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我们基本都在花槐路四号的小别墅里忙活,大家把家都搬到了这里,田朗和沈大宁一直住在三楼能够伸手够到树的房间,我和安安霸占了一楼最凉爽的大房间,梁一明因为还要经营网店,所以一直往返于公寓和小别墅之间。虽然房子里的一切还有待整理布置,空旷地很,但是大家住在一起也不怎么害怕。
一楼圆厅里满满的都是购置来的东西,田朗的资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后期宣传还需要另一部分钱,甚至还要聘请一个阿姨来打扫旅舍的卫生。每月的工资又是一笔开销。
田朗每天都在研究一摞厚厚的经营策略,有的是从网上搜集的资料,有的是一些开过青旅的人给的经验,沈大宁甚至在论坛上发了贴,名字叫《你梦想当中的青旅是什么样的》几天便有了四百多条评论。沈大宁和田朗把有价值的建议一条条全都记下了下来。
喂,师哥,你告诉我,高考的时候你有这么认真过吗?安安翻着沈大宁厚厚的记录本说。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高考还用得着复习?开店就不一样啦,我是管家。沈大宁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梁一明也没闲着,在各个社交网站上发帖告知花槐路四号有家新开的青旅,那里有她的耳机铺子和很多个人收藏的唱片,希望会有人来跟她交流。
二楼还有几个正在修修补补的师傅,几个房间的上下铺木床也在安装当中,我和安安在一楼贴着壁纸,这些壁纸是我和安安跑断了腿才买到了物美价廉的精品。预算不够的时候,我们甚至要来了装饰材料城里各个店铺剩余的下脚料,拼拼补补贴在墙上倒也很有味道。
老K给我的一盒照片赢得了大家的一直赞赏,安安特别喜欢黑白风格的七八张,说要自己拿来收藏。
这是乔森拍得吗?真有味道。
不是,是老K拍得。乔森个一个师哥,陈安田一郎现在就住在他家。
乔森拍得也这么好看吗。安安问我,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很少见到乔森拍得照片,或者说正式一点的照片几乎没见过。而且认识这么久,一个专业学摄影的人和一个拿到国家中级摄影资格证的人,竟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真的好麻烦啊,这么多事情要考虑。田朗从一堆东西中爬起来使劲揉了揉头发,早知道这样就……
早知道这样就干嘛?就不开了吗?我问他。
你要是现在说不开了,你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的。安安幽幽地飘过来。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啊……田朗抱着一摞资料要逃跑。
旅舍的名字是一直争执的话题,带有“客栈”、“小居”、“自由”这样的字眼已经被太频繁的使用在各种青年旅舍的名字里,大家一致认为太俗了,决心要起一个有特色并且容易记住的店名。
不如叫“我到外地去看你吧”,这正好是首民谣的名字,多美啊。安安说。
不行,太长了,要是做广告招牌的话,字体花很多钱的。田朗说。
抠逼老板。安安很扫兴。
叫“宦游人”怎么样?田朗说。
俗!众人停下手里正在干着的活儿一起喊。
那选个书名,“金银岛”?
土!众人又吼道。
叫“浪迹天涯”?
粗!
不然根据这条路的名字来取,“花槐四号”?
