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卵石甬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银杏叶在脚下发出轻微声响。几朵晚开的月季从河堤旁的那截矮墙上露出来。云间转过前面一排落尽叶子的银杏树,停下脚步。
宣宜像以前那样,抱着膝盖坐在大石头上,静静望着河水。阳光穿过银杏树的枝桠,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身上的白色风衣明亮炫目。
她似乎听到声响,转过头,抬手遮在眼睛上方。云间轻松地笑了笑,走过去,在离她一米远的河堤上坐下来。
“听说你们搭了个小房子?”宣宜说。
云间点头。“还搭了上下铺,像大学时那样。扔硬币选上下铺的时候,萧颂连扔二十七次都是字,最后只能睡下铺。”说着哈哈大笑。宣宜也笑起来。
“他大概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云间说,“但我觉得他很幸运。”
宣宜转过目光望着河床。连日的秋雨让河水漫过河堤中部的步道,夕阳照在宽阔的河面上,波光耀眼。
“宣宜,我的运气在居庸关的时候就用完了。”云间仰起下巴,迎着风吸一口气。“可我觉得自己也很幸运。”
宣宜像他一样仰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天空一片均匀的湛蓝色,没有一点杂质。她转过头,望着他。“云间……”她欲言又止。
云间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他转头看着她微笑,“我也在那里。一直。永远。”
宣宜抿了抿嘴唇,低头望着河水。
云间忽然抬起手,朝左边挥了挥。宣宜转过头,远远望见萧颂逆着光,站在河堤另一头的银杏树下。
“是我让他来接你的。”云间爽朗一笑,“我告诉他,你有大冷天在河边睡觉的毛病,他不放心。”
宣宜静静地望着他。
“去吧。”他说。
宣宜站起身,迈下台阶,朝西走去。
夕阳从左边斜照过来,长长的河堤映出橘黄色余晖。云间抬起头。逆光中,那个洁白的身影一步步远去,走向河堤尽头的银杏树。那是他见过的最美最悲伤的画面。
他转过头。眼前一片宽广无垠的天空。这个世界透明得接近无色。他仰望天空,由衷微笑。那场大雨引起的旷日持久的热病,似乎终于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