着唐次,虽然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抓不到这些杂乱线索中最为重要的那一条。

大牢里的光线幽暗,唐次背着光,表情有些沉沉的,好一会儿才说,“按理说,长宁公主刚死了丈夫,是无暇估计其它,况她又有了新欢长生殿,断然没有理由还对文素死死相逼。可文素一到洛阳就遭到毒手,着实有些不太和情理。”

花凉“咦”了一声,“所以这个杨慎交很可能是个假的?”女子略显尖锐的声音在偌大的牢房里激荡起回音,不仅是柳木生膛目结舌,便是郭毅想到了杨慎交可能与青馆有关,却也没想到,这个死了的杨慎交是假的。“唐兄,此话当真?”

唐次抿了抿唇,“别人若是除了身体上的衣服鞋帽,砍了头颅,平白人是绝对看不出,为由同床共枕多年的贴心人,才能认得最清晰吧!”唐次说,风从头顶的气窗吹进来,撩起颊边的长发,“可杨慎交贴身之人不知长公主一人,他与文素在易州便已经私定终身,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比长宁长公主更了解杨慎交的身体和一切,便只有文素了。”

“所以文素必须死?”花凉惊呼道,“不不,不对,如果只有文素知道那个人不是杨慎交,那长宁公主为何之前也要杀她?”这显然不太合情理。

唐次沉吟出声,郭柳二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唐次,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恐怕。”唐次微微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黑色的衣袂一闪而过,快得连郭毅都未成察觉。

“如何?”柳木生急问道。

“只怕,要去问问长孙明了。”唐次说道。

“问他?”柳木生狐疑的看着唐次,“为何?”

“杨慎交无父无母,京城之中与他是旧时的人恐怕不多。况且。”说到这儿,唐次微微顿了下,目光落在郭毅身上。

郭毅上前一步,“唐兄让我去查过长孙明,当年他是与杨慎交一同进京赶考的后生,两人还曾在一家客栈住过同一间房。而且,长孙明这几年来虽然屡屡得罪上峰,但却依旧安然无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说到这儿,柳木生突然打断他的话,“啊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长孙明曾经开罪过镇国公的长公子,当时确实引起了一桩公案,但后来好像是长公主出面解了他的围。”

花凉吃惊道,“长孙明和长公主关系密切?天,我想起来了,当时文素可不就是被长孙明给从棚户区给接走的么?难道长孙明对文素之情是假,伙同长公主谋害文素是真?”

唐次微微勾了下唇,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失去的杨慎交是个假的,而长公主和长孙明都知道其原因,但是怕文素认出来,所以才杀了文素灭口?”花凉道,“可是不对啊,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次扭头看郭毅,木木道,“你们去了倾城楼,只查了杨慎交和长公主有否出现过此地,若换个思路,去查查,最近一两个月,倾城楼是否走失过青馆,或许有所收获。”

郭毅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庚脸色铁青的走过来,“三位,时间紧迫,赶紧随我走吧,太子殿下来了。”

花凉张了张嘴,唐次朝她摇了摇头,径自转身回到昏暗的角落。

花凉再看不到他的五官,心里仿佛压了沉沉的一杆巨大的秤砣。

“走吧!”柳木生叹息一声,拽着她跟着刘庚从后面的角门离开。

花凉等人前脚走,后脚李重俊带着人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唐次抬头看了眼气窗,漆黑的夜空中竟是没有一颗星子。

他拢了拢衣襟,本就有些宽大的袍子经了这几天的折腾,倒显得越发的宽大而空荡了。

头随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开始剧烈的抽疼起来,唐次皱眉站起来,牢门已经被从外面打开,前呼后拥的侍卫一时间把不大的牢房寄的满满当当,李重俊穿着月牙白的儒雅长衫分开人群走来,目光落在唐次身上时,不由得轻笑出声,“我听林童说,你见了郭毅和柳木生。”

唐次仍旧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侍卫已经拿来了风灯,牢房里顿时明亮起来,李重俊这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大吃一惊,指着唐次大喊,“你!你!”

唐次微微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覆上一层薄冰的身体,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浅笑。

没什么,只是发病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