没创意!田朗你的文艺细胞都哪去了?起个名字这么难。
我写了几个名字给你们念念听啊,沈大宁拿着备忘录开始念,第一个:彼岸。
师哥你是看安妮宝贝的书长大的吧?矫情!换!安安说。
第二个:花歌。这条路不是叫花槐路嘛?院子里也有很多花啊。多应景。
怎么听上去像个窑子的名儿?我嘀咕了一句,田朗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花歌?还花蛤呢!花姑娘,花蛾子,幺蛾子……大爷常来玩儿啊!妈的怎么又跑到窑子上去了。安安摇了摇头,继续贴壁纸了。
那你们说叫什么?不然起个跟电影有关的。
这倒是可以。大家比较同意。
没有合适的。沈大宁摇了摇头。
不然名字这事儿再说吧,先干完手头的活,实在不行就找个起名公司给算算,起一个能挣钱的名字。我上楼看看师傅们装床装得怎么样了。田朗往楼上走着。
这天儿真热啊。
正处三伏天啊,能不热啊。要是一直能不冷不热舒舒服服的就好了,干活也快点啊。
就是啊,二十四度就正好。
两个师傅的对话从楼上传下来。这时候大家突然安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了灵感。
不然就叫“二十四度”?田朗扭头问楼下的我们。
我同意!沈大宁举起手。
没意见!我说。
听你们的。安安糊上墙角。
咩,可以。梁一明从一堆碟片里抬起头来。
二十四度,容易记住的名字,不冷不热永远处于一个令人舒服的状态,不要求来到这里的客人感受到我们心中所想要的那么多,只要他们喜欢这里,感觉到舒服自在就好了。
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啊,沈大宁感叹了一句,劳动人民是最有智慧的。要不要我给咱们旅舍提个字啊,我书法不瞒你们说那是……
写两个,有能耐写两个。
写就写。沈大宁没找到文房四宝,索性拿着拖把沾湿后在地面上写起来。写个什么呢?沈大宁嘀咕,就写个“虎虎生威”吧,希望我们旅舍当这一片的山大王,把那些快捷酒店都干下去!
沈大宁说完轮着拖把在地上写起来,一会儿四个大字就写完了。
喂,来看看,我写得怎么样啊?有点书法家的感觉吧,就这字,拿出去也有人说像范增写得!沈大宁自己“啧啧”了起来。
你这是草书?我问他。
他这是写草了的楷书。梁一明幽幽地说。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安安看着地上的四个大字。
我觉得也是,我皱着眉头说,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呢?
你们在看什么?田朗从楼上跑下来,凑到我们中间,**屌生威?!田朗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四个大字。
由于沈大宁的笔力太苍劲,行笔太迅速,“虎虎生威”活活变成了“**屌生威”。
众人盯着地上的四个大字爆发出一阵足以掀翻房顶的狂笑。
哼,跟一群三俗的人做朋友实在是太累了,再给你们写四个。沈大宁说完,又抡着拖把在地上写起来。我们跟着他的笔画走,写完之后在墙根站成一排,齐声朗读沈大宁再次书写的四个字。
妇……女……之……友!
放屁!念反了!这是宾至如归!沈大宁气得扔掉拖把,跑上了楼,不写了!封笔!活活被你们给蠢哭了!一群不懂艺术的人!
安安的手机在沙发上狂躁地响起来,旅舍装修期间房子里很嘈杂,为了不漏掉重要的电话,梁一明把大家的手机铃声全都换成了令人热血沸腾的《苏维埃进行曲》。大家以为是订得外卖到了,催安安赶紧出门拿饭。
估计是梁昊吧,我看了看表说,已经连续三天这个时间打电话了。
看看人家陈梨,这侦查功力,都学学人家怎么关心我的,这种小细节都记得住。再看看你们几个!安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沈大宁的肩膀,悲哀!实在是悲哀!
