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言最终买了张去往北京的火车票，因为没有提前预定，只到手一张要开二十来个小时K字开头的硬座。
这一年，算是莫小言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硬座，去往人生中最远的一次地方。
她不为别的，就为去北京找回肖可可，其实她也不敢断定肖可可是不是在北京，但以肖可可天性胆小的性子，方也不敢去往别的地方。
肖可可对左沿的那份深情，只怕她是想留在北京，哪怕并不能在一起，哪怕她只遥远的看着他。
若是肖可可真产生这种念想，那她莫小言必要竭尽全力拉她回头。她并未想好要何种理由去说服肖可可，但她亲自去了，肖可可又怎会舍得抛弃姐妹的情深义重？
莫小言只是这样想着，不代表她就如此坚信着。在她出发的途中，艾茉莉一路提醒，什么千万要阻止肖可可幼稚又刚萌芽的念头，什么若是拉不住她就叫上左沿一起去说服她。
怎奈莫小言嘴一撇，道，“我不会叫上他的，就是因为他，才搅乱了我和肖可可之间的纯粹友情。”
艾茉莉自是信莫小言说到做到，所以在莫小言上火车后，立即给左沿发了则信息，告诉了他莫小言到的时间点与哪班火车车厢。
不管莫小言是不是来找肖可可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左沿都是激动难饰的，他的激动与喜悦挂在脸上，轻易被坐在他身旁听课的薛雪瞧在眼里。
她一脸讽刺挖苦，“有什么好得意的？莫非你的初恋小情人会来找你？”
她果真一猜即中，左沿只是转过头怔怔望了她一眼，并未回答她的话。
薛雪捞着一脸不爽，几次想与他说些什么，他仅是刻意去回避自己，就连上次那矮小的南方女孩赶来对他唧唧歪歪，他对她也好过对薛雪。
薛雪就搞不懂了，她有什么比不过那个叫莫小言的，甚至比不过那个矮个的南方女孩。
就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夹杂着那若即若无的年少情怀？薛雪稍微不悦，就算她拉的下任何颜面，却丝毫抵不过这所谓的年岁情怀。
她见他不回话，也认为自己定是猜中几分，于是又大胆问了句，“这次是不是莫小言也来北京了？”
左沿瞅着她继续不说话。话说这三年来与薛雪的同学兼同桌相伴，简直就被她伤透脑筋死伤无数脑细胞。怎奈五一期间蹦出的肖可可对他含情脉脉的表白到表白失败，直到至今仍下落不明，事事均让他伤脑筋。
虽说莫小言如他愿肯来北京，若是碰上了这个薛雪，两人脾气又是不分上下定是一番恶斗。左沿想想，头皮亦是一阵发麻。
他从前一脸酷酷在女生间出尽风头，现在想来，成天被一群女生搅着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而他那群同寝室哥们亦是取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看来有些福，是不能太多的。
下课后，薛雪依旧不依不饶跟着他。本约上几位朋友下午一起去打会篮球，均被薛雪一一赶走，大家都习惯性叫薛雪为左大嫂，却不想左沿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薛雪为了追求左沿，可在他身边的朋友圈子里下了不少功夫，这个功夫，丝毫不低于莫小言，或许说，莫小言那不过是小儿科罢。
左沿被她缠着久了，实在忍不住问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她什么时候到？你什么时候去接她？要不要顺便带上我？”
“你说谁？”
“你自然知道我说谁。”
“你又非我的谁，为何要带上你？”
事情越搅越深，薛雪冷冷笑道，“我现在肯定不是你的谁，但以后可说不准。”
他算是见识过什么女生不要脸，若是说现在这年月女生不在乎颜面愿意追求男生并非稀奇，可他从未见识过这种不要脸的，也不是说女生主动点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份揪心的纠缠，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左沿最终无奈叹了口气，止住脚步回望薛雪，一脸正经道，“薛雪，其实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
薛雪眉头一扬，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说不动我的。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未变心过，我也知道自己对你造成不少压力，但这次我是想过要放弃了，只想再放弃之前见一面莫小言了解清楚，就算要我退出，我也要知道自己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她说得好像还蛮理直气壮，左沿轻轻哼了声，才说，“明天凌晨两点多到，你会陪同我一起去吗？”
“不管几点，我都去。”
“那好，宿舍楼关门之前我会来找你。”
“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而当晚，左沿并没有去找薛雪，他是提前去了火车站，顺便在附近住了个酒店，莫小言的车是凌晨赶到，却是五点来钟的时候。
薛雪就一直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从十一点等到十一点半，打过他的手机，均是繁忙阶段。
