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特别热的时候,偶像剧的编写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我已经到了一种极限,看到光标的闪烁和空白的文档便头疼心慌。已经写完的几集改了写,写了再改,胖制片和赵总永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猜想自己大概是什么都写不好了,像是个废物。胖制片说他最近要整合一下大家已经写完的剧本,大家先先清醒一下脑子,过几天再继续回来受虐。
安安想回小时候生活过的葫芦岛看看,打算翘几天课回趟辽宁。我从没去过东北,听安安说葫芦岛风景还不错,有海。
有海鲜吗。
陈梨你不提吃会死么。
田朗几乎缺席了每一次我和安安发起的饭局。每天一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天晚饭时田朗打来了电话,问我和安安有没有DV。
我这有台我爸给的便携小DV,能不能用你来看看吧。安安说。
半小时后田朗拎着大包小包在学校的冷饮店跟我和安安汇合,他刚从商场回来,几个包装袋里装着冲锋衣、登山鞋之类的用品。看样子像是准备一场长途旅行。
这是要去哪儿?
下周搭车进藏,这几天准备攻略和东西呢。DV呢。
安安把小巧的DV递给田朗,田朗几分钟后边熟练上手了,看样子对DV还满意。
大后天跟朋友从四川进藏。学校有什么事情你俩替我顶一下啊,这一走,就开学再见啦。田朗说完,开始看物品清单上的东西。
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搭车进藏啊,感觉好危险的。安安说。
放心,劫钱他没有,劫色更不可能,朴实的女藏民应该不喜欢他这种瘦白的小细杆儿。我安慰安安,凑过去看田朗的物品清单。我草,四级词汇书你就不用带啦,反正路上看几眼也过不了的,妈的木心的《文学回忆录》这么重的书带着不怕被累死。万一川藏路上的司机都讨厌文学青年你就惨啦。
陈梨你们北方的女孩都这么豪爽么。田朗抬起头问我。
怎么了。
没认识你之前我从来不说我擦我去我草的,跟你在一起玩久了,就成“操”字开头“妈的”结尾了。
……,田朗你还少两样东西,墨镜和两用围脖。我岔开了话题。
田朗恍然大悟,对喔,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给忘了。
这两样东西交给我和陈梨啦,为了你这趟不知死活的旅行我俩也得表示表示。安安冲我挤挤眼。
田朗临走那天我和安安把买好的墨镜和围脖给了他,田朗戴上试了试。问我们帅不帅。
帅成狗了。我和安安看着田朗,有种想洒泪的冲动。
喂喂,你们俩够了啊,我就搭车去个西藏至于么。
田朗你别不知足了!除了我和陈梨未来的男朋友,我们从来没对哪个男生这么好过行吗?
喂别说了啊,我真感动了啊,都要有泪点了。至于你俩未来的男朋友,但愿在我入土前能看到吧。
墨镜和围脖还给我。安安踢了田朗一脚。
田朗走后我和安安也踏上了列车,火车邻座是一个美丽的俄罗斯妹子,叫什么什么巴耶娃,说着俄语口音很浓的英文,刚失恋,一个人从圣彼得堡来中国,在北京玩了几天,现在要去北戴河看海。
一听她是俄罗斯来的,我很兴奋地跟她说起了柳拜。
柳拜是啥?跟榴莲像不?坐在对面的大妈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好奇的问我。
呃,柳拜差不多就是俄罗斯的披头士。跟大妈说完,我后悔了,估计她会把披头士理解成一种奇异的发型。
列车员推着餐车经过时,巴耶娃叫住了他。很着急地说了一通俄语。
你想吃啥?她要嘎哈?列车员问大妈。
布道啊,我听不懂,你问问这俩学生。
我和安安费劲得听清她的俄式英语,原来巴耶娃想吃甜点。
吃啥玩意?甜点?没有!你瞅瞅这嘎达,火车上没有甜点!列车员冲巴耶娃比划着。巴耶娃看懂他的意思后,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沮丧,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安安赶紧抱了抱巴耶娃,把黑巧克力掰给她一大块,给她一个耳机,里面正在放着GALA的《北戴河之歌》。巴耶娃估计不知道唱得是什么,倒也听得开心,一会就忘了没有甜点可吃的伤心事儿。
在秦皇岛站跟巴耶娃告别后,有个法国大叔和两个印度小伙子从车厢的另一边过来,夹着中文、法式英文和印度英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原来是想结伴跟我们去“互撸岛”。
葫芦岛的海边不像其他夏季旅游圣地一样人满为患,两个印度小伙大概终于逃脱了自己祖国火车也要买“挂票”的待遇,从火车上下来一路兴奋到海边,踩着海水PIAPIA~几个来回,安安帮着给他们拍照片,四排洁白而瓷实的大牙留在相机屏幕上,印度小伙高兴地说着歪雷歪雷蛋克油。
法国大叔大概上辈子是个诗人,看到海要感慨一番,看到搁浅的木船要感慨一番,甚至看到马路边五块钱一斤的小螃蟹也要感慨一番。说得很多句法音浓厚的英文我都没怎么听懂,但那句“中国我去过很多地方,很美丽,我很喜欢这里”,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穷山恶水的地方你肯定没有去过吧,要是去过了,感受过当地人民的生活,你还会喜欢中国吗。
法国大叔和印度小伙预定的旅馆跟我和安安是同一家,无奈酒店前台小姐是个只懂拼音不懂英文的人,安安过去帮助法他们搞定预定的房间,我坐在一旁看法国大叔的护照,却发现他的护照本中央被抠掉了一个国家标志图。现在只留下了一个洞。
我们国家的不好看,太丑了,所以我把它抠掉了。我喜欢中国。法国大叔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的祖国还要你么。
无所谓。法国大叔摊手耸耸肩。
而那个正在操作电脑的前台小姐,正以一种诡异地眼神看着安安,八成把安安当做了傍老外的妞儿,思考着晚上这两人今晚会发生什么。
给田朗打了几个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后来干脆直接打不通了。这哥们儿该不会在道上让人给劫了吧?