呵,真佩服安安的男朋友啊,你确定你们的恋情会超过三个月吗?田朗说。
能维持三个星期我就烧高香!沈大宁刚说完就挨了安安一个脑瓜蹦。
安安躺在门口的皮沙发上打电话,那两个沙发已经被沈大宁用护理油打磨得焕然一新,以至于安安穿着鞋子躺在上面时沈大宁一脸痛惜地看着沙发,好像自己的脸被人踩了一番。
电视栏目剧的第三次剧本讨论会在一个小时后进行,池娜说她在附近逛街,十分钟后顺道来接我,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出门,沈大宁这时候要去银行取钱,房子里就剩田朗一个人在上蹿下跳地忙活。
喂,你们都走了啊!三楼的门牌号还没有挂啊!二楼的床装好了地面也需要打扫啊!你们都走了把这些都给我一个人了!田朗站在地上“妇女之友”四个大字旁边,掐着跟烟冲我们吼着。
梁一明拎着一个包装好的耳机幽幽地从田朗身边飘了过去,田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追着梁一明到大门口,梁一明你不走对吗?我们去把三楼房间的门牌号挂上吧。
咩,我有个同城的耳机要送耶,你自己挂吧。梁一明说完慢吞吞地走出了门。
我要撤你们职!统统解雇!田朗说。
随你。大家站在门口冲他耸了耸肩。
走出胡同口时池娜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这次她换了辆宝马X5,座位上堆了很多给小孩儿用的东西,单看包装袋就好像价值不菲的样子。池娜毕业于一个私立三本院校,老家有个不用坐班的事业单位工作,丈夫大概是做建筑一类工作,从我认识池娜到现在她已经换了三辆车,辆辆都是百八十万左右。
真是学得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得好。我听着池娜抱怨着逛街没买到自己想要的衣服,暗暗感叹道。
大概下午有节目要录制,所以一楼演播大厅外已经坐满了候场的观众,这些观众大多是附近的居民,还有些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大一时班里曾经组织过参加一个婚恋栏目的现场录制,班里长得好看的四五个女生被安排到了现场嘉宾的后方,摄像机很容易就扫到的位置。
那大概是这四五个女孩最得意的一天,因为现场领座员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她们是长得好看的一方,是比一般人要美丽很多倍(当然了这是她们自己所想)。要在观众席上镜也是有很大代价的,必须保持每时每刻都要集中精力,挺直腰杆,当然能够一直保持微笑最好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镜头就会扫到你脸上。
记得当时前半场节目录制完中场休息,编导通过话筒向演播大厅里的我们喊话,大意是感谢观众朋友的支持,当观众很不容易,尤其是录制四个小时节目的现场观众,请大家再配合一下,坚持一下,不要有随意走动,咳嗽打喷嚏,也不要有挖鼻屎的现象发生,请大家注意保持自己的形象。
听到“挖鼻屎”三个字时,场内爆发出一阵哄笑,大家都当编导是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可是等到我们录制的那期节目在电视上播出时,大家才意识到的确有人这么做了。
悲剧人物是班里自诩“女神”的一个女孩儿,她那天正好坐在两个嘉宾的正后方,我们在电脑前看着节目,前几个镜头扫到她时,她都表现的温婉可人,嘴角微微上扬,问题出在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嘉宾并没有发言,而是保持着主持人的画外音,镜头一直停留在两位嘉宾身上,大概是导播也觉得嘉宾后面坐着的姑娘太美了,所以想在节目结束之前再给她几个镜头,让她露露脸。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大概没有想到镜头会扫到自己,便肆无忌惮地挖起鼻孔来,面部表情极其烦躁又无奈,好像在对主持人说的话有很大意见,这个镜头只持续了两三秒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掐掉,等到我们在电脑前笑得前仰后合时,女神已经满脸黑线离开宿舍了。
我和池娜绕过候场的观众,径直向电梯走去,在电梯里遇见了红唇女。
处于礼貌我还是向她打了个招呼,但她当我和池娜像空气一般,继续拿着小镜子补妆,头都没抬一下。
刘精致今天换了一种香水,比上次的更浓郁,我一推开办公室的门险些被这股味道熏晕过去。跟这里的人比起来,还是赵总要好一些,虽然他总也改不了抖腿的毛病,但好在不像这里的人个个都这么奇葩。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跛脚的胖制片了,不知道跟****和楚楚她俩写得偶像剧进行到哪里了,我更担心的是稿酬的问题,自己辛辛苦苦码了几万字会不会就这么打了水漂,虽然我心里对结果明白得很。
我看了你们发来的那几集。刘精致站起来,反手掐着腰很不屑地说。
那是些什么东西!他突然厉声叫起来,把我们四个吓了一跳。
咳咳。眼镜男咳嗽了几声,刘导,我是按照你的意思写得,女法医和男警官的爱情戏……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爱啊!刘精致继续尖声叫着。我和池娜痛苦地对视一眼,想要捂住耳朵。
我懂爱,但是不太懂两个字的动词。我小声说。
陈梨!你!你这个小丫头!你就是来气我的!刘精致掐着腰冲我吼道,鼻尖都快要碰到我的脸了。
台里催得紧,这个剧必须在两个星期之内定稿,你们现在连初稿都没给我!