她这才醒悟，自己又被他忽悠一次。
虽是气愤跺了跺脚，她亦是倔强不肯回宿舍，直到宿舍楼全部关门，她才鼓起勇气打了个的士直奔火车西站。
方不知是哪一辆北上火车哪个时辰到，她便去服务中心逐个问清楚打听好时间，无论是出口一还是出口二，她不知上上下下跑上多少遍，硬是没瞅到左沿半个人影。
快到凌晨两点时，薛雪却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有些怀疑左沿只是与她说笑一场，而她却作了真。她再次确认凌晨两点左右到的火车，才知这个时辰内根本没有从C城到北京的车次，然而四点多有班，五点来钟也有一班，说到底，左沿是不想她掺合进来。
她将话说得如此低声下气，如此深刻肺腑，他亦是不同情不心软，既然还是选择欺骗她。薛雪此刻后背倚靠在一只大柱子上，一脸垂头丧气，再过半晌，才见她满脸邪意，喃喃自语，“哼，左沿同学，愈是这样我愈不会罢休的，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莫小言则静静坐在火车上，途中除了发怵，就是与周边人三言两语有一搭没一搭。奇怪的是，她精神异常饱满，在车厢内几乎所有人都沉睡之际，只有她眼眸子闪烁，望向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黑夜与偶然撞入的灯火。
她这是要去往一座从未去过的国际大城市，显然这些事在莫小言还呆在溪流镇的时候就简单想过一些，她从前就怀疑外边的世界并非那么好，失踪过一些时候的徐冉冉，回来后更加颓废不堪的徐冉冉，她在外边打拼流转这么多年，却依旧一身落魄，直至这么多年了，她仍是音讯全无。
外边的世界若是真的好，徐冉冉必能追回属于自己的情感，必能在残花败柳的年纪找到一个正常的归宿，可她继续在漂泊，又不知究竟漂到了何处？
外边真的有这么好吗？连徐冉冉这样的人都过不好，那肖可可又怎能在人潮拥挤中找到真实的人生？
她觉着自己忽然想得深刻了，这次不过是找到肖可可，带她回去，一起学习一起云淡天高谈谈某位帅气的男生漂亮的女生，简简单单的，谁也不要为虚无的爱情劳神伤肺多好。
显然她也忘了，这一切的开端，全是她莫小言起的兴头。她更忘了，最终不愿安于现状的人，亦不过她莫小言。
想着这些事，便不知不觉快到终点站，火车在石家庄报站后，下了一批又一批客人，这次再没人上车，莫小言不禁感慨，果真再远的路途，离得近的人也不会去熬着夜伤着神挤一张硬座赶去目的地。一会又想到肖可可这一刻不知在何处过夜，不知她身上的钱到底够不够用时，莫小言才觉着这趟硬座是对她之前不负责任时的态度应有的惩罚，她不受这趟罪，必定不知道这件事对肖可可的影响。
如此想来，她又安定自若靠在座椅上，二十来个小时，她仅仅嚼了几块饼干喝了小半口水，旁边一位学生模样的男生见她不吃东西还拿出自己的东西与之分享，她亦是感激委婉拒绝。
到了北京，火车似乎晚点了十来分钟，但这并未影响莫小言此刻的心情。
她想下了车出去再找个便宜的住宿，然后再联系上肖可可，若是她说自己也来到了北京，想必肖可可不会拒绝见她。
她想得可好，正在背着行李包下车之际，却有个人影挡在她面前夺过她手中的包。
莫小言一脸错愕，错愕过后，竟是回不过神的呆滞。
半晌，她才一脸面无表情问道，“你怎么来了？”
左沿嘿嘿一笑，他似刚睡醒的双眼惺忪，待见到莫小言这一刻起，又精神焕发。但他就是不回答她，只是说，“我在附近订了间酒店客房，你肯定一晚上没睡好，先去休息下怎样？”
莫小言并未踟躇，点头称道，“也好，待我打好精神，自然好去找肖可可这蠢妞儿。”
左沿与她并排时，方想拉她手牵着她一同走入天刚蒙蒙亮的北京街头，走进这座他快生活过三年的北方城市。也无数个时候，他梦见莫小言也考入北京的学校，与他相隔那么近，她告诉他她要一直留在这里，哪也不去。又无数次睁开眼，在梦境与现实里挣扎，一切太过真实，反而换来一阵阵失落与伤神。
而今，莫小言终于前往了北京，在他惊喜撞见她从车厢里探出身的那一刻，他显然怀疑这是不是真实，而猛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到身子僵硬。
莫小言跟随着他，却见他一句话也不说，显然觉着无趣，问道，“你认为肖可可会去哪？她在这里没有熟人吧？”
左沿迟疑一会，才回答，“之前听她说有个高中同学也考到北京来了，不知她会不会去找那人。”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左沿讪讪一笑，说道，“你除了知道肖可可会来北京，还能知道她别的什么事？”
莫小言眉头微皱，“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不够了解肖可可为人吗？”
左沿这时换成微笑，没再接下她的话。
莫小言若有所思，也不想在此为肖可可的事搅得心烦意乱。
怎知两人出了站台，又撞见一熟悉身影，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等候了大半夜的薛雪。她并未显得脸色睡意朦胧，反而一脸精神，看到莫小言又礼貌又大方打了声招呼，“莫小言你好，好久不见，想你第一次来北京，又是左沿的好朋友，我务必要亲自来接你一趟。只是左沿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只得在外边等你们，没想到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