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不再笑,她默默地看李容楚一会儿后突然神色平静地说:“你既然不顾一切选择皇位,再享受着权势带给你快乐的同时,也就不得承受它带给你的痛苦。”
李容楚无言以对,争锋相对的气氛下她居然还不忘给他补一顿热鸡汤,这算是分道扬镳前的临别赠言吗?
看样子她的规划不仅仅是想着玩的,她一面不断地在他面强调一定会遵守承诺,好使他放松戒备之心,一面在私底下暗中筹划,只要找到机会就一走了之。
他就不信阿霍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会继续遵守承诺。
方才他说她不必遵守的时候,她心里不知多么开心呢。
据目前的情形来看,她就算没法子跟阿霍走,也可能跟着别人远走他乡。
她失踪的两年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而她今日更是明明确确地告诉他,她的未来没有他的参与,所谓朋友就是永不相见地意思。
姜玥见他不说话,伸手在他面前。
“这个还给你。”
李容楚低头看着她虚攥着的拳头,不解地问:“什么东西?”
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他送她的那一对明月珰。
李容楚蓦地一惊:“你不是丢了吗?”
“没有。”她的表情淡淡,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地事情,“明月珰今日还给了你,感情上我也就不再亏欠你什么。”
李容楚的心隐隐作痛,他们之间无论谁亏欠过谁,都绝不可能因为一副明月珰就可彻底清算。
自从她救了他,他们至死都不可能有清算之日。
他自然没有接,只是眼睛里盛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已经送出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它是你的就永远属于你。”
他送出的东西不会轻易收回,可为什么他付出的感情却可以毫不留情地从她手里夺走,并且还警告以后都不许她再染指?
他为什么?他凭什么?
仅仅因为他高高在上,他的感情也因此变成了不可触碰的东西吗?
既然他的感情如此高贵,他一开始又为什么来招惹她?
他在不知不觉间给她安慰,给她依靠,让她快乐,等她一步一步尝试着靠近他的时候,他又拒她于千里之外,告诉她她不过是个好玩地东西,他早已对她失了兴趣。
好,她有自知之明,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纠缠不休的人。
世上男子千千万万,他不愿意她也断然不会强迫。
她将摊开的手掌抬高,使明月珰离他更近一些。
“你确定不收回吗?”
她把礼物还回,就代表她要彻底抛弃他的心意。
他不收,企图做最后一搏。
姜玥见他不动不言,重新攥拳收回。
“你不要,它就是我的对不对?”
李容楚微微送一口气:“从来都是你的。”
无论是他的心还是他的人,只要她想要,随时都可以得到。虽然一路之上坎坎坷坷,但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停下来等着她,与她风雨同行。
姜玥又问:“既然是我的,我想怎样处置你都不会过问,是吗?”
李容楚直觉她语气不对,蹙眉问道:“你想怎样处置?”
语言显得苍白,姜玥以实际用行动回答。
下一刻李容楚便见她蹲在了地上。
明月珰攥在她右手里,而她的左手里握着一条云石镇纸。
月白色的云石镇纸在她手中上挥下落,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李容楚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她砸的是什么的时候反射性地伸手阻拦。
姜玥躲避不及,沉甸甸的云石镇纸最后一次下落时痛砸在他指骨之上。
李容楚忍住疼痛,劈手夺过沉云石镇纸扔到一旁。云石镇纸“哐当”砸在庭院的地板上,比冰雹砸地的沉重若干倍。
窗内的烛火摇曳,李容楚借着微弱的光看到地上的碧绿色粉末,一对明月珰已然粉身碎骨。
狂风吹得粉末四散,曾经的温馨甜蜜也随之飘向遥远天地。
姜玥没想到自己会砸伤李容楚,她虽惦记着他的伤势,但又强忍住不肯上前察看。
李容楚见她砸碎明月珰后脸上连一点疼惜的表情没有,血液的温度便快速地冷却着。
“你就如此心狠吗?”
他终于忍无可忍,步步逼迫着她。
她吓得转身,背靠住身后坚硬冰冷的石头柱子。
被他吓一下就软了手脚,她恨自己的无用。
为了给自己打气,也是为了报复李容楚,她强作镇定地回答:“这有什么心狠的,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罢了。别说你送的东西,就是我怀里你的孩子,我也会可以不眨眼睛地用药打下。”
李容楚继续向他靠近,黑夜中他的表情近乎狰狞。
他攥起她胸前的衣襟,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姜玥见他如此,开始后悔自己说话太狠,她紧张地问:“你要做什么,你要打我吗?”