初稿都被你否定三次了,池娜说,我们的意见您总是不采纳,而且这个剧的类型定位是涉案题材,我们这么写,感情戏是不是多了点……
多什么多!这年头没感情戏谁还看!你懂还是我懂?!刘精致又迈着小碎步跑到池娜面前尖声叫起来。
红唇女倒是一直没吱声,刘精致长篇大论后她微笑着说,既然刘导这么说了,我们就统一一下意见,也别搞个人特色了,毕竟这是个合作的项目,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看看,看看人家莉莉,刘精致叹了口气,你们呀就不能为我多考虑考虑,我这么要求你们也是为你们的发展好。对不对陈梨?刘精致歪头看看我,你呀,就是太年轻,接触的东西太少,别人讲话得多学着点儿,你还是个小丫头呢!
我摊在椅子里看着对面这个大概喷了半瓶香水儿的娘炮,无奈地耸了耸肩。
回到花槐路四号时,大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二楼的床位已经安装好,三楼的门牌号也已经全部就位,整个房子的卫生像是又打扫了一遍,比我们离开前明亮了很多。
安安端着两盘菜从小厨房里走出来,沈大宁跟梁一明正抽着烟讨论着麻将的打法,我被烟味儿熏得猛咳一阵,数来数去少了一个人。
田朗呢?我问安安。
死了。安安指了指斜躺在沙发上的田朗,他整个人成一个“大”字型摊在沙发上,胳膊垂到一边,手里还夹着一根快要烧完的烟。
他一个人干完所有的活儿就成这样了。安安笑嘻嘻地说。
那你呢?你不是下午没有出门吗?
打电话啊!我不能一心二用啊。
活活打了四个小时?我惊讶地看了看表。
对呀,打完我就停机了,然后去外面冲了一百块钱话费。回来就看到田老板躺在沙发上成这个样子了。安安又笑嘻嘻地说。
早知道五个人里面有三个大烟鬼我就不搬过来住了。整个一楼烟雾缭绕,我和安安被呛得喘不过气来,一把把三个人的烟夺过来扔了出去。
喂,我戳了戳躺在沙发上的田朗,你要不要吃饭啊,再不起来吃饭我们可就都吃没了。安安手艺很好的。
******他到底吃不吃,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好吗,这么贤惠能干又不要工资的厨娘哪里找去。安安杀过来,要拽田朗的胳膊。
你总是这么凶巴巴你男朋友知道吗?田朗耷拉着眼皮望了安安一眼。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哎,这个需要找个人算一算吗?