半夜的时候电话终于打通了,田朗说搭车还算顺利,他们一行三个人都是男生比较安全,海拔越来越高了,信号不稳定,白天还遇到了泥石流。
我靠,那你们都还好吧。
在我们前方两个山腰发生的,幸好车还没开到那里,不然就没命了。好险。
还想再说几句时田朗手机没电了,梁一明的电话打了进来。
两位少年,你们在哪里呀。学校有事儿帮我罩着点。梁一明的声音悠悠飘过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外太空。
我和安安不在学校啊,到辽宁玩了。你在哪里。
我啊,昨天飞到拉萨,现在正在酒店的床上躺着,哦,还是好疼……哦……
你也去西藏了?怎么大家都跑到西藏去了。明明你怎么了,听上去声音好淫荡的样子……安安问。
哦……白天被牦牛顶到了胳膊肘……哦,果然是有些疼啊……
不要问梁一明是怎样招惹到牦牛的,因为在她身上什么事情可能发生,她曾经无意间接到一个诈骗电话,一天报警三次最终警察根据她提供的号码揪出了一个诈骗团伙。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安安被老周的电话吵醒了,安安“喂”了半天,老周只顾在电话里嘿嘿傻笑。
你有病啊,这么早打电话。
昨晚睡了个漂亮的上海妹子,嘿嘿嘿,她一早赶回家收拾东西开会去了,嘿嘿嘿,她给我几张民谣现场的票,要不要来听啊,嘿嘿嘿。
一听民谣安安来精神了,一把撩起被子穿上衣服就要去买火车票,我只好收拾东西,跟着安安一路从东北杀到了上海。
老周把我们接到了预定好的青旅,路上还讲述着昨晚的云雨,“嘿嘿嘿”已经成了他讲话的后缀,上次那副余文乐同款的眼镜已经被他换成了普通的黑框眼镜,老周正常的时候还是个给人感觉特别踏实温暖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他时,通常是他不正常的状态。他大概想营造一种大智若愚的表象,嗯,但愿是这样。
晚饭过后安安和老周在一楼的公共区域讨论好妹妹,彭坦,万能青年旅社,后来又说到了叶蓓、朴树和老狼。
我说民谣界真奇怪,叶蓓、朴树、老狼,不是动物就是植物。我跟老周说不想去听现场,要自己到处转转。邻桌的一个西班牙大叔想跟安安老周一起去,自我介绍说是个插画家,中文名叫唐纳德,还拿出了他画得一套明信片给我们看。
唐纳德?我听说过有叫伦纳德的。你很喜欢唐这个姓吗?我问他。
我很喜欢中国,我在好好学中文。唐纳德撸起衣服袖子给我们看,他的胳膊上竟然纹了《道德经》。我过去北京内蒙古,下一步打算去广西。
出来这几天我越发觉得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格外具有魅力,吸引了这么奇奇怪怪地外国朋友。
第二天安安一行人回来时,我正一个人缩在一楼沙发上看唐纳德留下的一本插画书,安安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了一边。
陈梨,跟你说,唐纳德跟我告白了。
噗。我嘴里的水喷了出来,有没有搞错,你们才认识一天?!你确定他不是要约炮的?!
我怎么知道,反正今天在现场听得正HIGH的时候,全场大合唱,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说I LOVE YOU,你真是个活泼又率真的姑娘,跟我在一起吧。
你答应了么。
没。我怎么敢答应,太突然了,我爹都没夸过我活泼又率真。
老周笑嘻嘻地拉着唐纳德不停的问东问西,俨然一副老丈人的样子,看样子他巴不得安安答应唐纳德,这样他就有一个外国朋友了。唐纳德说要带着大家去吃饭,于是一行人便各怀心思地上路了,我挽着安安的胳膊,安安走在唐纳德旁边,唐纳德右边是一脸傻笑的老周,老周挽着比他矮一头的唐纳德的胳膊,笑嘻嘻的歪头看着我们三个人,具体走路姿势参见莱昂纳多在盗梦空间片场那张二逼的走姿图。
我小声跟安安说,将来生个混血其实也挺不错的。你看唐纳德看你傻笑的眼神,三十好几的人这么害羞,可爱到没救了。
有人喜欢你,你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个头不高的唐纳德碧看着跟他一般高的安安,碧蓝的眼睛慌张而又惊喜地闪烁着,像是看到了一颗清新的柠檬,想凑上去闻闻,又怕被柠檬本身高傲的味道酸到,只得着急地保护着柠檬散发的清新味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