李容楚语调阴沉地回答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打你。”
姜玥没想到李容楚的回答如此直白。
恐惧归恐惧,她还是再一次在他面前犯了倔性子。
“你要打就打,但我告诉你,你打我我也不怕。”
李容楚见她一身硬骨的模样,恨不得立时便将她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拆开。
她就是拿准了他不会将她怎样才一次又一次地有恃无恐,拿他的话当作耳边风。
如果他舍得碰她,单凭她说要亲手打掉孩子这一句,他就能活刮了她。
他冷笑道:“你不是想着阿霍就是念着静王,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姜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方才不是说要打她吗?她都做好挨打的准备,怎么他又送了手呢?
时而阴云时而晴天,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她站直身子理平被他攥成一团的衣服,不悦地说:“我们都要分道扬镳了还说这些无用的话做什么。”
李容楚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知道,告诉我。”
她缩缩头,含糊地说:“伤风败俗男女关系。”
李容楚已经听得十分清楚,可他还是不甘心,要求她再说一遍。
姜玥吃软不吃硬,李容楚越逼迫她越反抗。
“伤风败俗不清不楚,听明白了吗?”
她的回答振聋发聩,这一次李容楚听得比上一次更加清楚。
他将她视作妻子,视作自己的生命,而她视他为可以随时抛弃的人。
他松开她的手一下子按住她的肩,她惊得想要后退,才发现自己被他的力道控制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看情形她真的惹怒他,她预感到不妙,情急地说:“你放手。”
他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黑夜之中她的脸色瞬间变白。
说到底她是有些怕他的,毕竟有桃苑县主的例子摆在那里。
虽然他曾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任何戾气,但她仍旧在心底存着一丝警惕。
“你想做什么?”
他拨转过她的身子,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推入房中。
她几乎是从门外跌进室内,被李容楚推了一下之后踉跄几步就倒地。
从门内扑进的冷风吹灭了室内的烛火,熟悉的卧室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地狱,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
她摔得再痛也顾不得了,爬起身便要出逃。
她才站定身子就听到关门的声音,李容楚也进到里面。
她看不到李容楚,李容楚却清晰地看到她。
她乱逃乱撞的时候他精准地一把擒住他,他的手从后面按住她的脑袋,冰冷的唇粗鲁地吻住她。
她一面捶他一面含糊地说:“你放手,放手……”
出人意料地李容楚竟真的放手。
姜玥闹了一通之后气喘吁吁,想要逃离才发现李容楚已将她整个抱高。
她双脚踩不到地面,身子陷入他有力的双掌之中,眼睛被迫与她平视。
离地的感觉令她毫无安全感,她生怕李容楚一下子丢她在地又不敢推他,唯有情急地问:“你到底要想要怎样?”
李容楚“嘘”了一身:“别闹,我要验证一件事情而已。”
她纤弱的身子在他的手掌里发抖,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无助地说:“你不要这样子,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谈好不好?”
好好谈?说什么笑话?
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跟他好好谈,可她一次又一次弃他的心意于不顾,事到如今才晓得好好谈未免太晚一些。
李容楚轻声道:“问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你谈,我要让你怀孩子,然后再给你药,我要看你是不是真的会把孩子打下来。”
酸楚哽在胸口,她在枯井里遇到危险的时候心心念念盼着李容楚来救她,如今危险就是李容楚,她连一个可以期盼的人都没有。
户外的冰雹声一阵紧似一阵,她无助地说:“你说过你不会逼迫我。”
“现在想逼迫了。”他贴着她的脸,让她连最后的躲避也做不到,“你不是不信我说的话么,既然选择不相信就一句也别信。”
深层次的恐惧令她认清自己,在李容楚面前她也不是宁折不弯的。
她连连地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放下我。”
“晚了,现在我不相信你。”
黑暗之中他的眸子黑沉如千尺寒潭,他将她抱得更高,她不得不圈住他的颈,如此一来她与她的距离反而更近。
古人说高处不胜寒,姜玥万万没想到连这样的高度她也无法承受。
情急之下她低头咬他一口:“你放我下来,你方才说我可以离开皇宫。”