三四天之内就能开业,沈大宁掐指一算,楼上两层基本已经布置好了,清扫卫生的阿姨说她随时可以来上班,大厅还需要再整理一下,院子里的杂草也要拔掉。我明天去二手市场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几把藤椅之类的东西,放在院子里正好。
喔,沈大宁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你这么会持家哦。田朗说。
人家的很多优点你都没有发现呢,师弟。沈大宁冲田朗抛个媚眼,田朗浑身一哆嗦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田朗和沈大宁一个通宵利用废旧的木材做出了一个书架,放在公共区域里,安安把自己很多不看的书都抱了过来,我和梁一明翻着她的书惊呼,原来你还看心灵鸡汤。
那不是我买的!那是前男友送的!安安奋力辩解,早知道他是个买鸡汤的我就不答应他了。你们知道心灵鸡汤这种东西是洗脑的吗?太可怕了。
梁一明期盼已久的格子铺也已经建设好,她把耳机和碟片摆了个漂亮的造型,还偷偷抱来一个巨大的木盒子。
这是什么?田朗朝盒子里看。
唱片机,从我爸那偷的,他应该不用了,要是用也来不及了,反正我都已经搬到这里来了嘛。可是我没有配套的唱片哎。账房出钱能去买一些吗?梁一明问沈大宁。
田朗摆弄着唱片机,搞什么唱片啊,我这么有才华,直接站这儿唱不就得了。
沈大宁正忙着修改旅舍的房价,他打算搞一个开业一周的活动,全部房价九五折,离店时赠送手写明信片一张。他认为这样可以吸引顾客。
你要在明信片上写什么?安安问,**屌生威还是妇女之友?
大家又狂笑起来。
沈大宁发誓要挽回自己的名誉,狂写了二十张文艺的明信片证明自己是个内心纯净的文艺男青年。
一切即将大功告成之时,田老板和他的四个股东们,从院外的大门开始,一直到三楼最后一个房间,每人带着纸和笔,对旅舍进行最后一轮的全面检查,把可以改进的地方一点一点记录下来。
文艺青年都喜欢什么?安安问。
书。我说。
电影。尤其是小众电影。田朗说。
音乐啦。梁一明说。
照片还有我的明信片!沈大宁斩钉截铁地吼道。
自恋狂!我们把他推到一边。
嗯,让我看看,田朗扫视着房子,好像都齐了,再来只猫会不会更好?对了,陈安田一郎哪去了?田朗突然想起了猫。
呃,它现在在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家。我有些尴尬的说。改天我把它抱来吧。
不许让它挠我抛光过得皮沙发!沈大宁看着沙发惊恐地说道。
开业定在第三天之后的早上十点,安安说她托妈妈找了江苏当地比较有名气的神婆婆给算出的日子,据说那天有两个时辰开业是最能财源广进兴旺发达的,一个是凌晨三点,一个是上午十点,上午十点的财气要稍弱一些,但是如果凌晨三点举行开业仪式,估计就我们五个人顶着黑眼圈呆站在门口,守着一串噼里啪啦地鞭炮,坐等邻居的骂声。
财气稍弱,弱就弱吧,别把金钱看得这么重,一切都随缘,尽力。田朗站在门口以一种世外高人的语气淡淡地说。
******当初是谁说生意好的话半年就能把本挣回来!我们的钱还投在里面啊!这时候淡泊名利了,装逼!再让你装逼!给我往死里打!沈大宁和安安摁住田朗的脖子就要给他一顿暴打。
鞭炮响过后,一切重新回归寂静,我们五个站在院子门口,回头看着“二十四度”的招牌,忧心忡忡。
怎么没有人来呢?明明有预定的啊。沈大宁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你的宣传做得还到位吧?团购网站上确定都有我们店了吗?田朗问梁一明。
不信你自己验收啊。梁一明把电脑给田朗看。
再等等,别着急,这条胡同太小,也说不定客人还没到。我跟着沈大宁往外走。
大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田朗一个箭步跑回屋里接起了电话。
谁跟我去接一下客人,他们在两个路口以外迷路了。田朗举着电话问我们。
我去我去!哎呀我去!沈大宁急匆匆跑到屋子里问,有学妹吗?
正要和沈大宁出门时,院子里进来了一个人。
老三?!我和安安抬头惊讶地看着老三走过来。
看网上的帖子说你们今天开张,正好报了个培训班,所以提前回来了,打算在这里住两天,没有来得及预定,还有房间吗?老三问。
咩,稍等,我给你查一下。梁一明一本正经地开始查预定系统。
三楼还有一个四人间,不过是混住的。
没关系,老三说,我可能会住半个月。
喔,我来算算房费和押金。梁一明开始计算房费,老三往外掏着钱包。
我的妈,她到底有多少钱,该不会又跟那个金融渣男和好了吧。安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半小时后田朗和沈大宁带回来了四个迷路的客人,他们从内蒙古来,要在这儿住四天。
办好入住手续后田朗把他们领上了楼,并给他们介绍房间和当地的情况。沈大宁正在打扫院子里的卫生,梁一明已经成了一个很负责的前台,服务态度温和,办事及其利索。剩下我和安安在大厅里闲逛,无事可做。
安安负责去路口迎接客人!肯定还有迷路的!田朗在二楼冲一楼的安安喊着。
凭什么让我去接客!会晒黑的话好吗?!安安咆哮。
你还怕黑吗?田朗喊到。
接客都要说什么?安安问我,大爷常来玩儿吗?
那是窑子,我们旅舍的定位不是这样的,你就大方热烈欢迎客人到来就行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接客吧,乖。
别聊天了!陈梨去把猫接来!田朗又冲我吼。
准备出门去接陈安田一郎时,安安回来了,陈梨,有个人说来找你的。
我走出房子,看到老K拎着猫笼子从胡同口过来了。
老K?!看到老K白天出现在房子外面我有些惊讶。
没找错,就这地儿,老K擦了擦鬓角的汗,他好像瘦了不少,我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猫把他的好吃的都吃掉了。
嘿嘿,最近有点忙,夏天嘛,天热,易瘦。老K站在站在院子里,打量着房子。
你们弄得还真不错,二十四度,有点意思,这胡同里挺凉快的,院子还有这么大棵树,现在这种老树不多见了。
进来坐坐吧,我给你倒点喝的,还是要冰可乐吗?我问老K。
不坐了,我看里面挺忙的,别打扰你们,在门口说说话就行。
你给我的照片我们都挂上了,走廊挂了满满一墙,我朋友都说拍得很棒。你要是不嫌弃,有空可以在这儿办个小展览。我接过老K手里的猫笼子,把陈安田一郎放进了房子,跟老K站在门口的树荫里。
猫在这儿比在我那儿好多了,这儿人多,热闹,在我那儿就我一个人和几台电脑。老K点了根烟说,明天我就得走咯。
走?去哪?我问他。
先跟组去越南取景,后面再去哪儿也说不准。今天过来把猫还给你,顺便跟你道个别。老K说。
干嘛说得这么忧伤,以后路过这里就进来玩玩,报上我名字房费八折。
哈哈,一定一定。老K吸了口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梨,有些话想跟你说,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说吧,哪有什么该讲不该讲的。陈安田一郎从房子里走到我脚边,我把它抱了起来。
有些事儿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不说出来我憋得难受。第一次见到你抱着猫站在我家门口时,怎么说呢,我就觉得你是我想象当中最好的那种女孩。你爱喝酸奶这一点,我也是通过乔森微博找到你微博然后了解到的。
我看着老K,预感到了后面他会说什么。
我知道你对乔森的感情,我跟乔森这么熟,我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不及乔森的地位,但我得告诉我喜欢的姑娘,我有多喜欢她。我希望我的表白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如果让你因此烦心了,那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说这么多,就希望你明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随时可以来找一个老K的人。陈梨,你明白吗?
我抱着陈安田一郞怔怔地看着老K,哑口无言,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的状况,但是说老实话,老K这一长串话让我感动到不行,我抱着猫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别哭,别哭,老K抱了抱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陈安田一郎被挤在我和老K中间,夹地难受,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
老K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我,挠了挠头,走到了院子门口,再见,希望你和猫都好好的。有机会再见。老K冲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我像断电了一样依旧站在门口,陈安田一郎从我怀里挣脱开跑掉了,我跑到院子门口看着老K的背影消失在幽暗的胡同里,安安奇怪地看着哭得花了妆的我,我扭头望向房子里,一楼大厅里的人,也都怔怔地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